安无咎原以为, 面对沈惕的小伎俩,自己一定无动于衷。
可就在与那双绿瞳对视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变得异常的快, 仿佛它并不属于他, 只是在这双眼的引诱下物归原主。
只在一瞬间, 安无咎想到了在收容中心的火海、因他的决断而气愤的沈惕。
还有在那个劣质的成人酒店里, 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霓虹, 光流在沈惕眼中荡开的场景。
沈惕的眼神变了变。
因为他意外发现, 安无咎一向雪白的一张脸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
沈惕轻笑了笑, 松开了握住安无咎下巴的手,屈起指节,轻轻刮了刮安无咎颧骨处泛红的皮肤。
这动作让安无咎后脊像是过电一样。
可沈惕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直接离开了赌桌。
荷官看向其他人, “玩家出完手中所有牌之后需离开赌桌, 当最后一名玩家离开赌桌之后, 桌面上方的投影将直接显示胜利一方的阵营,且自动清算和分发筹码。”
艾米挑挑眉,“这么高的效率啊,不用复盘看看”
荷官转头,朝向赌桌外等候的人们。
“各位, 你们在赌博晚宴总共的时间也只有六小时,每张赌桌都是公平地为所有玩家开放的,请你们也为他们的生命节约时间。”
“好吧。”艾米用手裹住自己的皮草,拍了拍桌子,“那就开始新的回合吧。”
安无咎回头, 下意识望了一眼沈惕。
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去找其他人了。
可真的回过头, 却看见沈惕就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 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望着他微笑。
“还不走赖在这儿干嘛”
安无咎故意做出嫌弃的语气,扭过头看自己手里的牌。
只听得身后头传来沈惕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盯一盯我的小侍卫。”
“怎么你吃醋了”
安无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吃自己的醋吗
真是荒唐。
“其余玩家继续开始。”荷官伸手指了指安无咎的位置,“从沈惕的下家开始出牌,玩家安无咎,请出牌。”
荷官说不会有复盘的机会,意味着自己和沈惕的暗度陈仓难以被发现,除非过程中就被看出牌的张数不对。
但已经走了这么多回合,每回合出的人和不出牌的人都不一样,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很难记住对手每一回合的余牌。
他将三张10给沈惕,实际上没有必要。
因为自己手里4张10一起打出去,到后面的回合很难有人接得住。
这几张牌合出比单出简单得多。
安无咎只是想试试,如果他在赌局中出千会不会被圣坛惩罚,毕竟周亦珏的“作弊”是买卖,不算纯出千。
也只能趁着自己是目前这个状态试一把,一旦变回当初,肯定就不愿做这违背良心的小动作了。
不过事到如今,安无咎的想法的确得到了验证。
那只兔子宣布规则时没有说过不许作弊和出千,果真是百无禁忌。
安无咎想了想之前桌上已经出过的牌,大牌出得差不多了,想要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概率就更小。
现在桌上的6、7、9没有几张,估计就算是有多牌,也是出在这几张。
自己手里目前还有一张6,一张10,两张2,一张骑士牌。
这个时候必然要出多张牌,优势大过打单。
“一张6。”安无咎抽出牌,往桌上一扔,“要么”
艾米一下子喜上眉梢,“这还能不要当然得要咯
她打出一张10,“谢谢安老板给机会呀。”
安无咎心想,艾米之前几轮一直没有要牌,或许并不是她故意不要,而是她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多可以出的牌。
在变魔术之前,艾米应该就已经看过了荷官发给她的牌,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牌并不好,所以在当下决定不要站队到皇帝阵营。
虽然这个理由不算充分,但也勉强可以算作其中之一。
轮到了周亦珏,他手中的牌所剩不多,没什么好挑拣的,他直接打出一张q。
“要了。”
安无咎转过脸,冲马奎尔笑了笑。
“你呢你该不会就是沈惕嘴里的小侍卫吧。”
沈惕一走,马奎尔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了许多,他的嘴角也勾起,但透露出的却是不屑,从鼻子里发出哼声,“谁是这个侍卫,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要了。”
说完,马奎尔亮出一张大王,是他之前被沈惕设计狠狠堵死的一张,“大王,我看你们谁要得起。”
他那样子颇为解恨。
艾米笑起来,“终于舍得把你的大王拿出来了”
“时机到了当然要出。”马奎尔的脸转了过来,一双眼恶狠狠扫过她与安无咎,“你们两个人里面必然有一个是侍卫,就少装了,把侍卫牌打出来,大家明明白白打个痛快。”
艾米立刻叫冤,“我对天发誓我不是,你们看看哪儿有我这么奇怪的侍卫,一个人都拦不住,也太菜了。”
周亦珏盯着她,一开始因为艾米给沈惕放水,他也怀疑,可打到现在,艾米几乎是给每一个人放水,如果她真的是侍卫,皇帝一走,这个时候一定已经站出来打了。
这个时候不打死其他人的,不会是骑士。
他的目光放回到安无咎和马奎尔的身上。
皇帝牌已经出了,没人要得起这张大王牌。一圈下来,每一个人都选择过了牌。
马奎尔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动权
他低头看牌,手中的牌还剩四张6,三张9三张j和一张张单7。
此时此刻每个人手上的牌都已经不多,棋差一步,可能就会把近在咫尺的胜利让给别人。
他没能来得及算牌,但大致看了看,桌上几人手里恐怕是已经没有多少两张以上的大牌了。
四个6,只怕6太小
思索一番,马奎尔终于抽出两张牌,打在桌上。
“三张9。”
艾米笑了,故意打趣他,“你纠结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出超大的牌呢。”
马奎尔不悦地抬了抬眉,舔了下嘴唇,“那你要吗”
艾米摸了摸自己短发的发梢,“我不要。”
他心中也知道,场上目前只有一张大王和一张骑士,这两张牌若是出在同一个人的手上,那他早就输了。
所以一定是分开的,现在就看他们愿不愿出了。
安无咎瞟了一眼马奎尔的手牌,薄薄一层叠起,恐怕没有多少,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比之前紧张许多,手死死摁在椅子扶手上。
要么是快要赢了。
难道手里都是一样的牌
“有人要吗”马奎尔的手攥得很紧,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他的张数似的。
安无咎笑了笑,“过。”
艾米耸耸肩,“我当然是过啦。”
轮到周亦珏,他脸色阴沉,颇为挣扎,安无咎想他手里的牌应当比马奎尔还要多,这时候就看他会不会认为马奎尔是侍卫了。
“你又过了。”安无咎故意对艾米说,“真是个好人,可惜我卡不住。”
艾米会过他的意思,瘪了瘪嘴,“毕竟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打算给革命党放水呢。”
安无咎听罢便笑了,心中想艾米真是个聪明人,他朝周亦珏瞥了一眼,“那就看周先生的咯。”
“你们少在话里话外把侍卫这张牌往我脸上贴,”面对二人的一唱一和,马奎尔心中不悦,“我告诉你们,这里只有安无咎和周亦珏有可能做得成这张侍卫牌”
听罢这话,安无咎抬了抬眉,“这倒好,一口锅直接砸到我们俩身上。”
马奎尔冷笑,“你敢说你跟他没有关系他走之前把话递得那么明显不就是想把这张骑士牌推到其他人的身上”
“是吗”
安无咎笑着将牌倒扣,两只手往桌上一放,大大方方说着极其暧昧的话。
“我和沈惕是有过那种关系,没什么好否认的,不过私生活归私生活,打牌归打牌,我可没有给人喂过牌。”
“你”
“我什么”安无咎笑了,单手托腮,“喂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喂牌。”
沈惕没想到安无咎为了赢,竟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时候倒是不脸红了,连耳朵都是雪白雪白的。
那刚才为什么会突然脸红
两人较着劲,周亦珏也在心中暗自较劲,只不过是和自己。
这两人之中明摆着有一个是侍卫,安无咎给人一种是侍卫的直觉,可马奎尔是确确实实喂了牌,而安无咎从一开始就在给自己放信息。
见时间已久,荷官开口,“请下家尽快出牌。”
安无咎盯着周亦珏,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三下。
“我要了。”
周亦珏最终还是决定先压制住马奎尔,喂牌的动作实在是不干净,比起捕风捉影的直觉,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他抽出三张牌,放在桌上。
“三张10。”
其中一张是大王。
这一轮,周亦珏拿了下来。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马奎尔对他的出手极为不满,情绪极度暴躁,几乎就要掀翻整张桌子,“我跟你说了,我不是侍卫你他妈听不懂吗”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应该出这三张9
两边剑拔弩张,安无咎却悠然倚靠在椅子背上拱火,“别挣扎了,你的动作太明显了一点。”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其他几个没看到的人,只会理解为他喂牌的举动。
但马奎尔自己心里清楚,还有另一层含义。
新的一轮,又是周亦珏出牌。
他手头还剩三张6、三张7和一张q,怎么样都不好打。
于是他单打了一张q,毕竟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牌。
马奎尔手头整整齐齐四个6,已经打不出更大的单牌,所以极为烦躁地喊了“过”。
轮到安无咎,他算了算,“我要了。”
他打出一张2。
场上无人可要。
周亦珏忽然发现不对劲。
骑士牌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出来。
一张2让安无咎获得了新一回合的先手权,“10。”
他轻松甩出一张,看向其他人,“要么”
艾米犹豫了一下,最终可以选择要他的牌,“过吧。”
周亦珏没有牌可以要。
就在刚才,周奕珏把唯一可以压制这张10的牌单点出去了。
这个时候,周亦珏已经意识到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
决策失误了。
“10都不要吗这还是我剩下来的一张牌呢。”安无咎散漫地笑着,“马奎尔,你应该要堵我的吧”
话音刚落,马奎尔便立刻拆了手里的牌,甩出一张j堵他。
“我要给我”他情绪依旧没有稳定下来,涨红了脸,或许与喝酒也有关,而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咬紧的后槽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张牌落地之后,安无咎竟然忽然间表现出后悔,长吁短叹,脸上满是懊恼和悔恨。
“刚刚不应该那么出的,不该单点6和10的”
这幅装模作样的驾驶简直和之前的沈惕如出一辙。
发酒疯的马奎尔以为自己迎来了决胜局得转折点,不禁大笑起来。
安无咎仿佛对他的笑充耳不闻,只一味地伸长了脖子在桌上找,直到找到刚刚出的6和10。
接着,他在上面放上自己手里的另外一张牌。
“应该出对二的嘛,这样单独一个王也打不过。”
牌堆之上被安无咎放出的那张牌,是被他拆开对子剩下的另一张2。
他特意将两张2分开打,不为别的,就是想一张一张逼出他们的牌,看他们崩溃,这样才有意思。
场上最后一张大王牌也被安无咎提前骗了出来,用来痛击周亦珏的友军,没人管得住他。
没有人要得起,即使再气,再怎么暴怒,马奎尔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牌死在手上,看着安无咎开启新的回合。
“我说了我不是,你现在看到了”马奎尔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赌局,他的自尊心被安无咎踩在脚下,狠狠踩踏,“快一定要堵住他”
如果安无咎手里的牌够小,说不定还有机会
周奕珏早已知道结局。
“没用的,马奎尔,你打疯了。”
“好好想想吧。”
想想他手里究竟是什么牌。
“别这么沮丧,其实我也很想让你们如愿以偿,”安无咎耸耸肩,扔出手里的牌,“可惜了,我只有一张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脖子,手里拿着最后一张单牌。
那张一直被特意留到最后才揭晓的侍卫牌,也是马奎尔的噩梦。
“不是想要高效率吗”
安无咎随意地将侍卫牌扔到桌上,转过脸,对荷官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你早就应该让他们交牌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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