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伦敦, 欢腾剧院。
演出厅的大门打开,慕名而来的观众纷纷涌入大厅,找到各自的位置入座。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观众席的说话声也渐渐变低, 整个大厅笼罩在黑暗中, 只剩下一片充满紧张感的寂静。
一声悠长的乐声拉开了演出的序幕,聚光灯下, 身着戏服的演员缓缓现身, 开口歌唱。
剧院后门,保安无聊地守在警卫室里, 和一旁的同事唠嗑聊天, 仿佛没看到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从警卫室外经过,消失在员工通道的黑暗里。
歌声从演出厅里隐隐飘出来, 剧院里已经看不到走动的人影,黑发金眼的年轻人走进后台,穿过密集的道具森林,行走的过程中,随手从道具中拎出一只狭长的手提箱, 漏下的些许灯光中,他脑后的小辫子似乎也镀上了一层冷光。
随着演出的进行, 舞台机械也开始不断移动,但这对于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没有多久,他提着箱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后台设施的顶端,下方是设计精美的舞台布景, 演员们在舞台上穿梭追逐, 更远处是观众席, 观众的面孔在黑暗中显得隐隐绰绰,无法看清具体的相貌。
站在为工作人员设计的狭窄小路上,年轻人的视野似乎完全没有被黑暗影响,他扫视一圈观众席,目光从一排排观众身上掠过,最终停下来,锁定了他的目标。
他打开手提箱,从箱中取出拆分好的枪支部件,毫无波澜地重新将部件组装好,最后他拿起弹匣打开,几枚冰制成的子弹滚落进他的掌心,晶莹剔透的子弹表面流转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紫色光泽。
检查完子弹,年轻人将弹匣安装上去,端起枪口,调整姿势,瞄准了黑暗中一无所觉的观众席。
他静静聆听着乐队奏响的音乐,等进行到某个高音的刹那,扣动扳机。
子弹穿越演员动情的歌声,如同看不见的幽灵,命中了观众席上正在专心欣赏歌声的男人,一道不起眼的紫色光芒闪烁一瞬,隐没在他胸前布料下。
没有人察觉到发生在身边的狙击,只有男人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血色如同新雪般从他的面孔上褪去,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响,一只手挣扎着抬起来,紧紧攥住胸前的布料,仿佛承受着心脏疾病突发的剧痛。
他的心脏也因此停跳了几秒。
同一时间,巴黎,辉光教会。
教会的上空,无数重叠的神秘符号环绕着教堂建筑,不断洒落下肉眼不可见的辉芒,在虚空中涌来的奥秘的支撑下,庇佑着沉睡在辉芒下的建筑群。
费雯丽站在阳台上,抬头望向晚星寥落的夜空,光看背影,就仿佛正在悲春伤秋的少女。
突然间,环绕着教会的无形屏障莫名发生了扭曲,短短刹那,便出乎意料地消散了。
保护领域被打破的第一时间,约德系统也做出了反应,错误报告瞬间发送了出去,紧急预案也立即启动,微弱的辉芒在黑夜中闪烁了几下,一道新的屏障正在争分夺秒地重新建立。
然而就算是“约德”,也没有办法比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费雯丽更快。
幽绿眼眸在夜色中亮起微光,费雯丽忽然踏上阳台的边缘,飘动的裙摆下,响起一连串让人牙酸的机械声,她抬起右手,覆盖机械骨架的记忆陶瓷已经折叠收起,修长柔美的手指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根根纤细而又锋利的钩爪。
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费雯丽身上的睡裙骤然破碎,露出了便于行动的裙装。
她的腰身束得极细,数十根银色的肋骨在她腰间如同花瓣般打开,不知为何,她的身影也有了一瞬的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泛着幽暗光芒的迷雾,变得难以察觉。
她从阳台边缘一跃而起,钩爪飞射而出,钉入不远处的教堂房顶。
随着费雯丽落下,钢缆猛地拉紧,一连串火花沿着钢缆迸溅,她忽然轻盈地飞了起来,落在教堂的屋顶,在屋顶上借力,向着远处再度射出钩爪。
高塔在一瞬间被她抛在身后,她快速跨越了高塔到外墙间的庭院,仿佛牵着蛛丝的蜘蛛,在新的保护领域即将成型的那一刹,从尚未愈合的缝隙里弹飞了出去。
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蒙着淡淡红色的月亮映出了半空中的身影,红发和裙摆一起猎猎飘飞。
在钩爪的牵拉下,费雯丽再度飞上了最近的屋顶,不过她不需要停下来喘息,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教堂的意思。
她向着远处跃了出去,接连几个弹跳,便消失在巴黎的夜幕下。
等费雯丽出人意料地飞出辉光教会几分钟后,坐落在深沉黑夜里的教堂,才终于骚动了起来。
欢腾剧院,乌有之地的演出仍然在进行。
开枪之后,加西亚放下枪,有条不紊地将枪支拆解成零部件,取出弹匣里的子弹收好,剩余零部件放回手提箱里,盖上箱盖。
在舞台上飘扬的婉转旋律里,他隐蔽且高效地离开了选定的狙击地点,拎着手提箱离开了剧院。
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冰做成的子弹,附着在子弹上的开启之力也随之消散,加西亚将手插进裤口袋,停下来等待。
片刻后,他的眼前浮现出虚幻重叠的景象,无穷无尽的辉光从黑暗中洒落,将他笼罩在光芒中。
他提着手提箱的身影像是被抹去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观众席上,在短暂的停跳后,建筑设计师丹尼尔肯尼斯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他的意识也渐渐恢复,略带迷茫看看四周,发现演出尚未结束,在黑暗中也没有人发现他失去了意识。
带着一丝不解,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却没有摸到任何伤口,只是胸口的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特别的寒意,随着他的抚摸,这一点寒意也快速消散了。
一个时区外,费雯丽正在飞跃巴黎。
“棘刺”完全展开后,她穿越巴黎的路程缩短了无数倍,车辆堵塞之类的交通状况也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依靠着钩爪和“棘刺”,费雯丽在巴黎的建筑物之间不断穿梭,没过多久,巴黎东站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费雯丽找了个地方降落,将右手变回正常形态,让“棘刺”回归沉寂状态,接着小幅度调整了自己的身高和体型,眼中的翠绿色泽也迅速暗沉,变成更接近深棕的铜绿色。
这种程度的细微调整,哪怕是蒙骗普通人都有些勉强,如果由约德系统来评判,费雯丽的伪装不可能逃过它的分析。
但现在,费雯丽能够用“棘刺”来弥补这个问题,利用这件遗物的力量,她可以模糊她在约德系统的监控中的形象,甚至于模糊她在普通人眼中的形象,让她变得难以被看清。
整理了一下衣袖,费雯丽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巴黎东站走去,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过去,欧洲的火车站并不设立检票闸门,乘客可以随意上车,在旅途的过程中,会有检票员在列车上查票。几年前,这一乘车方式在巴黎变成了历史,乘客需要通过检票闸门才能进入站台。
许多巴黎人感伤着美好时代一去不复返,但对于现在的费雯丽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顺着人潮,她分毫不差地走向发车站台,忽然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费雯丽偏头望去,看到一位棕发棕眼的年轻姑娘拖着行李箱,匆匆向着人群跑去。
或许是快要赶不上车了,阿黛尔一路小跑,从费雯丽的身边经过,在“棘刺”的作用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费雯丽的存在,像是一滴水,很快消失在了许许多多的普通人里。
费雯丽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感觉那种熟悉感消失了。
脑海中原本似乎有一个名字浮浮沉沉,现在那个名字彻底沉没了下去,那个年轻姑娘也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收回视线,和人群一起涌向站台,经过安检门和检票闸机,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国际旅客列车。
列车上,费雯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车窗外,五光十色的巴黎飞快后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数小时后,巡夜人员在例行检查中发现高塔的主人消失不见,教会立即展开了紧急搜寻,然而她消失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在约德系统里留下任何记录,她就仿佛幽灵一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影。
而高塔上眺望城市的一幕,变成了她在巴黎留下的最后影像。
那之后,这位年轻的辉光使徒彻底消失在了“约德”的视线里,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或者已经离开了巴黎。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费雯丽的出逃完全是出自她的本意,虽然必然有借助他人的帮助,但她的确是自己迈出了逃离的那一步。
更让人恼火的是,在辉光教会的账户里,有一笔大约一亿欧元的资金不翼而飞了,就算是对辉光教会来说,这么大数额的流动资金被一次性偷走,他们也要手忙脚乱一段时间,才能填补上这个缺口。
与此同时,德国的法兰克福站,国际旅客列车正在火车站停靠。
身穿棕黄色长裙的红发姑娘跟着人群一起下车,在最近的店铺里买了一只全新的行李箱,带着行李箱,离开了车站。
对于丢失了一名旅客一无所知的列车重新发车,驶向遥远的冰雪之地。
意识进入虚幻的沙漠景象,没过多久,费雯丽的眼前便完全清晰,看到了已经到场的四位聚会成员。
这次聚会依旧选在了沙漠里幸好现在是夜晚,只是气温比较低,否则我还好,其他人会融化吧,比如奥格先生看起来就不像很耐热的样子费雯丽半心半意地和其他人打招呼,思维异常活跃地想着。
不能否认,她现在比以往要更加兴奋,甚至感觉眼中的世界都要比以往明亮,看到几位已经有所了解的聚会成员,更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激情。
费雯丽从未觉得哪一刻她像现在一样灵感勃发,她觉得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她能源源不断地作出一百首诗。
尤其是刚刚和我达成了合作的加西亚先生和怀特先生费雯丽怀抱着感激之情望向他们,十分想要赞颂一下他们。
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前者的行动,但在刚才,她和怀特先生一起搬运财富时,对方行动时的果决迅速,和出手时的轻松写意,都给费雯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对这位亲切而又友善的高等阶强者充满了敬意。
就是不知道,如果我支付一笔额外的酬劳来表达我的感激,怀特先生会不会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
在费雯丽即将开口赞颂时,她看到怀特先生噙着笑意,轻轻鼓掌,说道
“费雯丽小姐,祝贺你终于飞出了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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