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中, 邬辞才渐渐冷静,恢复理智。
他方才冲进房间,质问许多, 也得到了答案, 但好像并没改变什么。公主还是要和萧偃走近, 不仅如此,对方还是男的,一直在花言巧语地骗他。
他当然不是介意对方是男的,只是欺骗
可公主又能如何呢他忽然想。
对方从小就被当女子教养, 如何能自己选择其实公主也是受害者,他的处境确实艰难,他和萧偃才见过几面也许, 确实只是演戏。
邬辞默默想, 仿佛这样, 就能忽略自己方才脑子发昏的事实。
他知道这样不妥,可公主向他解释了,他愿意再相信一次。
他抬头望一眼天空冷白的月, 心却很热, 转身走向院门。
院外,乔岷和向潮见他出来,立刻围上前, 欲言又止。
乔岷看他半晌, 才谨慎开口“师弟,你没把公主怎么样吧”
说完看清他的衣服, 又一愣, 奇怪问“你衣服怎么湿了”
邬辞低头, 这才发觉衣襟、衣摆都被林空鹿的衣服弄湿了。他忽然想起离开前, 怀抱温软的感觉,对方衣服半湿,贴着身躯,又紧紧靠在他怀中
邬辞深吸一口气,忽然冷下脸,克制冷静。
“没事。”他说,忽然想起林空鹿说这几人来甫阳的目的,又问“你们认识我,想必知道我的过去,之前说是公主害死我师父,且公主对我也多有折辱,可有证据”
乔岷愣住,心说这哪需要证据这不是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的事而且公主对你哪是“多有”折辱应该是天天折辱。
但要说证据,乔岷还真没有,他当时又不在国都。
于是只能苦着眉道“我也是听说”
“只是听说”邬辞皱眉打断,又问“你们来甫阳,是想把公主带去血祭”
乔岷心中“咯噔”一下,暗忖师弟是怎么知道的
唉,定然是镇国公那边漏了口风。
但这事是七星宗的谷曜先说出,对方跟他不是一个宗门,他也不好指摘什么。
于是又耐心跟邬辞解释“也不是血祭,主要是想请她去稳固三界屏障,师弟你方从城外来,也知妖兽作乱的惨状。若不及时将屏障稳固,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人界都会被肆虐。”
“你只需回答,稳固屏障是不是需要放血会不会死人”邬辞面无表情问,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不自觉顿了一下。
“这是需要吧,至于放多少”乔岷踟蹰。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他只负责寻人。
邬辞看到这,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声音忽然变冷,道“道门弟子众多,不去斩妖除魔,反倒逼迫一个弱女一个弱者用命去献祭,是因为欺压弱小最省事难道这就是你们修炼的道”
乔岷怔住,被训得一愣一愣的。
邬辞接着横剑,正言警告“既然是请,那就需公主同意,如果你们敢用强硬手段带他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收回剑,转身利落离开。
“这、这,我”乔岷目瞪口呆,等他走远,忍不住对向潮道“向师弟,你说邬师弟是不是被那位公主控制心神了”
明明刚进院子时,还冷着脸,像是要兴师问罪,怎么一出来,就变成家猫了
还是刚被顺完毛,忒护主的那种。
向潮是个实心眼,闻言迟疑道“师兄的意思是,那位公主修炼了幻术”
乔岷闻言扶额,提醒“公主只是普通人。”
他只是打比方。
一直站在远处的七星宗两位弟子这时走上前,小师妹陈琦开口道“说不定真是,不过我看修炼的是魅术,你们邬师弟这明显是被迷昏头了。”
说完又问旁边的谷曜“你确定我们没找错人”
“咳,回去再说。”谷曜轻咳。
厢房内,林空鹿的洗澡水已经凉了。
他命人重换一桶,自己裹着衣服,斜靠在床边,手里掂着装妖兽元丹的布袋,问系统“刚才黑化值确实没变化”
“没变化。”0687肯定。
林空鹿“怎么可能没变化检测系统是不是坏了”
别的不说,就邬辞一开始冲进来那气势,怎么着也该涨黑化值吧后来被他安抚到气势全无,还把妖兽元丹送他了,怎么着也该减黑化值吧
“真没变化,好感度也没变,而且我用别人测过,很灵敏,没坏。”0687解释,“可能是黑化值一直是100的缘故,没有上涨空间。”
“那下减呢这个空间也没有”
0687“”
“宿主你再努努力吧。”沉默半晌后,系统只能这么建议。
林空鹿“啧。”
他又掂掂布袋,忽然将袋中元丹倒在桌上,接着抬手隔空覆在上方,轻微移动。
很快,元丹中的力量源源不断被吸取。带吸取完,元丹瞬间从鸡蛋黄,变成暗灰色,表面浮现裂纹。
系统惊讶“宿主您修炼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有。”林空鹿摇头。
玄苍拿他当打通三界通道的工具,只需要他当个废物,存储三族血脉力量即可,哪可能真让他修炼
但他毕竟是魔族和鬼族的王族血脉结合,生来就能吸纳魔与鬼的力量。
之前在国都,玄苍杜绝他接触这些,加上人界没有妖魔,鬼也少得可怜,他才一直是普通人。
但如今不一样,甫阳城外不知为何出现妖兽,战乱也带来大量亡魂,鬼界一时收不下,这其中定然有厉鬼、恶鬼,都是他的养料。
当然,厉鬼、恶鬼难寻,营养价值最高的还是妖兽元丹。他这一世不打算像前世那样被玄苍摆布,肯定得有些实力才行。
再不济,万一邬辞回天上时,他还没把对方攻略,到时不得有能力去天上
这样来看,邬辞也没算白忙活。
林空鹿满意地想,掌心稍一用力,就将已经灰暗的元丹悉数化为齑粉。
隔日,林空鹿刚起,萧偃就派人来请他去前厅用早饭。
林空鹿本不欲理会,但想到昨天刚答应对方演戏,踌躇一下,又叫上夏鸢一起过去。
邬辞坐在房顶,垂眸看见院中这一幕,目光暗了暗,拎起酒壶灌了一口。
乔岷不知何时也上来,在旁边劝“唉,师弟,一大早就喝酒伤身,你”
“下去。”邬辞冷淡说。
乔岷“哦。”
他旋身从房顶跃下,心中犯愁。
师弟这么护着公主,他要如何把公主带到玉迦宗他又打不过师弟。
唉,难办。
另一边,林空鹿一进前厅,就见镇国公一家子都在。
萧橫看见他来,眼中立刻闪过惊喜,镇国公则目露审视。
戏要演给该看的人看,林空鹿慢步走过去。萧偃也立刻命人引领,安排他坐在自己对面。
林空鹿冲他轻笑,萧偃回笑,随即贴心地命人将据说是公主爱吃的才摆到他面前。
毕竟是古代,就算演两情相悦,举止也不可能太亲密。
萧橫愣住,很快看出两人间的不寻常,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
镇国公对此倒十分高兴,用完早饭,对萧偃道“公主刚来甫阳,没怎么出过门,肯定闷得慌,你正好有空,近日就陪公主出去逛逛。”
萧偃点头说“好”,林空鹿也一直微笑,没有异议。
萧橫倒是想说什么,但见林空鹿正眼神温柔地望着他大哥,好像十分期待,瞬间又颓丧。
他戳着盘中菜,难过想公主该不会是喜欢大哥
也是,他大哥那么厉害,他却一事无成,任谁也不会喜欢他,而放弃他大哥。
不行,他得做些什么,让公主知晓,他也有用。
事实上,林空鹿和萧偃刚走出厅门,就同时变脸,收敛笑意,仿佛都很嫌弃对方。
远处的树梢上,邬辞看见他们变脸这一幕,也稍松一口气,把无意中揪下的树叶又贴心地戳回树枝上。
然后运功,悄悄跟上林空鹿的马车。
出了将军府,镇国公自然不会再盯着,但派了眼线跟随,林空鹿和萧偃还是得演。
甫阳城没什么好逛,毕竟外面在打仗,城中也有些萧条。萧偃带林空鹿去了几家胭脂水粉、首饰铺子,有眼线在时,就买一些,没眼线时,就敷衍敷衍。
邬辞一路跟随,尽管知道两人是作戏,依旧眼前画面被刺痛。他全程手握剑柄,似乎只要萧偃敢逾矩一分,下一刻他就会砍了对方的手。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两人终于回府,邬辞也微松一口气。
只是两人分开后,林空鹿经过花园,又被萧橫拦住。邬辞下意识止住上前的脚步。
萧橫看向林空鹿,神情有些难过,问“公主,您已经喜欢我大哥了”
林空鹿轻咳,提醒“你逾矩了。”
萧橫一听更难过,说“公主,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我查出苗头了,晋城失守前,叛军中确实出现一位神秘人物,指点他们提前攻打晋城。据说那人有神通,曾用一块玉佩就算出您的下落,我猜又是一个神棍。
“您看,我虽然我比不上我大哥,但你吩咐我的事,我都用心去办了,我比他贴心啊,您真不考虑考虑我”
林空鹿扶额,先感谢他帮忙调查,接着无奈问“你喜欢我什么”
萧橫顿时不好意思,小声道“您长得好看,跟仙女似的,我从小就想娶一个仙女一样的媳妇。”
林空鹿黑线,说“那如果我是男的”
话没说完,萧橫就吓得“噌”地往后一跳。
林空鹿“”果然就是个弟弟,懂什么爱不爱的。
萧橫回神后,也察觉自己反应过度,忙挪回来,尴尬道“我知道,您是婉拒我。”
顿了顿,又落寞道“但我不会放弃的,要是哪天您不喜欢我大哥了,我、我再来追求您。”
说完就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跑了。
林空鹿失笑,站立片刻,忽然说“出来吧。”
话音方落,邬辞旁边一棵桂树的树梢落下,面色沉得像被冰雪覆盖。
林空鹿微笑转身,走过去,望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还需要问邬辞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憋闷感,面上却冷静,移开视线说“你只说跟萧偃演戏,没说还要跟萧橫。”
林空鹿又笑,见周围没人,忽然抬手摸上他的侧脸,轻声道“你听见萧橫刚才跟我说什么了”
邬辞表情冷硬,他没听见,也不想听。
林空鹿看出,又问“那你想不想知道”
邬辞不想知道,可脚步却没动。
“想的话,就今晚到我房间。”林空鹿指尖拂过他脸颊,错身从他身旁走过,嗓音清雅空灵,像一只手撩拨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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