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046

    残存的恐惧让叶槭流一个激灵, 顾不上回头去看到底是什么，立刻就地一滚，尽可能避开门的位置。

    耳畔响起了刺耳的尖啸, 风声急速袭来，叶槭流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瞬间, 他身侧地面忽然裂开一道数十厘米深的沟壑, 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划过。

    叶槭流来不及回头, 单手撑着地面，迅速腾身而起，全力向着一旁街道逃去。

    他边跑边一手扯掉身上的皮, 匆匆收进口袋，虽然数据视野依旧一片乱码，但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明, 让他终于能够思考眼下的情形。

    关门还是慢了一步，有什么东西跟着追出来了, 但感觉不像是飞蛾的目光, 而是什么别的东西是飞蛾的仆从吗旧镇上的房屋大多完好, 根据当地传说，只要躲在房子里这东西就进不来, 但房屋里空间太狭窄了, 躲进去等于放弃主动权加西亚和阿维兰还在小镇上，得让他们赶紧离开

    微微发光的门在叶槭流前方开启, 叶槭流一步冲入门中，下一秒, 光门出现在几百米外, 叶槭流的身影从光门中凭空出现, 一跃而出，继续向前狂奔。

    依靠着不断开门跳跃，他艰难地和身后的东西保持住了距离，没有被立即追上。

    急促的奔跑声回荡在旧镇的街道上，但叶槭流很清楚自己的速度，无论追他的是什么东西，速度都不是他能够超越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念头，无形的利爪裹着风声挥落，一爪子拍在叶槭流肩上，他被拍得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扑倒在地。

    几乎同时，锐利的尖叫声在叶槭流耳畔炸开，掀起了剧烈的感官震荡，叶槭流思绪瞬间空白，手脚随之僵直，险些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砰”

    枪声在这时响起，子弹贯穿冰冷的空气，气流从叶槭流头顶飞掠，一旁店铺的玻璃应声而碎，听上去并没有击中目标。

    但这一枪制造了一个短暂的机会，身后的东西停滞了一瞬，叶槭流趁机从地上站起，一手拉开光门，跌跌撞撞扑进门里。

    街道的尽头，阿维兰持枪瞄准了他的身后，加西亚则出现在另一侧的小巷里，他们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所以迅速赶到了叶槭流这边。

    在阿维兰再一次开枪时，叶槭流从门中跳出来，大声喊道“分头跑别回头”

    加西亚一眼看清了眼下的局势，没有犹豫，一转身消失在了小巷里，然而阿维兰没有动，一枪枪对准叶槭流身后开枪，枪声响彻小镇，他的手臂也因为后坐力微微震动。

    直到叶槭流再一次开门，他才转身和叶槭流一起逃进门里，从另一处跃出来，顺手给手里的枪换了个弹匣，随后递给叶槭流，自己从夹克里抽出了另一把枪。

    “子弹对那东西没用，你怎么遇到的它”阿维兰边上膛边问。

    叶槭流语速飞快“没时间说，那是什么”

    阿维兰也言简意赅“我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看不见还是念头在叶槭流脑海里一闪而逝。

    追着他的明显不是飞蛾的目光，如果是飞蛾的注视，他不可能还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叶槭流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开门逃跑得很果断，赶在飞蛾真正看到他之前离开了五十年前的旧镇，只有一只飞蛾的仆从来得及追上。

    如果阿维兰在，自己除了逃，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叶槭流心念电转，脑海中瞬间浮现旧镇的地图。

    他语气不变地说“等会我开两扇门，我们分头，它只能追一个。”

    “能直接打开我们车上的门吗”阿维兰回身连开几枪，速度完全没有被射击影响。

    叶槭流当然不是没试过，但他们的车停在森林里，离旧镇都有一段距离，已经超出了他现在开门的极限距离。

    他摇了摇头“太远了，办不到。你沿着街道直线跑，到前面路口开门，分别进旁边小巷，一直跑出旧镇，到车的位置汇合。”

    阿维兰没有理由拒绝，他点点头，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一路狂奔，到了前面拐弯路口，叶槭流伸出双手，在前方同时打开了两扇门，两个人逃跑方向突然往旁边一扭，分别扑进了不同的门。

    眼看目标分开，追击的东西没有丝毫犹豫，风声呼啸，急速驶入其中一侧。

    旧镇广场上，寂静的喷泉水池旁，突然跃出了一扇发光的门扉，紧接着叶槭流的身影出现在光门后，从闪烁的白光里跳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再逃跑，而是站在广场上，迅速打开了墨绿桌面，找到“蛇吻”的卡牌，拖进交易窗口。

    两扇门的方向是相反的，一扇通往小镇外，一扇却折返回了小镇中心，一来一回，阿维兰和小镇中心最少拉开了一千米距离，至于加西亚，以他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旧镇叶槭流看着卡牌在交易窗口化为灰烬。

    随着卡牌消失，他掌心一沉，苍白的曲形遗物落入了他的掌心，两只对称的小角似乎有红光流动。

    和他预想的一样，属于信徒的遗物可以通过献祭借用叶槭流握紧“蛇吻”，不假思索地将遗物卡在阿维兰给他的枪上。

    “蛇吻”主要是针对杯的遗物，还有着会让接触它的生物包括使用者都会生出欲望的负面特性，非必要的情况下，叶槭流也不想用它。

    眼下“蛇吻”唯一用得上的特性只有制造灿烂夺目的液体。

    叶槭流刚做好准备，耳中再度听见了尖锐的风声，他的手指猛地压住了扳机，死死盯着前方。

    什么东西裹挟着风向着叶槭流拍下，空气被劲风撕裂，叶槭流感觉胸前重重袭来一股巨力，他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他没有开枪。数据视野里空无一物。

    叶槭流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袭击自己，他只能听到无处不在的杂音，从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尖锐噪音到金属质感的嗡嗡声，不像是声音的声音令人不安地徘徊在周围，没有任何人类或是哺乳动物发出的声音与其相似，光是听到就让人无法自制地感到眩晕。

    开枪的机会只有一次，叶槭流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在四周搜索，想要找出攻击他的东西。

    他无法从视野里分辨出那东西的形状，它就仿佛没有身体，但就算是看不见的生物，数据视野也会标出形状才对，就好像之前黑暗中的那些怪物。

    叶槭流握紧枪柄，大脑疯狂运转，却没有继续逃跑的想法。

    如果不在这里解决这东西，等上车后就很难开门了，到时候难道要把这东西带到新镇去吗那他刚刚在五十年前忙活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反正自己不会受伤，会波及自己的只有那些声音

    声音声音

    那东西是声音的怪物

    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叶槭流的视野开始闪烁，接着仿佛系统升级一般，界面上的所有信息飞速重组，在叶槭流脑海中组合成了全新的三维立体图像，更多新的数据像是瀑流一样倾泻而下，迅速填满了所有位置。

    在全新的视野里，一只模糊的怪物出现在了叶槭流的眼前，尖锐的鬃刺直直刺向叶槭流

    它有着细长的四肢和修长的尾部，身形矫健轻盈，豪猪一样的鬃刺遍布全身，间杂着斑驳的白色花纹，小得出奇的脑袋上，除了长长的管状口器和垂落到尾部的触角，就只有大而透明的眼睛。

    在叶槭流“看”到它之前，它在现实世界里仿佛是不存在的，它每次抖动鬃刺，都会有令人眩晕的声音水波一样泛开，如果这种声音拥有形状，那么应该就是这东西的模样。

    叶槭流看到它的同时，它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长尾上的尖刺霍然舒张，如同炸开的刺猬，凌厉至极地劈向叶槭流的手腕。

    叶槭流不得不向后闪避，就算不会受伤，被这一记长尾击中，他手中的枪势必会被击飞，到时候他就只能被这只声音的怪物按在地上打了。

    但拉开距离的话，它发出的声音又会影响到自己叶槭流心情略微沉重地想。

    留给叶槭流的选择不多，他抓紧手中的枪，边跑边不断开门，但自己并不进去，只是通过制造门来阻止怪物追上自己。

    怪物一次次纵身扑击，然而每次都会有一扇门挡在它面前，让它不得不生生避开，接连几次之后，它倏地停下来，浑身鬃刺抖抖索索，斑驳的白色花纹不断变化，在叶槭流眼中渐渐变成极为恶心的形状。

    突然之间，它的身体仿佛汽化成了烟，从叶槭流眼前消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烟缠上他的身体，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旧镇，超市天台。

    这是旧镇唯一的超市，距离广场大约一千米，二楼上去是天台，从旧镇居民离开时起，就没有人再来过这里。

    紧锁的铁门忽然晃了下，震落了不少灰尘，下一秒，“砰”一声枪声从门后响起，硝烟从门缝里逸散出来，铁链“哗啦啦”落地，紧接着门被推开。

    黑发金眸的年轻人从门后走上天台，摘下风衣兜帽，露出脑后的一撮小辫子，发梢微微染着金色，左耳上羽毛吊坠在风中摇摇晃晃。

    他的风衣上没沾上多少灰尘，依旧背着小提琴包，戴着半掌手套的手拎着旅行袋，幽深冷淡的金色眼眸扫了一圈天台，接着走到了天台边。

    他放下旅行袋，然后是小提琴包，小提琴包摆在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拉开了琴包的拉链。

    随着他打开琴包，金属表面的冷光反射进他的眼底，宛如细碎的冰河流动。

    琴包里整齐摆满了枪械的零部件，接近臂长的枪管足以证明它的狰狞，一旁是几枚99的黄铜子弹，和拆分的两脚架一起摆得整整齐齐。

    加西亚把零部件从琴包里取出，有条不紊地组装成形，他的动作有种流畅而冰冷的美感，熟稔得像是练习过千百遍。

    他将狙击枪架上两脚架，在狙击枪前趴好，两腿分开，取出望远镜观察目标，一手从装备包里取出纸笔，计算观察到的数据，调整狙击枪的旋钮，最后取出一枚子弹，放进枪中。

    当他的指尖拂过子弹，光滑的子弹外壳忽然流漾起一层充满灵性的银光，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特性。

    加西亚注视着瞄准镜里的目标，手指轻轻放在扳机上。

    至始至终，他的表情都很平静，没有多少波澜。

    瞄准镜的准星套住小镇广场上的目标，准星里，黑发青年似乎正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蓝紫色的眼眸宛如暮色渐深时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