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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本钟, 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钟塔,自建立时起就承担着报鸣时刻的职责,每十五分钟一次, 黄铜巨钟敲响的钟声在泰晤士河上空回荡,就算是常年弥漫的浓雾也无法阻挡。
而随着浓雾散去, 这座钟塔也呈现在了曲折闪光的镜面天空下。
飞龙从钟塔上空掠过,便一刻不停地飞远,膜翼的倒影在镜面中闪动, 让天空中的景象变得眼花缭乱, 从远处看,几乎很难看到龙身上落下了一道人影。
卡特从空中坠向钟塔的塔尖,落在塔顶的瞬间,他一手按着砖瓦,沿着塔尖的角度往下滑行,最后在几乎只允许飞鸟落脚的边缘停住,望向远处成群的龙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等多久,有一只飞龙途经了钟塔,在塔顶盘旋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地,只能匆匆抛下什么东西, 再度快速飞离钟塔。
卡特没有动弹, 他身体的一部分却忽然变成了无数斑驳的飞蛾,飞蛾群仿佛破碎的灰烬一样飘散, 看不清它们做了什么, 又很快飞回了卡特身边。
一只只飞蛾落在卡特的身上, 他的身体也重归完整, 他伸出手,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遍布神秘花纹的钥匙。
按照和西温艾瓦的约定,怒银之刃会在这时候将“开启之钥”还给他。
握住“开启之钥”时,卡特的右手上绽开一道道细小的伤口,伤口里闪烁着无法形容的奇异光芒,像是一道道通往边界的门。
下一刻,他的手背忽然浮现出飞蛾翅膀的灰白纹路,一只只翅膀轻柔地张开,遮住了打开的伤口门扉,将刚刚那一瞬间隐藏的危险化为无形。
到了神灵侍者这一位阶,现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及他们了,哪怕是3级遗物的负面特性,也能够被他们用各种手段削弱,达到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的地步。
上伦敦已经被收入“瑰奇剧院”,放眼望去,大本钟就是整个伦敦的最高处。
卡特抬起头望向天空,握着“开启之钥”的右手抬起,将钥匙对准天空,轻轻拧动。
一声低低的钥匙转动声响在天空中响起,仿佛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门扉,只是开启的声音太过轻微,很容易就被龙群飞行的声音所掩盖。
几秒后,世界各地的所有手机、所有电脑、所有广告屏幕一切正在被使用和关注的屏幕上全部被同一个信号接管,一瞬间的黑屏后,一条紧急插播新闻骤然出现在屏幕上。
新闻主持人有着不同的形象,以完全一致的语气,用不同的语言同时报道了发生在伦敦的恶性劫持案件一名身份不明的劫匪绑架了整个伦敦。
如果是普通的绑架案,就算对象是首相或是总统,也很难让更多对新闻漠不关心的人注意到,除非加入更多诱发人性丑恶面的要素,比如绑匪要求首相和猪交、合而“绑架伦敦”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又好笑的措辞也达到了类似的效果。
几乎是瞬间,这条新闻就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人们情不自禁地被新闻的标题吸引,惊讶、好笑、不相信、愤怒他们带着种种情绪等待着新闻的后续,听着主持人继续报道这一事件的发展,渐渐地,他们的表情逐渐被难以置信替代。
“整个伦敦变回了数百年前的模样”
“之前的伦敦凭空消失了”
“近千万伦敦人全部失踪”
“龙群出现在伦敦上空”
随着主持人的报道,新闻中的画面仍然在播放,这不是什么录播,而是正在进行时的现场直播,从角度来看,似乎是在直升机上进行的拍摄,奔涌的泰晤士河,鳞次栉比的十九世纪风格建筑,金碧辉煌的水晶宫一切都清晰而完整地被摄像机收入画面,哪怕是对伦敦知之甚少的人,也能从这些画面里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这座城市绝对不是他们熟悉的伦敦。
更别提瑰丽奇幻的镜面天空和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龙群,几乎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制作出的特效画面。
无论人们心中是如何震惊或是嗤之以鼻,现场直播仍然在继续,镜头向着大本钟移动,也将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大本钟上,飞翔的龙群明显避开了这座建筑物,这种有意制造出的空白,无形中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导到了这一处。
随着镜头不断拉近,钟塔顶端的金发男人渐渐清晰,终于,全世界的屏幕上都出现了同一个身影。
他看起来像个风流倜傥的浪子,拎着手提箱,戴着羽翼斑斓的宽檐帽,金发璀璨如同阳光,哪怕无法看清面容,依旧能想象得出帽檐下的灿烂笑容。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都能够轻易解读出这一画面隐藏的、无需言明的台词他就是一手导演了这一事件的主使。
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的拍摄,金发男人抬头看了过来。
没有任何征兆,直播画面瞬间变成了黑屏。
主持人紧接着解释说已经无法联系到前线记者,结束了这条临时插播的新闻。
新闻结束后的几秒,庞大的震惊和死寂笼罩了整个世界。
刹那后,这次事件的影响在网络中轰然爆炸。
“绑架伦敦”的话题迅速登顶了全球趋势,所有社交平台上全部都在讨论这一新闻,无数面孔在以无数语言描述同一件事,仿佛地理上的距离不复存在。
越来越多的情绪汇聚在一起,指向这条新闻以及新闻中提及的劫匪,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兴奋地、恐惧地等待着接下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下伦敦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没有人知道刚才传遍整个现世的新闻。
这座城市的居民在他们的家中抬起头,充满忧惧地望着天空中掠过的龙影,满怀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惴惴。
泰莎烦躁地掐灭卷烟,倚在出入境管理局的门前,带着点不安,望着天空中的龙影。
车站的乘客是最先发现无法前往上伦敦的,通往上伦敦的列车全部停止发车,困惑的人群堵在车站里,骚动声很快引起了出入境管理局这边的人们的注意。
当龙群飞过天空,下伦敦的居民们很快意识到即将发生恐怖的事,纷纷仓皇地逃回了家中,泰莎看着柜台后的仙灵猫们匆匆收拾好东西,叼着公文包,从后门接二连三逃了出去,只是片刻,出入境管理局里就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只要上伦敦还在,这些人就不会死,有必要害怕吗泰莎在心里讽刺地想。
理智告诉她她不用害怕,她和索菲亚交换了身份,现在她就是索菲亚,只是只是无法前往上伦敦,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看看掌心的卷烟残渣,随手丢在街道上,拍拍手上的碎屑,向着住处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巷口冷不丁蹿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泰莎猝不及防,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都摔倒在地,泰莎很久没有这么摔过跤了,她抬起头,看到撞倒自己的是个小男孩,长得普普通通,身形瘦弱得像麦秆。
他的视线和泰莎的视线对上,眼睛里浮现出些许怔愣。
“你是泰莎”他问。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泰莎先是一慌,接着抿起唇,皱眉问道。
“欢腾剧院,你以前是那里的女主角,索菲亚说过她和你的事情,她给我画过她的样子。”小男孩低声说,“我要走了。”
他刚要爬起来,就被泰莎一把拽起。
“我不照顾小孩子,”泰莎攥着他的手臂,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几乎要吞没她,她深吸一口气,盛气凌人地质问,“既然你是上伦敦的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上伦敦怎么了”
她希望答案不是他早就掉下来了,这样她还能够从他嘴里知道更多的上伦敦的信息。
“没有上伦敦了。”小男孩压抑着情绪说,“我看到和龙一起的人把伦敦收进箱子里了。”
泰莎“他们,上伦敦的人都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龙带走了他们。”小男孩说,“可能现在他们还活着,这也是我希望的。”
他甩开泰莎的手,低着头说
“我要走了。”
泰莎没有拽住他,她仍然没能从他带来的消息里回过神。
她不用费心费力去上伦敦了,因为上伦敦已经没了。她现在拥有索菲亚的身份,拥有她的外貌,但上伦敦已经不复存在那么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而和她交换了身份的索菲亚,那个女孩也和上伦敦一起被带走了是啊,索菲亚和她交换了身份,现在索菲亚才是那个上伦敦人,索菲亚代替了她,只要她们的身份还没有换回去,她就可以继续留在下伦敦,不会被龙带走。
泰莎忽然开始颤抖,她的手指紧紧扣住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她想起了一次次因为外貌条件而被筛下来的自己,如果没有优秀到让人可以忽略外貌,同样水平的女演员,条件更优越一点的会进入a组,演出时段会比b组更好,只有在欢腾剧院这种小剧院,才能成为剧院上下捧着的主演。
她想起了在下伦敦遇到的美丽少女,她说她叫索菲亚,象征着智慧的索菲亚,她微笑着和自己分享红茶,帮助自己度过来到陌生之地的不安,感谢自己愿意和她交换身份,在车站和自己挥手告别。
泰莎低着头,慢慢说
“我辛辛苦苦想要去伦敦,想用美丽的外表去伦敦出名,因为那是伦敦没有伦敦,我做的一切也没有意义了”
泰莎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愤怒,颤抖仿佛也不那么明显了。
她睁大眼睛,似哭似笑地喊道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伦敦,我要和索菲亚交换身份,让我换回去”
她话音未落,周围的镜面忽然倒影出了她的身影,冰冷的光芒很快覆盖了镜面,刺眼的光线从四周折射而来,光芒汇聚在泰莎身上,淹没了她的身影。
卡洛不得不伸手挡在眼前,等光芒散去才放下手掌,望向街道上的金发少女。
“泰莎”他喊道。
听到这个名字,金发少女怔怔地转过头,看向面带疑惑的卡洛,嘴唇蠕动了几下,茫然地说
“不,我是我是索菲亚。”
小巷里,一只骨犬机敏地绕开遍布空间各处的破碎镜面,不时借助镜面隐藏身形,燃烧绿焰的四足踏在地面上,结出一片片洁白的霜花。
偶尔有飞龙从天空中掠过,却没有发现小巷中的骨犬,一无所知地飞了过去。
远处的镜面迷宫里隐约传来了哭泣声和大笑声,骨犬却恍若无闻,继续在小巷中穿行。
忽然间,他抬起头,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毫不犹豫地踏空而起,踩着不断凝结的霜花,奔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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