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情劫4

    尽管林空鹿很想知道原因, 但眼下显然不是时机。

    见自己话音落下,邬辞眼神明显闪过怀疑,他更确信对方应该是真失忆, 只是在故作镇定。

    于是他很快蹙眉, 语气难过道“今日叛军围攻国都, 我带你和夏鸢从密道先行离开, 与城外的随从汇合,但不知是谁走漏消息,使我们被叛军追杀。

    “方才你与追上来的叛军打斗,不慎磕到头,昏了过去,是我救下你,背你一路继续逃, 想来你会失忆, 是磕那一下所致。”

    身后的小丫头夏鸢听完,不禁佩服自家公主的瞎编能力,又感激他帮自己圆了打邬辞一棍子的事。

    邬辞听完陷入沉默, 尽管觉得他的话满是疑点,但片刻后, 仍是先平静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原来,他们的关系只是公主和家奴还是亡国公主和家奴。

    邬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以及腰间的剑, 又微皱眉。

    尽管失忆, 但他似乎能判断出, 这样质地的衣服与剑, 绝非凡品, 不是一个普通家奴能穿的。

    难道

    他又想起方才刚醒时,闻见的那股好闻香气,以及映入眼中的皓白肌肤。

    哪个公主会背着家奴一起逃亡还如此优待,让他穿华衣,配好剑,除非他根本不是什么家奴。

    如果不是,那对方骗他的理由是什么

    又或者也可能他其实是这位公主的面首还是比较受宠的那种

    邬辞定定盯着衣服和剑,全然不知自己正越分析,越离谱。

    林空鹿听他说“谢”,忙摆手,心虚道“不必,非常时期,无需讲究”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邬辞在盯着衣服和剑看,似乎有所怀疑。

    他赶紧轻咳一声,又继续编“对了,关于你的身份,还有一点没告诉你。”

    邬辞抬头,漆黑眼眸定定看向他。

    林空鹿“咳,你原本是当朝国师的徒弟,但三年前,国师被诬陷、流放,你也被贬入公主府为奴。

    “我见你颇有才华,又天资不凡,于是设法送你离开,去隐世道门修炼,你前段时间听说国都即将沦陷,我有危险,才赶回来相助。”

    如此,就解释你小子为什么能穿好衣,配好剑了。

    林空鹿说完叹气,神情有些难过和无助,提到国都沦陷,眼圈还红了红,又强忍住泪水。

    “眼下后方还有追兵,不便细说,等我们安全了,再跟你说具体情况。”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把一个亡国公主该有的惊惶、害怕和强作坚强,都演了一遍。

    至于他折辱过对方的那些事,现在肯定不能说。

    邬辞依旧沉默,眼中看不出情绪,不知信没信。

    但美人垂泪,总归是好看的,尤其是落难时惊惶又无助的美人。

    几许后,林空鹿面前递来一方巾帕,他怔愣抬头。

    邬辞有些不适应地移开视线,眼睑微垂,拿着巾帕的手却没动,淡声说“擦擦吧。”

    林空鹿唇角微抿,心知这一关暂时算过了。

    小丫头夏鸢见状,也把心中石头放下,随即再次佩服起自家公主,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仇人忽悠成打手。

    她赶紧上前说“公主,我帮您。”

    “不用。”林空鹿摇头,看向邬辞,伸手接过巾帕,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

    邬辞手指倏地蜷缩,又触电般松开,似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林空鹿仿若未觉,接过巾帕后,简单地擦了擦额上、颈间的细汗。

    邬辞漆黑的眼珠转动,目光随他动作转移,片刻后,忽然意识到失礼,又仓促转开。

    林空鹿擦了几下,尴尬发现自己脸上好像有土,巾帕脏了。察觉这点后,他十分想立刻洗个澡,可眼下显然没条件。

    想了想,他干脆用巾帕又仔仔细细擦一遍,然后心虚问邬辞“你还要吗”

    邬辞“”

    他看向公主攥着巾帕的细白手指,几许后,缓缓移开目光,说“不用了。”

    林空鹿轻舒一口气,放心地昧了对方的巾帕。

    邬辞没说话,顿了顿,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他并不相信这位公主说的话,总觉得对方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三人没休息多久,就继续赶路。

    这次是邬辞走在最前方,用剑斩断枯枝、藤蔓。

    有他开路,效率比之前夏鸢开路提升不少。林空鹿不用背人,走得也比之前快。

    他跟在邬辞身后,边走边问系统“有前世的影像残留吗”

    0687很快帮他查一遍,遗憾说“没有,一周目毁得比较彻底,只找到一些零星的影像碎片,判定为无法修复。”

    林空鹿叹气“试着修复一下吧。”

    0687“那可能要修很久,而且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林空鹿“嗯。”

    万一能修呢至少,他想知道前世他脱离后,又发生了什么。

    天快黑时,三人终于翻过山,临近蓟安河。

    林空鹿这个身体毕竟娇生惯养,走了这么久,脚底都快磨出泡了,停下扶着树说“先休息一下吧,追兵好像没跟来。”

    说完他喘了口气,又咽咽唾沫,缓解干得快冒烟的嗓子,才继续道“走过这条山路,前面就是蓟安河,我们等天黑后渡河,到了河对岸,进入晋城,就暂时安全了。”

    叛军起事突然,一路攻至国都,但并未拿下整个皇朝,如今仍有部分城池被皇朝守军控制,晋城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晋城很快也保不住,但那是半个月后的事,不影响此时前往。

    不过白天不能渡河,容易被发现。

    林空鹿擦了擦额上汗,累得想整个人都靠着树。

    邬辞转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忽然凌厉,手本能地按在剑柄上。

    霎时,剑光闪过。

    林空鹿倏地睁大眼,只觉耳旁寒意划过,仿佛那杀意是冲自己来的。

    夏鸢惊呼“公主”

    下一刻,一条细长软凉的东西从手背划过,掉落在地。

    林空鹿低头,见竟是一条被削了脑袋的五彩斑斓的毒蛇。

    “”

    他噌地缩回手,拼命甩,整个人差点跳起。

    邬辞快步走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神情凝重,仔细检查一番后,微松一口气,说“没事。”

    说完,两人视线对上,俱愣住。

    片刻后,林空鹿目光落在被攥住的手腕,邬辞视线跟着看过去,忙松开,神情有些不自然,说“抱歉。”

    是他失礼,但他该如何称呼对方主人还是公主

    邬辞隐约觉得,这两个称呼好像都不对。

    林空鹿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微抿唇说“无妨,你是为了救我。”

    “公主”夏鸢这时在旁担忧开口。

    她隐约觉得,公主和这个邬辞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

    林空鹿转头看她一眼,想到一个问题,“公主”这个称呼不能再用了。

    他轻咳一声,说“现在是逃亡,不必再称呼公主,我取个化名,叫林空鹿,以后你们直接称呼这个名字。”

    夏鸢神情犹豫,她毕竟是宫女,接受过多年尊卑教导,想了想,迟疑开口“要不喊小姐”

    林空鹿扶额,心想等会儿找个安全地方,就把这丫头留下。

    邬辞没什么表示,只建议“追兵还有可能出现,我们应尽快赶到渡口,在渡口附近等天黑。”

    林空鹿也想,但他脚实在疼,估计是磨破了。

    邬辞见他神情为难,很快猜到什么,转身微蹲下丨身,平静说“我背你。”

    顿了顿,他又拧眉,极不自然地补充一个称呼“主,人。”

    林空鹿“”

    这一个两个,称呼怎么都这么咯噔可惜这个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留下。

    邬辞等了会儿,没察觉他过来,转头蹙眉看向他。

    林空鹿轻咳一声,慢吞吞走过去。

    他没拒绝,你背我、我背你,公平嘛。

    邬辞到底修炼过,背着他走路,也十分沉稳,好像还很轻松。

    三人最终在天黑前就赶到渡口,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渡口此刻竟有重兵把守,看衣着,还是叛军。

    林空鹿皱眉,前世渡口只有零星几队叛军,把守并不严,他们当晚渡河也还算顺利,这一世情况怎么变了

    眼看形势这般,三人不好再靠近,忙又藏匿到山林中。

    天渐渐黑透,山林里气温骤降,远处偶尔还传出几声狼嚎。

    夏鸢一个小丫头,害怕得抱紧双膝,紧张问“小、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林空鹿这会儿也冷得缩成一团,闻言转头看向邬辞,暗想能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邬辞御剑,直接带他们飞过去。但对方失忆后,似乎不记得自己会御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想起。

    但看了一会儿,他却转回头,叹气想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一路相扶相依,正适合攻略。

    邬辞察觉他的目光,大约也能猜到他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不由握紧剑。

    他本以为林空鹿会开口,但等了一会儿,却察觉对方收回视线,轻轻阖目,似乎休息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有种失落感。

    他能察觉,自己的实力应该不止是中午杀条蛇那么简单,他想了想,决定起身,去附近摸索尝试。

    可能是潜意识和本能反应还在,他尝试几次,很快就掌握御剑诀窍,在山林中快速穿行。

    起初他没想离开太远,但御剑速度实在太快了,眨眼间,他竟穿行至林空鹿之前被围杀的地点。

    看见满地的叛军尸体,和残破的马车,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取剑运招。

    凛冽剑光划过,邬辞走向叛军尸体,见甲胄上新添的剑痕与尸体脖颈处的致命伤口如出一辙,顷刻明白,这些人确实是他杀的。

    看来那位公主没骗他。

    邬辞沉默,转身又走向马车。

    马车已经残破,车身扎着数支利箭,可以想见之前坐在车内的人情况有多凶险。

    他眸光微暗,抬手撩开车帘。

    车内空空如也,只有坐垫上遗落一方巾帕。

    邬辞眼神闪了闪,不知为何,探身进去捡起。

    帕上还残留着香气,和他之前醒来时嗅到的香味一样。

    是那位公主身上的香味。

    鬼使神差地,邬辞将巾帕放进胸口的衣襟里,随即御剑赶回去。

    他前后也就离开不到一刻钟,林空鹿一直在假寐,察觉他回来,才放心继续睡。

    邬辞却有些睡不着,他头枕双手,仰头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望向觑黑的夜空。

    不知是不是刚御过剑的缘故,此时山林里很冷,他却有些热。

    他很快闭眼,想冷静下来,但思绪却不冷静,身体也越来越热,甚至呼吸

    这不对劲

    邬辞倏地睁开眼,眸中划过厉色。

    林空鹿刚要睡着,察觉动静,也跟着睁眼,不解看向他。

    邬辞“”

    他神色僵硬,不着痕迹地用衣摆遮住异状,语气有些艰难,暗哑道“我可能有些着凉。”

    林空鹿“”

    呃,差点忘了,他前世洒的那个药粉不是一次性的,会隔段时间发作一次。

    借着朦胧月色,见邬辞面色潮红,呼吸也微乱,林空鹿瞬间就明白情况了。

    好在眼前这种情况,他没遇过十次,也遇过七次、八次,应对起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他立刻拍拍衣服起身,小声说“我知道你怎么了。”

    说完看一眼睡着的夏鸢,又迟疑道“这里不方便,你先跟我来,我帮你解决。”

    不就是找个有冷水的地方泡一泡

    他刚才过来时,就看见一条山溪,不算远,他和邬辞都过去,留夏鸢一个人在这接着睡,应该也不危险。

    邬辞听完,却错愕看向他,本就幽暗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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