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睡大通铺就是有这样的弊端, 江落认命地收拾好头发,用被子隔开左右两旁的人。

    艰难的一夜过去后,早上六点, 参赛者就要离开休息处了。

    廖斯行动缓慢, 等他收拾好后,房间里已经没了其他的人。

    他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整理行李,从中拿出了二十个巴掌大小的塑料袋,将除他以外所有参赛者被褥上的毛发捡入袋中合起,再一个个写上名字。

    他将这些塑料袋放入了行李箱中, 最后掏出了昨晚就装好的一个塑料袋。

    小巧的塑料袋中, 一根纤长的发丝盘曲弯折, 所有的参赛者中, 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长发。

    廖斯好奇地看了半晌,自言自语道“花狸, 你说主人昨天为什么要控制我去压江落的头发”

    “要是想要头发, 早上起来去捡不就行了”

    房间除他以外无人, 但凭空却传来了另外一道阴冷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你的想法能被主人读取, 为什么不去问问主人。”

    廖斯笑道“你也知道主人可以随时操纵我的身体,可以知道我的想法,但我昨晚好奇了一夜, 想了一夜, 主人也没有回答我一句话。这不是才想问问你吗”

    花狸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你再不出去, 就有人来找你了。”

    廖斯悠悠叹了口气, 走出了休息处。

    江落正在听工作人员讲述关于第三关的相关事宜。

    工作人员道“在密林之中, 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叫做深土村。在一个半月前,警方接到了来自深土村的报警电话,但驱车来到深土村时,却发现深土村没有一个电话存在。警方调查完深土村后,发现深土村在多年前发生过多次怪病,每次的怪病都会造成半数人的死亡。但即便是这样,深土村的人也从未离开过村子。近年来,深土村已经没再发生过怪病,但却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深土村每死去一个人,村内就会多出一个新生命,他们村的人口总数在数年中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工作人员道“各位参赛者,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一周之内解开深土村的秘密,并成功活下来。”

    接下来仍然是熟悉的签约死亡免责协议那一套,但众人的神情却比上一关要沉重许多。

    前往深土村的路,轿车开不进去,只能徒步前行。白桦大学和山海大学的人数最多,两个学校的人自然地分为了两个队伍,其他独自参加比赛的人对视一眼,组成了最后一个临时队伍。

    但有一个人却没有搭理任何人,独自拿起罗盘就走进了密林之中。

    “那个人是文星大学的何知,”廖斯慢吞吞走到了江落的身边,“这人独得很。但我不独,江落,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

    江落转头看向他,廖斯羸弱地笑了笑,“虽然我身体不好,但至少是个赶尸人,不会拖累你们。”

    赶尸人的身份实在吃香,这里又是湘西,江落没有理由拒绝廖斯。他点了点头,又像是随口问道“赶尸人不正是应该要有一副好身体吗毕竟偶尔也要将尸体从外乡赶回家乡,途中赶过千山万水,只靠一双腿脚功夫。”

    “你说的是,”廖斯平静道,“我学了赶尸的功夫,却从来没有赶过尸,因为我的先天不足,支撑我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如果可以,我也想试试赶尸的感觉。”

    他叹了一口气,“但想要把我学的东西学以致用,估计只有换个身体才可以。”

    廖斯入队后,他们的行程就慢了下来。

    深土村在密林之中,依山傍水是真,偏僻落后也不假。进村只有一条脚踩出来的山路,还没走到半路,廖斯已经累得满头虚汗,脸色煞白了。

    匡正和陆有一轮流扶着他,三个小时后,一行人才到了深土村。

    深土村的村头种着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槐树底下的黄土平整,一大片阴影遮在下方,微风吹动,树叶婆娑。

    一行人走到树荫下方,沁人凉意扑面而来。廖斯靠在树上休息,急促呼吸,陆有一打趣他道“廖斯,你比以前的江落还要废柴啊。”

    江落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水,却突然看到陆有一头上出现了一双赤裸的青紫色的脚。

    他动作停住,目光往上。一个吊死不知道多少年的男尸面目腐烂地被绳索挂在槐树上,正在陆有一的正上方。

    江落“陆有一”

    在他出声的下一瞬,男尸瞬间消失不见了。

    光天化日之下,刚刚那一幕狰狞的尸体就好似是江落的错觉。

    陆有一侧头看他“怎么了”

    江落舔舔干燥的嘴巴,“过来,别站在那里。”

    陆有一虽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了他身边,等喝了半瓶水后,他稀奇道“你还别说,我刚刚站在那里总感觉头皮发痒,好像有东西在挠我头发一样,站在这里就好多了。”

    江落没忍心告诉他,碰他头发的是一双死人的脚的事实。

    等休息的差不多了,江落就催他们起身离开了大槐树下。

    村口,村长正带着他的儿子王钱在接待着参赛者。

    他们俩人的态度不冷不热,从村长口中得知,江落他们是三批参赛者中最慢的一批。

    但江落发现,村长好像并不知道他们是来探究村里秘密的比赛者,而是将他们当成了普通外出旅游的大学生队伍。

    赛事方应当给了深土村不少钱,深土村给他们腾出来的房间,比赛事方准备的休息处还要好上一些。

    将他们送到房间后,村长淡淡地道“我们村今天晚上有祭祀活动,你们可以参加,但只能跟在最后面不出声。如果你们参加了,那就记得,不洁的人不能参加,不能在祭祀上口出污言,不能用手指着供桌,不能用没洗过的手去碰案桌上的东西。”

    这些都是祭祀时的基本规矩,他们自然了解,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疑问。

    村长满意地点点头,态度稍微缓和了些,“我们这里蛇虫鼠蚁多,没事不要上山,被咬了之后,赶紧来找我。”

    叮嘱完后,村长二人才离开。

    这一片房间住的都是参赛者,除了率先进村的何知之外,其他二十一人俱在。

    山海大学的徐岩犹豫了一下,走过来道“你们进村的时候有遇见村民吗”

    江落点头,“遇见了几个人。”

    “我刚刚跟村长打听过了,他们村里一共有311个人,”徐岩道,“和工作人员说的一样,村长说这个数字已经好几年没有变过了。”

    311,若是用先天八卦对应的数字角度解析,则为艮卦,艮为山,寓意壁垒与受阻。

    江落眯了眯眼,“你为什么要将这条信息告诉我们”

    他现在看谁都心存怀疑,无缘无故,谁会在比赛过程中分享信息

    徐岩低声道“我们是想感谢你,上一关,多亏有你的信息我们才能晋级”他神色黯淡下来,“还是你发现了白哥被恶鬼附身的事,还好白哥被救回来了,否则我们也没脸继续参加比赛了。”

    确定他的神态没有作假后,江落大气道“小事,不用客气。”

    徐岩摇了摇头,“我们之后要是获得什么线索,都会来告诉你,谢谢你帮我们晋级,更谢谢你救回了白哥一命。”

    说完,生怕江落拒绝,他不待江落反应便转身离开。

    卓仲秋唏嘘道“上一关的时候,这个叫徐岩的还对我们很防备呢。”

    江落一本正经道“这就叫善有善报。”

    他们回房放下了行李,趁着还没到晚上,匆匆在深土村内转了一圈。

    深土村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大,村边就是两座高山围合,将深土村包围在中间。他们兵分五路,看能不能在今天摸清深土村的布局。

    江落和陆有一一起,一路看到了众多深土村的村民。这些村民和其他任何一个村的村民没有什么不同,相反,他们还显得幸福极了,一大半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青山绿水,老翁幼童,乍然一看,这里有如避世的世外桃源。

    陆有一道“这里的人看起来都生活得很好呀。”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子的边缘。两旁杂草丛生,江落突然道“有些不对。”

    陆有一问“哪里不对”

    江落指了指杂草中的菜地,道“你看这几块田,蔫蔫巴巴,作物都枯萎了,分明是许久没被照料的样子。”

    陆有一挠头“是不是种这一块地的人太懒了”

    “在农村,特别是这种与世隔绝的村子,吃穿住行大多都是靠自己动手,”江落摇摇头,“炒菜的时候就出门摘颗葱、拔颗蔬菜,因此菜地一般都种在自己院子里或者家门口。能跑到村子边缘开地种蔬菜的人家都是因为家里种的蔬菜不够吃,只会更勤劳,不会更懒。否则种了又不管,那何必种呢”

    陆有一也觉得有道理,“我们回去看看”

    这一次回去,他们看得更仔细了。各户门前果然都种有多多少少一片菜地,但有的门前将这一片地照料得格外精神,有的门前却是枯株一根,草木萧疏。

    偏偏田地枯萎的人家中并不是没人,有人却不管菜地的死活,似乎只有懒惰这一个原因。

    两个人原路返回,快要到家时,拐角处忽然冲出来了一个红衣小女孩,直直撞在了他们身上。

    两人被撞得往后踉跄一步,江落及时扶稳了小女孩,摆出一副骗人专用的和善面容,笑眯眯道“小妹妹,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红衣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个子刚刚到江落的腰间。她有着一头和江落一样的黑色长发,刘海脏乱贴在额前,脸上沾着灰尘和枯草叶,她的眼睛很大,但却空洞而无神,如同洋娃娃那般无机质。

    小女孩道“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陆有一热情道“你爸爸妈妈住在哪我们把你送过去。”

    话音刚落,小女孩的身后就跑来了一对夫妻。女人身上还穿着围裙,男人穿着拖鞋,脸色如出一辙的着急,他们看见小女孩后脸上一喜,“小丫,快要吃饭了,你跑什么”

    他们两人的五官和小女孩隐隐相似,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陆有一跟小女孩道“你的爸爸妈妈来了。”

    小女孩却没有理身后的叫唤,呆板道“我要去找另一个爸爸妈妈。”

    另一个爸爸妈妈

    容不得江落多想,夫妻俩已经跑到了小女孩的跟前,他们小心翼翼轻声哄着小女孩。母亲轻柔地拍落下小女孩身上的枯枝落叶,父亲疼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额,几句话后,牵着小女孩往回走去。

    他们对小女孩的爱显而易见,甚至有些过分紧张。

    江落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和陆有一回到了家。

    很快,其他人也回来了。众人都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静等着晚上的祭祀活动。

    晚上六点钟,村长的儿子王钱给他们送来了一个能遮住下半张脸的布制口罩。

    口罩上用针线歪歪扭扭绣出来了一个红色的微笑嘴唇,布料粗糙,两侧缝有四条细细的线,可以在脑后打成结。

    王钱反复叮嘱着,“祭祀的时候一定要面带微笑,如果你们笑不出来,就戴上口罩出门。这是我们村里的习俗,请你们尊重我们的习俗。”

    重要的话说三遍,王钱却足足说了五遍,临走前还生怕他们会忘记一样,忧心忡忡地一步三回头。

    等他走后,江落对着镜子戴上了口罩。镜子中,扭曲的笑容在他唇上的位置展开,一直咧到耳根。一眼看去便让人极为不舒服,如果再多看几眼,甚至隐隐感觉镜中的自己变得陌生而扭曲。

    江落摘下口罩,转过身,猛然对上了另外一张大笑着的扭曲面容。

    廖斯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后,嘴巴上的口罩完美地贴合在他的鼻梁上,他说话时口罩颤抖,犹如红色的绣花嘴唇也在不断张合一般,“这个口罩的绣工不怎么样。”

    好好的一个病弱美男子,戴上口罩之后却犹如变态杀人魔一般,江落眉尾一抽,“你能把口罩摘下来吗”

    廖斯乖乖摘了下来,“外面好像响起乐声了。”

    江落仔细一听,外面的确有乐声响起,他们拿着口罩出了门,就见到家家户户的村民也走了出来,人群很快便成了一条长队,晃晃悠悠跟着乐声走去。

    有孩童大笑着挥着手里玩具,大人们三三两两在一块谈着趣事,每个人无一例外地都带着笑容。

    参赛者们跟在人群最后方,江落不想戴这个有些渗人的口罩,就嘴角勾起,敷衍笑着混在其中。

    人群来到了祠堂前,天边昏暗了下去,烧起了一朵紫红色的火烧云。

    供桌被摆放在祠堂前面,祠堂上还放有许多的贡品。水果、猪头和面饼,瞧规制,应当是在祭拜某个神。

    村长正在供桌前着急地走来走去,他问儿子,“神公还没来吗”

    王钱擦擦满头大汗,“还没来。”

    村长的表情扭曲一瞬,极深的恐惧让他的瞳孔紧缩,“是不是我们准备的东西少了”

    王钱声音发抖,“不可能,我们什么都摆上去了。”

    他连忙看向供桌,“香炉、烛台、花瓶、八样贡品、茶碗一个一个不少。”

    村长一样样看过去,确定没少东西后,他心里稍松,自言自语道“应该是神公有事耽误了,我们再等一等。”

    在人群后方的江落笑得脸都僵了,前面还没开始祭祀。他皮笑肉不笑地维持着表情,往身边一看,大半数的参赛者已经戴上口罩在揉着脸了。

    廖斯也戴了上去,他好奇地看着江落,“你不戴吗”

    江落立刻把口罩戴在了脸上,“大家都这么丑,我也没心理负担了。”

    廖斯笑了几下,又低声咳嗽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开始降温了。”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江落抬头看去,原来是祠堂里走出了个披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连帽的人。

    这个人走到了村长的旁边,低声跟村长说了几句话。村长连连点头,面色红光越盛,欣喜热切之意溢于言表。

    等黑衣人说完之后,村长转过身面向村民,双手往下压,严肃地道“祭祀开始。”

    这个祭祀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快,月亮还未升起在正中时,村长就宣布可以解散了,在解散之前,他说了一句话。

    “明天就是祠堂选人的日子,”村长高声道,“不管选没选上,都不会影响神对我们的眷顾心诚,神明就会显灵,这些话我每年都要说一次,今年也不例外,大家不要着急千万不要发生争端明天下午六点,仍然是在这里集合,听到没有”

    村民齐声道“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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