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咦, 没有人在吗”
还是有人在的,只不过田山花袋不敢出声回应,只露出一角棉被挥挥表示还有活人。
大家早就习惯他的病情, 因此日和也不为难这个面对女性就会死机的家伙。坐到座位上,她照例先行完成工作。
打开电脑仔细检查今天要提交的报告,一直看到天色昏暗其他人才从外面回来。
“哦呀,这么早, 没有和同学出去玩吗”
一般情况下学生们考完试不都该成群哪里热闹往哪儿跑, 唱歌游戏看电影,不玩到夜深绝不回家么。
与谢野晶子放下工具包, 叮叮咣咣催得人心惊肉跳。
日和老老实实招认:“已经去过了,喝了杯奶茶。”
织田作之助习惯性走在最后面确保安全,这时也边收武器边走进来关门:“日和, 我有话和你说, 来一下好吗”
“欸”
日和眨眨眼,本能缩了一下:“有什么事”
“别担心,只是关于暑假的安排, 吃东西么”
沉默寡言的青年秉持着最朴素的观念对一个人好的最高标准就是要让她衣食无忧,想吃什么吃什么。
而且吧, 日和喜欢甜食, 吃点甜食能让她心情更好, 万一等会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也不至于无法收拾。
大杯奶茶热量极高, 日和这会儿还不饿, 但是她绝对不会拒绝织田作之助:“哦, 好, 吃。”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向楼下走去, 从进门就趴在桌子上不出声的乱步一跃而起:“接下来就看织田能不能成功实施方案a, 要是不行就由我上方案b”
“额一共有几个方案”
与谢野晶子及时捧场,名侦探深沉道:“织田一个,我一个,社长一个,东京那边还有一个,如果加上晶子你的话,一共五个。”
好家伙,除了罹患恐女症的田山外竟无一人缺席。
“要我说,你们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小日和比起刚来时已经好了许多,谁能想象她当初的模样而且森鸥外总不可能重进侦探社办公室掳走日和,真要打起来那庸医是不是她对手还得另论呢,至于这么急切把她送出去吗”
晶子拢起整理好的工作包,打开柜子翻找出差要带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摇头:“日和言行正常化那是构建在侦探社给了她足够安全的基础上才获得的成就,而我们唯一做到的,只不过是给了日和与织田一个安稳生活的地方。没有武装侦探社,他们也能找到活路,差别只在于教育方向,不在其他。”
“所以,日和依赖织田的心理始终没有发生变化,对吗”
这就有点麻烦了。
物质上的依赖容易解除,精神上的依赖那是即便一方消失也能持续存在的羁绊,单凭几句苍白的解释根本劝不住。
“没错,而且从浅显的表层逐渐深化到内里,织田是她的锚点不对,该说这两人互为锚点。”名侦探难得成熟了一回:“上次去国不该询问她意见的,直接打包带走,说不定就扳过来了。机会一旦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后悔的余地。”
“不太好吧,那么独断,日和会不会受不了”
与谢野晶子皱眉不认同的看着他,已经长成青年的江户川乱步道:“你在同情小日和,那你有没有想想织田,他是否也该被同情”
“没有谁天生就该供养服侍另一个人,除非两厢情愿。现在看来织田是任劳任怨,但将来呢如果有一天,织田想开了,他想和另一个女人组建家庭,到时候事情该如何收拾。”
“他不应该”晶子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她垂下眼睛:“是的,您说得没错,乱步先生。”
织田作之助又不欠宫田日和什么,老实又耿直的少年人全凭一腔善念从火并现场救回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女孩纯真善良可爱还漂亮,或是少年全心全意帮助了她就主观认定他们应该且一定要在一起,那是同时对两个人都不尊重的表现。
“就是这样喽。之前名侦探也没想那么多,还是社长提醒了我才想到。”
他靠回椅子里,懒洋洋的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虽然很不高兴社长替小吉祥物想了那么多,但是作为兄长,乱步大人还是非常大度的原谅啦。”
“是是是,乱步先生世界第一聪明,世界第一可爱,世界第一宽宏大量。”
轻叹过后,与谢野晶子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恐怕总是黏在一起才没有空间认真思考,日和还小不懂这些,织田倒是真该好好想想了。”
都互为锚点了还跟过家家似的,搞什么你们两个给我快点开窍然后快点分开住啊
江户川乱步夸张的往后仰过去翻开报纸,翘在办公桌上的脚晃来晃去暴露了此刻心情:“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你们这些家伙,嘴上一个个的说着要为织田着想,实际上呢心都偏到脚底板去了
与谢野晶子翻了个白眼,转而检查准考证和要带的笔记。
报纸后面传来名侦探的声音:“这只是众多原因里比较重要的一个。另外最近横滨越发混乱,听说是因为一笔不敢想象数额的遗物各大社会团体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刚好赶在这个时候,我们根本分不出精力再去抵御ort afia首领的渗透。”
“无论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为了将来,她都最好离开横滨一段时间。”
晶子“啪”的把证件夹扔进工具包:“我知道了。实在不行等我考完试了先回来看看,等局势安全稳定了再去东京接小日和回家。”
侦探社的每一个成员于她来说都是家人般的存在,少了哪一个都不行。相对而言东京那边要更安全些,日和跟着硝子总不会出什么事。倒是横滨,越发加重的暴力冲突已经发展到白天也会出现,暴增的工作量代表着危险程度与日俱增,与谢野晶子没法放心。
开团不带治疗,瞎胡闹啥呢
至于日和这种退让软弱的性格,确实还是暂时转移比较好。名贵的鸟儿只有在和平的花园里才能一展歌喉,枪声不该是她的伴奏。
与此同时,楼下的漩涡咖啡厅里,织田作之助正如坐针毡。
如果日和像别的孩子那样一不如意就哭泣吵闹倒还好办了,怕就怕她现在这种反应。
小姑娘的紫色大眼睛黯淡无光,双手抱紧玻璃杯,紧到手指发白。她完全是为了服从而服从,听完要求就当做“命令”点头接受,实际上浑身上下,哪怕头发丝,都在努力表达拒绝。
“不要误会,并不是不要你了。我是说,一直以来都要求你辛苦的工作和学习,大家都很过意不去,认为你也该趁假期出去放松玩耍。刚好与谢野去东京考试,夏油又邀请你们去那边的学校看新鲜,所以才有这个安排。”
他本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实属为难。要是换了别人,织田作之助大约会闭嘴用沉默来代替解释,能不能接受全看对方心大不大。
“本来我会陪你去玩的,但是最近横滨的社会团体突然乱起来,实在分身乏术,就试试看好吗”
日和抱着冰果汁,情绪低落到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嗯,我听话。”
想问为什么,但又不想听到不愿意听的答案,她闷闷的往壳里缩:“只要是作之助的要求,我一定会答应。”
“不是这样。”
耿直如织田作之助,也知道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结束谈话。他向前倾斜身体试图更加靠近日和,小姑娘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微跳着遮住眼神,让他跟着心底一空:“不要因为我说你就服从,听取意见是建立在判断的基础上。只有当你认为正确,才要听从,如果觉得不正确,说出你的想法。”
“告诉我该怎么做,不用让我知道理由。”
日和低头消极抗拒,看得织田作之助只想挠头:“并不是说教,你可以表达不满的。”
“有用吗”
小姑娘头也不抬,黑气四溢:“表达了不满,然后呢能够有什么改变吗”
“”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离开呗。
已经完全是个青年模样的织田作之助抹了把脸:“先等我回头捋捋”
“第一,日和你对我,对侦探社,很重要,重要到无论我还是其他人都不敢拿你去冒险。”
他混乱了一会儿,终于找回思路:“第二,没有人觉得你碍事,不要这么想,这是辜负了大家对你的关怀。”
“然后第三,第三我,咳咳,那个,我会经常去看你。”
我舍不得你,和你一样不想分开,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只是想想青年的后脖颈就几乎和他的头发变成同一颜色。
“想要作之助,不想去东京玩。”
日和哼哼唧唧吐出意见,肩膀往下一垮:“我能听出来的,大家已经商量好了,必须要去,对不对”
无论如何,以“为你好”为由直接替人做出决定,怎么想都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但是日和“什么都好我没意见”才是常态,真要顺着她宅在横滨,等到墨菲定律生效再去后悔又有什么用
说到底,还是“家长主义”与“自由成长”之间难以兼顾的现实,与日和日益觉醒的独立人格之间出现了矛盾冲突。
简单点解释,也就是小姑娘终于摸到了迟来的叛逆期的边边。
如果只是一个小孩子,家长当且应当善尽监护人之责,严格管束,认真教育。因为孩子几乎没有自我控制与自我保护的能力,家长干预既是教育也是保护不但保护孩子,也保护其他人不被孩子无意识伤害。
但是孩子总要长大,不再对家长服从代表着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作为挣脱父母双手踉跄着奔向未来的青少年,父母的保护欲尚未消退,美好的自由在前方召唤,两代人之间因为生活经验造成的争执再所难免。
放在日和身上,织田作之助既高兴又头疼。
高兴于她越来越像个正常的少女,头疼于自己说话没有以前那么管用了。
这回遇到的麻烦和之前完全不同。不像此前福泽社长带乱步先生去国,日和那是真去不去两可,而且也没有什么足以威胁到她人身安全的危机。眼下横滨越来越乱,稍微背阴一点的巷子里大白天也会出现尸体,街头枪战更是屡见不鲜,又有ort afia在侧不怀好意,怎么想都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东京多好玩呀,夏油和五条你都不喜欢吗还有新年时来访的家入小姐,与谢野也陪着你,不会孤单的。”实在没有别的说词,他神神秘秘翻开手机找出一端视频放在日和面前:“夜蛾老师养了只熊猫幼崽,夏油说可以带偷出来给你抱。全世界能够随意接触的熊猫幼崽仅此一只,哪怕原产地也不可能允许哦”
黑白相间的笨拙熊仔穿着纸尿裤滚来滚去,日和看了一眼,眼神就移不开了。
毛茸茸,胖乎乎,软绵绵,憨态可掬。
“还有游乐场,迪0尼,有很多你知道的动画人物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了眼提词本,继续努力:“五条说他知道世界上最好吃的甜点店,东京那边的咖喱和横滨也不太一样,能拜托日和你帮我去看看吗”
“不用担心找不到我,明天就去买手机办卡,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视频想聊多久都没问题。”
可以撸熊迪0尼甜点咖喱确定不会被遗弃,日和终于把嘴角往上挪了几个像素:“那你要去接我回来,等到不忙的时候。”
说完她又紧接着加了一句:“还有,只此一次。”
“不想和作之助分开。熊猫可以不摸,游乐场可以不去,甜食可以不吃反正我以前在本丸里也没见过这些。”
小姑娘用力扭开脸,不再去看短视频里重复播出的熊猫幼崽:“有作之助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织田作之助:“”
虽然很感动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等再过几年你要还是能这么想就好了。
不过本丸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是说安吾推理出来的那个“邪1教”教址,居然坐落在某处古城之中
暂且先按下这份疑惑,青年握拳堵在面前咳了一声,假装没有那么高兴:“嗯啊,只要有空我就会去看你,到时候就要你领我去尝一下东京的咖喱饭喽。”
“好”
日和嘴角又往上翘了点,松开差点被自己捏烂的玻璃杯:“还可以去博物馆参观。”
好歹也是做了那么久审神者的人,对于人类的历史,日和始终怀抱着别样的感情。
“可以可以,如果你高兴的话,将来我们还能去京都和大阪玩。这两个地方我都熟,小吃特别多。”
织田作之助本就是关西人,老家的风物多少还记得一些。至于京都嘛刚开始做杀手时在那里混过一两年,之后他才辗转来到横滨。
日和眼睛一亮:“京都啊”
很多刀剑男士都用感慨万千的语气或描述或评价过那个城市,叫织田作之助一说,更是引发了她想要探索的念头。
说不定某条小路深处的墙壁上,至今还保留着那些刀留下的痕迹。虽说大约是不可能再次与他们相遇了,但这总归是件值得期待的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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