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卧室里没有主人的身影, 空调却被早早打开,正尽心尽力的呼哧着冷风。
而虚掩着的浴室门内,却传来不可忽视的水声, 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被水雾模糊了的镜面里, 隐约倒映着一黑一白两道高瘦的身影。
阚星渊没换衣服,进来的时候还穿着刚下班时的那件黑色衬衫, 将极好的身材藏的严严实实, 禁欲又克制。
而宜图却站在淋浴下坦荡的淡定,他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又润了一层透亮晶莹的水泽, 更显得格外惹眼。
男人靠的很近, 丝毫不在乎被水打湿的衣服。
宜图的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几乎要被阚星渊笼罩在了怀里。
他只好强忍着脸上那股臊意, 受伤的那只手随意的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阚星渊确实没让伤口沾到一点水。
“你衣服湿了。”宜图低声提醒道。
阚星渊只是简单的“嗯” 了一声,随后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宜图没有办法,到底是他先招惹的人家, 咬着牙忍着打颤的身体,也要给人哄好了。
“要洗头么”
阚星渊看着眼前湿漉漉的人儿, 呼吸略微紊乱。
“不洗了吧。”宜图轻声道。
他哪敢, 再这样洗下去, 迟早得出事
阚星渊点点头, 水汽越来越浓密,蒸的两人呼出来的气都烫的要命。
宜图头有点晕, 鼻腔里全是桃子沐浴露的香气, 阚星渊的动作又是克制到极致的轻柔。
就在他有点困意的时候, 男人突然开口道
“咬伤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宜图愣了一下, “你不认识。”
“你只管回答我。”阚星渊执意要知道。
宜图只好说道“邓平。”
阚星渊没有问更多,他只是伸手将宜图搭在肩膀上的右手拿下来。
目光微沉的看着那一圈印子很深又结了痂的牙印,柔软的指腹蹭了蹭,又很快放下。
“至少一个星期。”男人声音听上去还是带着几许不悦。
宜图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耐心的哄道
“印子会去掉的。”
阚星渊没说话,他的眼眸微垂,目光落在了宜图的胸口处。
那里的黑色印记已经很深了,他趁妻子熟睡时偷偷的摸过,印记很平、很光滑,像是天生长出来的一样。
尽管他没了自己的记忆,但对着这个印记,他总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像是自己给予出去的某种承诺。
它出现在妻子的身上并不意外,恰恰好,它就该呆在那人的身上,终生无法祛除。
男人的坏情绪淡了不少,看着那枚印记在妻子微微泛红的肌肤上,心底的欲望明明呼之欲出,却又被什么东西牢牢的堵在了胸腔里。
阚星渊的指腹贴上了发烫的肌肤,蹭了蹭那枚黑色的“k”,望着宜图的眼神晦暗不明。
“喜欢这个么”男人哑声道。
宜图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握住了丈夫修长的手指,轻声回应。
“喜欢啊。”
妻子不知道自己坦率的话几乎能勾死人,阚星渊浑身一震,喉咙止不住发紧。
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凶猛的撞击,裂开的细缝里淌出滚烫炙热的浓岩,就快要把他烧死了。
男人受不了的后退一步,为了防止自己在发疯之前,他先一步逃一般的离开了浴室,走之前还不忘将毛巾与睡衣递给妻子。
被孤独一人留在浴室里的宜图,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阚星渊憋的几乎要烧死,他也忍的很辛苦。
他们都是火气大的年轻男人,又贴在一起那么久,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招架不住。
宜图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卧室里没人,他以为阚星渊换了衣服在客厅里冷静,索性就没有去管。
宜图自己收拾好后,看时间还早,正打算下楼去转转。
这座牌场的总剧情度是根据九位玩家单独的剧情度,累加在一起的。
而眼下,他也只能直接接触到阚星渊一位玩家,沈昕在那天两人吵了一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宜图一点都不担心沈昕不会来找他,如果不出意外,他、沈昕还有阚星渊是一个闭环。
他们三人的剧情故事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只要有一方率先死亡或出现意外,那么必然会导致剩下两人的剧情发生改动。
而楼里还有剩下的六位玩家,一时半会看不清局面。
宜图打算以倒垃圾的借口,下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上什么人。
就在他要去厨房拿垃圾时,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宜图愣了一下,立刻将手机拿起,屏幕上闪烁着来电之人的名字,沈昕。
宜图没有犹豫,快速的接起了电话。
“喂”
“情儿,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呢。”
沈昕的声音还是老样子,温温柔柔又带着一丝亲昵。
“你打电话来有事么”宜图不跟他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
沈昕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么你别忘了,我可没同意分手。”
宜图笑了一声,“挂了。”
“别”
沈昕急了,连忙开口道“情儿,上一次吵架的事是我冲动了,你就原谅我吧。”
“我搬家了。”
宜图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重点。
尽管猜到沈昕很有可能和他搬到了一个小区,宜图还是问道“你搬哪了。”
“我搬到了你楼下。”沈昕温柔道,“以后我就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了,情儿你喜欢么”
听到这的宜图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家那位还没有搞定,这外来的,根本沾不上边的人也要跟着凑热闹。
宜图出门的时候,没有和阚星渊打招呼。
因为那人在书房里,他怕自己进去的不是时候,给人吓到就不好了。
于是宜图假模假样的提着两袋垃圾下了楼,七点多,楼里居然没什么人出来活动。
宜图有点失望,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难缠的沈昕。
沈昕搬到他楼下的家,不是别的住户,就是刚死了何老太一家的的102室。
何老太的儿子本来想把房子直接卖掉用来抵债的,但这房子刚死了人,卖房的人都觉得晦气,没人敢买。
只有沈昕愿意租,没有办法,何老太的儿子就以低价租给了沈昕。
宜图刚下到一楼,便听到沈昕站在单元楼外面和谁在说话。
他出去一看,才知道住在101室的施老太太正出来纳凉透气。
宜图立刻想到了沈昕和施老太的婶侄关系,心里微微一动。
“成了就好,婶婶也没别的本事了。”施老太摇着扇子,声音沙哑模糊不清。
沈昕在一旁笑,“婶婶这个本事大的很呢,要不是婶婶帮我,我还不一定能”
沈昕话没说完,他看见钟情下来了。
施老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是楼上那小哥,便笑眯眯的打了一声招呼。
宜图瞥了施老太太一眼,面色冷淡的点点头,没多停留,去扔垃圾了。
而就是这一眼,却令宜图忍不住皱眉。
尽管碰面短暂的几秒,宜图表现的不动声色,其实早已动用了神阶牌神念。
而神念探索到的记忆,全都是关于施老太太她丈夫的。
两人相遇相知再到相爱,年轻的少女与英俊的青年之间有诉说不完的爱恋。
而这正是施老太太传递给宜图的所有情绪,她在无穷无尽的思念着自己的丈夫。
甚至有朝一日,盼望着自己的丈夫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而她想象中丈夫归来的地方,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深红。
宜图站在垃圾桶边,思索了好一会儿,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施老太太的记忆戛然而止于,一张凭空出现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层层叠加,像是树皮一般。
与第二晚出现在他和阚星渊卧室里的何老太太很像,都是没有五官的惨白脸。
宜图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唯一值得肯定的是,施老太太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而整个牌场里,看似与施老太太有关系的好像只有沈昕一人。
宜图想了想,刚转过身便发现,沈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施老太太不见人影,看样子是回去了。
“情儿,我搬到你楼下来,你好像很不高兴。”
沈昕微微蹙眉,一幅生怕宜图生气的表情。
宜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偏冷道
“沈昕,你到底想怎样”
“我是有丈夫的人,你是不嫌丑想把事情闹大么”
听到这话的沈昕面色微变,几乎恳求道
“钟情,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你要急于和我撇清关系。”
“如果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说我一定改”
“我就想我们能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拆散你和阚医生”
“那你就从这里搬出去”宜图的态度更强硬,“沈昕,你不是小孩子,一直纠缠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
宜图说完这话,就不打算在和他浪费时间,转身走人。
而下一秒,沈昕却突然抓住了他的右手,试图挽留。
“情儿,你别这样”
宜图下意识想将人甩开,然而这时已经迟了。
沈昕发现了他手上的牙印,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更是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这是谁干的阚星渊他是变态么”
“不是他。”宜图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耐烦道“和他没关系。”
沈昕表情很难过,但还故作镇定。
“那就是公司里的人干的了”
宜图没说话,沈昕却当他是默认了,一瞬间就猜到了准确的答案。
“是邓平是不是”
宜图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沈昕居然会猜得这么准。
虽然钟情很喜欢和沈昕抱怨工作上的事,只要阚星渊无法给他的,他都能从沈昕这里得到满足。
所以他对沈昕几乎没有什么隐瞒,这就导致沈昕是知道他和邓平之间的恩怨的。
“真的是他,他是狗么居然敢咬你”沈昕气道。
宜图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关心毫不在乎,充耳不闻。
“我先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徒留沈昕一个人表情错愕的站在原地。
“哎阚先生你怎么站在外面”
唐修平一打开家门,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休闲服站在楼道旁的窗户边上,好似在向楼下看些什么。
阚星渊缓缓的收回了目光,面色有些冷。
“没事,出来透口气。”阚星渊没和唐修平多说,态度十分冷淡“我先回了。”
“好。”唐修平并不介意,他早就习惯了自己邻居这般态度。
宜图并不知道楼上发生的事情,他上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下楼去的唐修平。
男人长相敦厚老实,论外貌,他是配不上像个小玉女般的薛盈盈的,更何况这人还在外面另有了老婆和孩子。
唐修平奇怪的看了一眼宜图,没多说什么,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宜图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保温桶,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哪里。
他并不是要去小三的家里,而是去医院给正在值班的薛盈盈送晚饭的。
很难想象,一个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无比疼爱老婆的男人,居然会出轨与其他女人生儿养女。
宜图真的看不懂,人心这种东西,着实难猜。
他回到家的时候,阚星渊正在洗澡。
宜图没有多想,换上睡衣便安详的躺在了床上。
这次他连小游戏都不想玩了,拿过阚星渊放在枕头边的医疗书,随便看上了几页。
阚星渊洗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的妻子缩在被窝里,只露一个头在外面,旁边还有没合上的书籍。
他将书拾了起来,宜图察觉到动静又重新睁开眼睛,充满了困意。
“困了就睡。”阚星渊不想打扰他的。
宜图摇摇头,替他掀开了被窝,小声道“时间还早呢。”
阚星渊嘴角微微勾起,没说话,躺进了沾又妻子余温的被窝里。
嘴上说着不困,实际上十点不到,宜图还是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在身边很安心,还是神念牌使用的过于频繁的缘故,宜图一到晚上就觉得很是疲惫。
阚星渊瞧见他睡着了,便把床头灯关了。
身边的人睡的正香,可他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楼下发生的种种,又无端的窜入了他的脑海里。
只要一想到沈昕握着那人右手举止亲昵的一幕,胸腔里就莫名的燃起一股怒火。
男人睡不着,浑身热的难受。
空调打的温度很低,所以宜图盖着被子睡觉最是舒服。
而现在,他的被子被掀开不说,宜图身上的被子也被男人反手拽掉。
阚星渊看着妻子熟睡乖巧的脸,心里瞬间软下去了一块。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而已,但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推开了那人柔软的上衣。
熟悉的印记暴露在空气中,雪白之上是嫣红的一点与刺眼的黑色。
男人的呼吸兀得变重了,怒气褪去之后,只剩下无法解决的火大。
到底是年轻气盛,阚星渊没忍住,也没打算忍。
干燥的指腹蹭过青年微凉的唇后,便受不了得换了自己的来。
妻子的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男人亲了又亲,想着那人在浴室里对自己的笑,还对自己说的那句喜欢。
真是要疯了。
宜图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自己嘴巴有点肿,他还以为自己是上火了。
去公司后,连忙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菊花茶,去去火。
压根没有怀疑,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十点多的时候,他的下属杨骁突然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
“钟总。”
杨骁一进来表情就有点怪,一幅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怎么了”宜图皱眉问道。
“钟总,邓平今天来公司了。”杨骁叹了口气。
宜图修改图纸的手一顿,“来了就算了。”
他总不能喊人把邓平撵出去吧。
“不是啊钟总”杨骁急了,连忙说道
“邓平现在就站在咱们办公楼的顶楼上,不知道要干什么,您快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的宜图当即一愣,立马站起了身。
邓平想做什么难不成要自杀么
宜图出了办公室的门,外面办公区域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全下楼去旁观邓平去了。
“他要做什么跳楼么”宜图冷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有两个上顶楼想去拦,谁知道邓平还把顶楼的门给锁起来了。”杨骁苦笑。
宜图看向他,“顶楼的门一直都是上锁的,他哪来的钥匙开的门”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都是刚知道这一消息,手忙脚乱的也不清楚状况。
“别说了,先报警。”
“钟总,真的要报警么报警的话,事就闹大了啊。”杨骁还在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你说呢”
宜图按了按电梯的按钮,说话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邓平闹自杀这一出,着实是宜图没想到的意外。
他以为再不济,那人也会和他一命换一命,而现在,那家伙居然打算杀敌八百自损全部。
宜图刚到楼下,此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全是凑在这里看热闹的。
要知道南耀公司所在的办公楼,足足有三十二层高。
只要邓平敢跳,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会直接摔成一滩烂泥。
宜图抬头看向顶楼上的渺小瘦弱的男子,面色还算镇定。
而邓平显然也看到了他,站在边缘的身形越加的不稳。好似随时都能掉下来。
“为什么要自杀啊好像是南耀的员工吧”
“是啊,南耀的待遇不是挺好的么就算不好,换一家公司就是啦,何必呢”
“你懂什么啊,职场上委屈真的不是人受的你们这些小姑娘哪知道啊,哎,也是可怜人呀”
众人议论纷纷,宜图心里不安的感觉逐渐强烈。
邓平在冲他喊话,距离太远,宜图听不清楚。
但他知道,这人一定喊了钟情的名字。
而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邓平从顶楼一跃而下,足足过了七八秒才坠落在地上。
砰
沉闷的声伴随着周围无数人的尖叫,重重的砸在了宜图的脚边,不过五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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