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思考人生第27天

    夏油杰估计做梦也想不到, 一向最为擅长糊弄五条猫猫的他居然会在一个果汁恶作剧下暴露了自己味觉上的问题,还是在他已经将这个问题解决了大半的情况下。

    比起被咒灵玉彻底摧残至麻木,夏油杰封闭味觉的小手段已经将咒灵玉对他的味觉和食欲的伤害降低至最低了。

    五条悟不高兴, 但他依旧做出了将那只特级咒灵打包送给夏油杰的决定。

    只是,等五条悟赶到日暮神社的时候,他却看到了笼罩在神社外的「帐」。

    漆黑的「帐」如同一滩黑泥, 隔绝了所有看向日暮神社的视线。

    「帐」是依存于天元结界,能够将一定范围隐藏起来的术式。普通人看不「帐」,但无形的力量会让他们下意识避着「帐」的范围行走。而在咒术师的眼中, 「帐」是宛如泼墨一般的漆黑天幕,笼罩在目标范围上,禁止咒灵脱逃,隔绝其他看向「帐」内的视线。

    「帐」的存在意味着, 已经有咒术师在神社中。

    “已经派人来处理那只特级咒灵了, 那为什么还叫我过来”五条悟指着山上的「帐」,神情不满。总不会是有人打着让他扫尾兜底的主意吧

    美得他们

    辅助监督一脸冷汗,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也是从高层那里收到的紧急任务。

    不过很快,五条悟脸上的不满就消失了。

    他扒下小墨镜, 遥遥看着那漆黑的「帐」,苍蓝色的眼眸倏地一亮。

    等等,「帐」上沾着的咒力残秽, 这不是杰的吗

    “行了,我去做任务了。”意识到抢先他一步的是夏油杰, 五条悟之前那点不满顿时就消失了。说完这句话, 五条悟直接扔下辅助监督, 一个瞬移来到了山顶, 一头扎进「帐」中。

    啊,进入「帐」后,夏油杰的咒力波动就更加明显了。而这样剧烈的波动,夏油杰正在战斗。

    去吓杰一跳

    五条悟摩拳擦掌,无比欢快地冲向了战场。

    诶嘿,或许他还可以抢个怪。

    五条悟自己没将特级咒灵看在眼里,也顺便替夏油杰不将特级咒灵看在眼里。

    他们是最强的嘛。

    怀揣着这样恶作剧的心思,五条悟潜入到了战场。

    只一眼,苍蓝的六眼瞬间紧缩。

    “杰”

    不对劲,这里不对劲

    六眼本能从这片废墟中接收来的情报一股脑地冲进大脑中,他的脑袋焚烧似的疯狂运作,大量的脑细胞死亡又被反转术式刷新。在大脑中进行的风暴刮了十几分钟,但在现实中,他只看了那么一眼。

    是陷阱

    埋藏在地下的诡异能量交织出了蜘蛛的网,目标正是有着一双紫色凤眸的丸子头青年。但另有一股力量以他手中的那把黑红色断刀为媒介,缠绕在他的腰上,拉着他倒向那口连他都看不透的四方古井中。

    五条悟冲了进去。

    他竭力冲夏油杰伸出了手。

    不断的下坠中,夏油杰睁大了狭长的凤眸,他惊讶地看向他,仿佛在说你怎么在这里

    顾不上回答夏油杰的疑问,五条悟只想要抓住夏油杰的手。哪怕他此刻莫名咒力全失,即使抓住了不断下落的夏油杰,他也跳不回井外不过说起来,他们掉下这一路,至少有几百米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井中但这不重要,只要抓住夏油杰,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的心都能够重新安定下来。

    他喜欢杰。

    喜欢得不得了。

    在他这里,绝对没有失去杰的可能,没有

    苍蓝色的眼眸紧缩成了一线,宛如紧盯着猎物的大猫。

    他看着杰伸出手,想要握住他伸出去的那只手。

    指尖明明都已经触碰到了,但白光又一次涌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光吞没了杰的身体。

    他似乎又一次大喊出了杰的名字,拼尽全身的力气,他用力地向前抓去。

    他的手指抓了个空。

    夏油杰在他的眼前消失。

    这个认知让五条悟的脑袋中一片空白。

    紧接着,白光蔓延,不断下坠的五条悟也消失在望不到尽头的枯井中。

    短暂的黑暗后,咒力回归,五条悟双脚踩在松软的泥地中,周围一片昏暗,井口处明灿的阳光并不足以照进井底深处。

    他在井底,脚下是浸润着腐臭妖力的土壤,周围是湿冷的石壁,暗绿色的藤蔓占据着小半的石壁,阴冷发霉的气味萦绕左右。

    “轰”

    刚刚恢复的咒力轰然爆发。

    继国家。

    “醍醐源氏的源杰殿下”身穿白衣黑袴武士道服,扎着高马尾的男孩放下手中的木刀,他刚刚在负责教导他的武士手下挥刀训练了半个多时辰,双臂酸软,浑身是汗,但他并不愿露出软弱一面。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平静地对侍从说道“请回禀父亲,岩胜马上就到。”

    从小作为继国家继承人培养,今年五岁的继国岩胜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在大部分人欣喜于这样一位尊贵的殿下来继国山城做客的时候,他会考虑对方的来意。

    这个国家虽然名义上处于后柏原天皇的统治下,但武家势力鼎盛,真正掌握着这个国家统治权的是幕府将军足利义澄大人。而醍醐源氏,从平安时代的公家掌权到百年前开始的武家当政,这个家族既不拔尖到让统治者忌惮,又保持着足够的存在感享有重用,即使偶有风波,源家家主总是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延续着家族的传承。

    脱下被汗水浸透的武士道服,换上繁复华丽的正装。继国岩胜板起脸来,尽量学着父亲威严的表情。在他向正厅方向走去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对一旁的侍从道“你们先退下。”

    侍从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少主人,连忙俯身称是,躬身退下。

    屏退了一众侍从,继国岩胜皱眉看向院中的青松,道“缘一,你怎么来前院了”

    却见从那棵青松后走出一个相貌与他极为相似,但左额遍布着深红色火焰形状胎记的男孩。不同于一身华服贵气十足的继国岩胜,名为缘一的男孩披散着半长的头发,穿着陈旧的砖红色小袖,耳上挂着日轮花纹的耳饰,一双泛不起半点波澜的黑眸静静地看向继国岩胜,不语。

    继国岩胜看着对面的男孩,这是他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弟弟,但两人从小生活的环境,受到的教育却称得上天差地别。他注定会成为继国家的家主,而缘一在十岁的时候就会被送去寺庙中出家。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缘一与他双生子的身份和他额头上那宛如鲜血染就的深红色斑纹胎记。武家本就避讳双生子,父亲又认为那斑纹是不详的象征,对他厌恶至极。要不是母亲拼命阻挡,缘一刚出生就会被父亲派人处理掉。

    缘一固然被母亲保护下来,但母亲因此被父亲厌弃,一起扔在家中最偏僻的小院中自生自灭。名义上是养病,实际却是软禁。继国岩胜每个月只有一次拜见母亲的机会,印象中的母亲总是那么哀婉忧愁。他曾以为是生病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缘一。

    继国岩胜是一年前才从仆人私下里的闲谈得知自己原来还有一个胞弟的。

    初闻其存在,继国岩胜震惊极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悄悄来到了关着双生弟弟的小小院落中,见到了被父亲视作禁忌的缘一。

    继国缘一跟他不愧是双生子,他们的五官生得很像,但他们的区别却明显极了。不仅是因为缘一额头上那片深红色的斑纹胎记,更因为那个孩子身上有着相当多非人的气质,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是缘一夺走了母亲的关怀。要不是因为他,母亲不会幽居在这小小的院子中,与他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缘一又那么得可怜,不仅相貌上有着残缺,他还有耳疾,听不到声音,也无法说话,无论何时,只能用那双平静又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过来。

    继国岩胜对这样的弟弟心生怜悯。

    所以,他会避开父亲和仆从的视线,趁着夜色来到幽禁母亲和缘一的小院中,与他们相见,送去精心准备的礼物。即使缘一始终没有回应过他,他也不曾气馁。

    只是,随着父亲命令手下武士给他启蒙武道修行后,课业繁重又不愿辜负父亲期待的继国岩胜不得不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修行中,去看母亲和缘一的次数不免少了起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再记挂他们。

    他本来打算今晚去看他们来着。

    不过,源家贵客突然上门,作为少主,继国岩胜身上的担子不轻。更衣的时候想着探望计划要做改动,却不想前往正厅的路上,他居然看到了缘一站在青松后,似乎也想要往正厅去。

    继国岩胜心中一个激灵。

    一直接受继承人教育的继国岩胜已经不是当年初闻他还有一个在家中被视作禁忌的双胞胎弟弟时震惊又茫然的孩子了,他虽然心中不赞同父亲的手段,却明白父亲对这个弟弟的态度。若是缘一冒冒然去了正厅,惊扰了贵客,引来醍醐源氏的不满,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继国岩胜连忙拉住缘一,他知道对方有耳疾,之前的询问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向缘一比划着手势,示意他赶快回小院中,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触了父亲的霉头。

    继国缘一动也不动,只静静地看向继国岩胜。

    “缘一”继国岩胜一向怜悯弟弟的残缺,但现在看着完全无法沟通的弟弟,他的头止不住疼了起来。他拉住缘一手腕的力道不禁增大了些,用力将他向一侧拉去,急急地道“听话,快回去。”

    可能是看到了继国岩胜的急切,缘一终于动了。

    只是,小小的男孩没有顺着继国岩胜的力道向后走去,反而上前了一步,清澈的目光越过锦衣华服的继国岩胜,看向他的身后。

    见缘一这样反应,继国岩胜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瞳猛缩,身体僵硬起来。

    “这两位便是贵公子了吧。”说话的是一个清冽的男声,不疾不徐,隐带笑意。

    “正是犬子。”继国家主声音低沉,虽然勉强保持着平静,但继国岩胜感觉得到,父亲在愤怒。

    不仅是因为身为禁忌之子的缘一出现在他的眼前,更因为他看好的继承人正跟他恨不能消灭所有痕迹的禁忌之子在拉拉扯扯,显然早有勾连。而这样的情景,居然还暴露在了源家的殿下面前。

    要不是那位殿下在场,继国家主恐怕当场就要翻脸了。

    继国岩胜看了一眼难得露出好奇表情的缘一,深吸了一口气,他松开了拉着弟弟的手,慢慢转过身。

    源家那位殿下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

    那无疑是一位极尊贵又优雅的殿下,他的身量高挑,比一旁的父亲高了整整一头。他的眉眼细长,相貌秀美而雅致,黑色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束起,并没有选择时下流行的月代头。蓝色直垂服帖地穿在青年颀长的身体上,外罩一件白色鹤纹半袖羽织,腰上挂着一把太刀。观其漆黑刀鞘上的铭文,应该是童子切安纲的影打。

    影打虽然不及真打珍贵,亦是难得的珍品。能拥有这样一把刀,可见这位源家三殿下的受宠程度。

    继国岩胜垂下眼,行了一礼,恭敬地道“继国岩胜,见过殿下。”

    “岩胜君。”源杰,其实就是发现这个时代醍醐源氏的本家之中正好有一个叫源杰的,所以不客气将对方的名字和身份拿来用的夏油杰略一颔首,目光不怎么在意地略过这个一看就是武家精心培养长大的男孩,落在他身后那个打扮跟这里仆从无异,左额上有着深红色斑纹的男孩身上。

    虽然这火焰形的深红色斑纹面积有些大,占据了小半左额和太阳穴,在这个时代会有带来一些不好的说法,但在夏油杰看来,男孩生得俊秀,火焰形的斑纹充满生命力,非但不丑陋,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尤其这个男孩还有着这样一双干净又清澈的眼眸。

    “咦咦,长得这么像,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吧,怎么”灰原雄从夏油杰身后探出头来,瞪大眼睛,先是好奇,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禁扭头看向一旁的继国家主,撇了撇嘴。

    灰原雄是乐观开朗,有时候还挺单纯,但这并不意味他是傻子。

    这么明显的区别待遇,再看看其中一个孩子脸上的胎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灰原雄这十分失礼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在场任何人的反应,谁叫他目前是鬼魂形态,为数不多能够看到他的人,除了他的夏油前辈,就是夏油前辈的式神咦咦咦

    灰原雄双手叉腰,瞪大眼睛看着缘一。数秒后,灰原雄转过头,求助地看向夏油杰,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前辈,这孩子好像看得到我。”

    继国缘一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好奇地看向夏油杰看似空无一物,其实上正站着灰原雄的位置。

    夏油杰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变分毫,但有别于他本体咒力的漆黑自他垂下的指尖涌出,一只蝴蝶形态的咒灵出现在夏油杰的指尖。

    两对纤细的步足抓着夏油杰的指尖,轻轻翕动的宽大蝶翼上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多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可能是因为人类的恐怖大多跟眼睛有关,在他们的印象中,可怕怪物都有着一对以上的眼睛。因此,在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大多有着很多只眼睛,很少有咒灵能够摒弃这种“传统审美”。

    继国缘一目光移动,果然看向了夏油杰垂放在身侧的手指。

    或者说,看着停落在夏油杰指尖的蝶形咒灵。

    这孩子是咒术师的幼崽,还是正被身为普通人的家人苛待着的咒术师幼崽。

    夏油杰唇角的笑容凉了几分。

    虽然恢复了全部记忆后,夏油杰十分自觉地将自己开除了人籍,但他依旧对咒术师有着颇高的认同,对普通人类排除异己的手段很是厌恶。

    他们追求着神明的庇护,排斥着人类强者的特殊,却不知神明才是有别于人类这个种族的最大异类。

    夏油杰收拢手指,蝶形咒灵倏然消散,却是回到他的术式构建出来的咒灵空间中。他上前一步,含笑的眼睛看着这个明明是城主之子却打扮得跟仆从无异的男孩,温声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缘一抬头,专注地看向夏油杰。

    继国岩胜表情微变,他这个弟弟既聋又哑,怎么可能回答源家这位殿下的话。缘一一旦失礼,父亲必然不会放过缘一。

    思及此,继国岩胜连忙道“殿下,他叫”

    “缘一。”干净又清冽的童声响起,吐字格外清晰,“我是缘一。”

    继国岩胜猛地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向缘一。

    缘一他居然会说话

    噗通。

    无形的脉动泛起,是被夏油杰放进了云外镜中的那把断刀。

    那把断刀在嗡鸣。

    可能那把刀确实有些古怪,在它嗡鸣震动的时候,夏油杰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鲜血跟着隐隐发烫。

    夏油杰抬手摸了摸耳垂上寄放着云外镜的黑曜石耳钉,唇角勾起,缓声道“缘一,我是源杰。”

    缘一微微睁大眼睛,往日里总是平静抿起的嘴唇微微弯起,学着对面的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来,小声地道“杰。”

    继国家主的脸色微微发青,居然直呼这位殿下的名字,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夫人平日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居然连这点礼仪都不教导他

    此时的继国家主完全忘记这些年里他有多少次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得病死掉,亦是他对夫人和这个孩子这些年仆从都不如的生活视而不见。连温饱都只是勉强维持,又何谈学习礼仪与文字。

    直面那个笑容的继国岩胜已经完全傻眼了,他也不知道该愤慨缘一这么长时间明明不聋不哑却从不回应他的呼唤,还是欣慰于这个弟弟并没有身体上的残缺,他只是被双生弟弟此刻露出的纯然笑容惊到了。

    他是第一次看到缘一笑。

    这或许也是缘一五岁生命里,第一个笑容。因为他从母亲那里听说了,缘一因为有耳疾的缘故,一直都没法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也无法回应外界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

    如果缘一不聋不哑,为什么他连一直照顾他的母亲都吝于一个笑容反倒对着这个男人笑得这么好看难道他也知道这位贵客来自源家,是继国家都招惹不起,需要讨好的大家族

    所以,他在故意讨好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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