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桃轻轻的走到了男人跟前一米左右的距离, 便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人与白天的冷漠完全不同的睡颜,温和而静谧。
谁又能想到就在这安静的图书馆之外,是学生们惊恐的哭喊与尖叫, 野兽的嘶吼与骨肉被啃食的嘎吱嘎吱声,不断响起。
而男人却在这偏僻的角落里, 睡得轻松惬意, 毫无防备。
希桃有片刻的迟疑,这人真的是高级玩家么,为什么警惕性如此之低
她已经快走到跟前了,可男人依旧毫无反应, 仿佛睡的很沉。
这倒让希桃顿时有些无从下手,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试。
“游、游易”
女生干净轻软的声音,宛如小猫咪般呼唤。
男人没有醒, 只是密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希桃见状, 便又加了点音量,“游易,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她刚想上前拍一拍男人宽厚的肩膀, 但她还未来得及靠近, 便见那人蹙起了眉头。
江寒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茶色的眸子在光线不足的室内看上去漆黑一片, 沉沉的读不出情绪。
当他的视线落在眼前白净乖巧的女生身上时, 希桃忍不住心颤。
尽管她知道男人并没有实际做什么,但那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却让她难以呼吸。
希桃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渗出了冷汗, 不仅仅是紧张的情绪在左右, 还有面对未知强者的恐惧在拨动着她的意志。
她捏紧了手中的身份牌, 眼前浮现出二阶使徒牌强者的附庸品。
这张牌她只对牧城使用过一次, 即使牧城那样疑心深重的人, 都会在牌的作用下,放松警惕心。
这也得益于希桃的外表只是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越是狂妄自大的人,牌使用的效果就会越好。
希桃并不了解男人的秉性,心里有几分忐忑。
但她一想到这人几乎没有什么防范心,紧张感顿时松了不少。
越是警惕心低的人,这张牌的效果就会越好。
想到这,希桃轻咬嘴唇,斟酌着开口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只是我刚刚在外面碰到了韩维,他被那东西选中了,想要追捕我”
“一时情急之下才跑到了休息室我、我可以暂时呆在这里么”
希桃说的这番话又急又快,神情略显恐惧与害怕,好似她真的被韩维追到了这里,慌于解释一般。
而她面前的技能牌已然在空中微微发光,正处于使用状态,距离使用成功还需要三到五秒的时间。
江寒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希桃看,目光沉沉。
希桃心脏狂跳不止,第一次觉得这张牌的使用时间太长了一点。
那人的眼神好似能穿过她的层层伪装,直接读取到她的真实内心一般,这种被打回原形的难堪感让她备受煎熬。
但即使这样,技能牌的释放状态依旧没有被打断,秒数在倒计时。
希桃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那股不适感,与男人对视。
使徒牌释放中,无法取消状态,倒计时五、四、三、二
二阶使徒牌释放失败请持有者选择符合条件的目标释放
当她的面前猝不及防的弹出红色警告提示时,希桃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不可能不符合使徒牌的使用条件啊
这人已经强到可以屠杀nc的地步,怎么可能等级没有达到七级
“你”
希桃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道黑色利刃般的东西朝着她的门面刺射而来。
希桃来不及躲闪,只能堪堪的偏过头,身体控制不住的朝后倒去。
而红色的洞口早已在她身后张开幽幽巨口,顷刻间将其吞没。
不过几秒的时间,寂静的教室里又只剩下男人一个。
江寒屿缓缓的站起了身,高挑优雅的身姿像是清晨悠然自得的公子哥。
而原本希桃所在的位置只空余几根黑漆漆的羽毛,停滞片刻后,便在原地泯灭的无影无踪。
“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打我的主意了。”
男人自顾自的说着话,寂寥的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不爽的郁闷。
安静的室内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回应,他看向窗外,那漫漫无止境的雪还在飘落。
黑色的雪地之上,红色的血迹多的就连大雪也来不及覆盖。
男人站在这里,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情绪波动,仿佛他根本不是这屠杀游戏中的一角,而只是身处事外的冷漠旁观者。
无趣极了。
江寒屿的眼里闪过一丝厌色,他低头看看自己刚刚趴着睡觉的桌子,不是很想再睡了。
他与坐在王座之上的大卫王冷淡的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厌烦。
而眼前的游戏控制面板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条多余的消息。
对话器没坏,配偶栏上还实实在在写着宜图的名字,他却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像是被抛弃了般。
怎么回事,那么弱、又受了伤的人能活到现在
下一刻,江寒屿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事实上,宜图也没想到自己的点会这么的背。
巨蜥选中的导盲犬已经换了三四波,然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每一次被选中的学生都在宜图的周围。
这都使宜图怀疑,自己的预感是不是出了问题。
伤口早就在逃跑中裂开了,红色的血渗透了纱布,染红了白色的校服。
宜图不得不找个隐蔽的角落停下来,因为疼痛,他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这样的大逃杀游戏,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宜图坐在实验楼的楼道里,开始考虑不换地方的可能性。
鬼知道下一次被选中的导盲犬,会不会又是他周围区域里的一个。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唯一一个好处。
那就是如果宜图被选为导盲犬的话,倒是非常好找到nc学生的位置。
他把这一路上遇到的nc学生离开的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被选为导盲犬。
宜图一边思考着,一边双手死死的按在出血的伤口上。
还是停一段时间吧,他实在走不动了。
然而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无论动与不动,都能遇到人。
他在楼道休息还没有两分钟,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靠近。
即使那特意放轻了动作,但在这寂静的楼道里还是能听到一些响动。
宜图想也没想立即站了起来,他不知道来的是导盲犬还是学生,要是前者,那就完了。
他下楼的速度很快,但身后那人还是看到了他。
“时凌”一道冷淡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宜图下意识回头一看,来人一头简练的短发,正是班长计涵。
“别看了,我不是导盲犬。”
计涵察觉到了他放在自己腿上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宜图收回目光“这次被选中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计涵摇摇头,“应该是nc,如果是玩家的话,动静不会这么小。”
宜图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两人没什么好叙旧的,更何况地点时间都不对。
他刚想和计涵告别,计涵却看着他渗出血的腹部,不知在打量着什么。
宜图的警惕心瞬间提起,现在他还受了伤,即使计涵并不壮实,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更何况计涵一定还有技能牌在身,她要是想对自己动手,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就在宜图浑身都绷紧的时刻,计涵犹豫着开口道
“时凌,你是系统分配给游易的配偶吧”
宜图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愣了愣。
“你问这个做什么”
计涵笑了一下,“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你的伤口裂成这样,明明行动很不便了,但游易却不在你的身边。”
“游戏规则使然,我们不能呆在一处。”宜图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话虽如此,但你们两人一直都未被选中,他也没管过你的安危不是么。”计涵说。
宜图看着她的眼眸平静如水,丝毫没有被激起情绪。
“计涵,即使我没有他也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我以为的配偶关系一直是势均力敌,而不是一方只能攀附于另一方弱小的活着。”
“他不来,是我不需要他来,你懂么。”
听到这番话后的计涵,明显愣了愣。
宜图问她“你还有事么那东西快要换人了。”
计涵立刻回过神来,犹豫片刻还是下了决定。
“时凌,我想请你帮个忙,作为答谢,我会治好你的伤口,如何”
宜图心里一动,“什么忙”
“和我共生。”
江寒屿独自一人站在天台上,挺拔的身影看上去平添几分冷漠与孤僻。
站在这里,几乎可以将整座校园尽收眼底,时不时楼下便跑过一两名慌张不已的学生,或是注意到他却不敢靠近的玩家。
可他却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宜图腹部有伤,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应该是跑不动躲在哪里休息了。
想到这,江寒屿打算去教学楼道里找找。
他从天台跳下,却在半空中瞥见那站在花坛下的两道人影。
男人的身形在空中变了方向,巨大的羽翼被主人刻意的隐藏,以至于他出现在那两人面前时,皆是吓了一跳。
“卧槽卧槽卧槽”王晓磊猛的窜了一下,“什么东西”
江寒屿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神情有几分不耐。
王晓磊赶紧闭上嘴,缩在曲白的身后不说话了。
曲白也是有些懵,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正想开口询问,男人却抢先一步。
“看见时凌了么”
曲白一愣,“时凌你们没在一处”
江寒屿觉得他尽在说些废话,要是在一起,他还要问什么。
倒是一旁的王晓磊看出了点什么,小声嘀咕
“不会我们四个分开后,你就再也没找过他了吧”
江寒屿皱眉,竟也没否认。
王晓磊没想到自己会一语道破天机,瞬间瞪大了眼睛
“卧槽你还是人么,连自己老婆都不管”
他话音刚落,便被男人极寒的目光吓的消了音。
“他有手有脚的,死不了。”
江寒屿神情淡淡,俊美的脸反而显得更加薄情寡恩。
他和宜图算哪门子的情侣,更何况那人根本不需要他。
一想到自己那干干净净没有消息的游戏面板,他便有一丝郁结。
自己这位系统分配的配偶,倒是识分寸的过了头。
可他却一向不知分寸是何物。
而这时,牌场主互动区被王晓磊悄咪咪的打开,留言一条条的从眼前滑过。
匿名玩家630哥们你清醒点啊快别说什么有手有脚的了,你媳妇都和别人共生了
匿名玩家511哈哈哈哈我他妈要笑死了,确定不是被媳妇抛弃说出的气话么
匿名玩家942虽然但是,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匿名玩家497明明挺无情的一句话,为啥我觉得好好笑啊,有手有脚也不行啊,会跟别人跑了狗头jg
匿名玩家687我笑疯了,这俩口子高情商势均力敌,低情商各玩各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匿名玩家638宝儿,虽然你很帅,说这话也很冷酷,但是妈妈还是好心疼你哈哈哈哈哈
匿名玩家970钢铁直男老嘴硬了,这下好了,老婆找不着了摊手
“五分钟快要到了,导盲犬要换人了。”
曲白看了一眼手表,这场游戏看上去才过去近四十分钟的时间,但每一分每一秒都万分煎熬。
王晓磊关掉了眼前的互动区,听话的和男友进了教学楼。
曲白的间之钥匙要实现穿梭能力,就必须依靠门这个媒介。
两人消失后,江寒屿考虑了片刻,朝后方试验楼走去。
计涵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道路上,胶鞋踩在黑色的雪地里,无法发出吱呀的声响。
她的面色足够苍白,双手紧紧按着渗出血的腹部,速度不减的朝着宿舍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选择和时凌共生,到底是件正确还是错误的事。
原本时凌并不在计涵的选择范围内,原因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时凌受了伤。
但眼下她细细想来,时凌却成了最合适的一个。
她的二阶使徒牌彼端共生,一旦与共生之人建立联系成功,持牌者将会转移共生者身上所有的伤害。
并且共生者将得到一层被动保护,在被动保护触发的时间内,由持牌者承受共生者所受的所有伤害,直至持牌者死亡。
游戏中的大多数道具与技能牌都是以保护持有者为第一目的,但计涵拿到的这张牌却不是。
彼端共生的本质就是牺牲持牌者,以此来尽可能的保活共生者。
只要共生者能活着离开牌场,那么持有者将会被立即复活,实现真正的彼端共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张牌与配偶之间的共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在一方活着离开的情况下,另一方也会被复活。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所要承担的风险都是巨大的。
计涵每使用彼端共生一次,就会重新死亡复活一次。
要知道被迫面对死亡本就是件恐惧无比的事情,而计涵要做的,则是勇敢的拥抱死亡。
她的选择不能有错,一旦选择错误,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这张牌,要的就是玩家抵押上全部性命,而她已经抵押过四次了,依旧好好的活着。
但这一次,她却冒着最大的风险,将性命抵给了一个新人。
时凌并没有隐瞒这一点,事实上他真诚的让计涵觉得有几分天真美好。
直觉告诉她,这人会活着离开牌场。
即使他不能,他的配偶也一定能。
只要时凌活了下来,她就一定会活下来,无论前者是否是被复活的。
尽管递延了一层关系,使徒牌彼端共生依旧有效。
这也是为什么计涵在一开始,询问时凌与其配偶关系的原因。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敢将全家性命抵押上去。
即使时凌并不是最初的选择,可这种情况下,还没能遇上其他人,她可能就会先一步死掉。
韩维的那一次追捕,给了她莫大的恐惧。
计涵顺利的进了宿舍楼,既然使徒牌彼端共生生效了,那么她的死亡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有可能是明天,又有可能是下一瞬间。
每次死去的刹那,计涵都有种自己不会再回来的错觉。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再回来,但求生的本能却让她每每都选择了对的人。
没有玩家会拒绝她的请求,因为她的存在,即是一张伤害转移牌。
而她死后,也不会再占着玩家排名,但复活以后,却会额外享有共生者百分之四十的总积分。
现在,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时凌转移过来的伤口很疼,但她已然习惯了。
计涵想回自己的宿舍,然而她才刚刚踏上四楼的走廊,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十米开外,浑身黑褐色的巨蜥趴伏在一名女学生的身上,正在吃的大快朵颐。
他察觉到了动静,转过了扁长的脑袋,计涵看见了它满是鲜血的嘴巴。
怎么会在这里
计涵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即使她知道会死,但在面对死亡的瞬间,依旧感觉心跳骤停的恐惧。
她刚反应过来,想要拔腿就跑,但眼前的巨蜥却突然被传送走了。
时间到了,新的导盲犬出现了。
计涵无比庆幸自己不用死的如此残忍,然而她朝楼下的一瞥,却彻底震在了原地。
前一刻在她眼前的巨蜥,此时此刻就出现在剧院门口不远处。
而它的身边紧挨着一名高个子的男人,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纹在其上的青色字母。
新的导盲犬居然是牧城
计涵刚想要再看清楚点,谁知道牧城却微微偏过头,竟是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她心脏微微一颤,赶紧藏到了柱子的身后。
只见牧城静静站在原地,右手轻轻将卡牌抛至空中,卡牌坠落的瞬间在空中化为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
这只足足有篮球大小的黑色眼睛,左右各生出一对反向翅膀。
而在眼睛睁开的刹那,无数只插着翅膀的浮球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其中一枚,直冲计涵的门面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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