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照亮灰蒙。
左月生向后一瘫, 把自己毫无形象地摊成个“大”字,不过他也没剩什么形象,左眼青右眼紫, 脸上开染铺子, 浑身上下写满“真个大好沙包,皮糙肉厚抗揍”。就是沙包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算什么。
“这是第三千九百三十一次还是第三千九百四十二次”
他已经被揍不知道多少次了。
揍他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亲爹,左梁诗左大阁主。
左月生被亲爹暗算丢下山海大殿,也不知向下掉了多久,久到他怀疑自己要摔成一团肉酱的时候, 眼前一灰。醒来时躺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里, 头顶悬着周天星象,身下是个圆形的演武台。
他亲爹的声音不知道打哪个地方传了出来,说为父算算,也到该把山海印传给你的时候了,按祖训来说, 要继承这山海印得通过历代祖宗的试炼。不过,我知道你最烦那些繁文缛节陈规旧律,索性帮你精简了下流程这样吧,你爹我在虚境中留下了道十六岁时的化身,你把这道化身打败,就算你过了。
末了,也不管他什么反应, “咚”一声鼓响, 演武台上就出现他爹十六岁模样的化身, 拔刀直接砍了过来。
特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果然他爹满肚子的典籍大道都是虚的, 流氓痞子才是这家伙的真面目。
左月生怅然地盯着头顶三十六颗缓缓旋转的星辰、十颗周而复始的太阳和一轮朔望轮回的冥月等北辰星转到某个熟悉的位置, 就一时间是如此怀念仇大少爷不耐烦的暴力补课。仇大少爷的暴力补课顶多就是把太一剑悬在你头顶,你要是一个没记录,“咻”掉下来让你死个痛快,不搞什么痛殴虐待。
不过,左月生有充足的证据怀疑,他被揍得这么狠,十有八九是老头子在打击报复。毕竟平时这家伙要装得人模狗样,维持岌岌可危的儒雅风范,没什么机会上手揍他。
“老头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牛”
眼看北辰星又要转回原位,左月生嘀咕一声,龇牙咧嘴地伸手摸索,碰到刀柄后反手一把握住。
咚。
鼓声再一次响起。
左月生身上的伤瞬间消失,状态再次回归巅峰。他虎跃而起,双手握刀,弓步沉肩,目光直视前方。
演武台的另一侧光影扭曲,少年模样的左梁诗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平日里,左梁诗总是宽袍广袖,腰配长剑,总之文人什么做派他就什么做派。不过,左梁诗这位山海阁掌门在十二洲是公认的“平平无奇”,修为平平,剑法也平平。放到普通长老普通修士里,勉强可算上游,可放到奇才怪杰频出的仙门掌门中,就格外不够看了。
十六岁的左梁诗比之后来更显阴柔有余而英俊不足,若换身衣服伪装成女孩也毫无违和感,但手里提的却是一把刀。
一丈长,施两刃的金铜黑漆的陌刀
爷们得不能再爷们。
左梁诗单手提着沉重的陌刀,刀尖斜指地面,看起来漫不经心。
但已经被他劈碎无数次的左月生早就看透了他爹的本质丫的就是个心黑手辣,狠毒无情的老匹夫,砍起人来眼皮都不眨一次。
刀风起。
两道身影同时扑向对方,左月生双手持握的同样是一柄凶悍的陌刀,挥刀时刃如白雪,鳞次排比,他身形壮硕,挥舞大刀便有种使人马皆碎的赫然声势。然而,面容阴柔如女子的左梁诗却比他更威武更凛然更雄霸一方。
转刀横劈换腕斜砍
金铜黑漆陌刀在他手中发出猛虎般的咆哮。
沉步,双手握刀,挑刀上切,转腕,刀柄格挡。
一连串火星从两柄陌刀碰撞的地方迸溅出来,左梁诗猛虎般的攻势被左月生稳稳地接了下来。两人位置交换,转身的同一时间同时挥出同样的招数。
换做刚刚开启试炼的左月生,此刻已经被劈成两半了某个人仗着是在幻境里毫无手下留情这种美德,三千多次挑战里,前一千多次只能算作左月生单方面被秒杀,各种死法大体验,中间一千次是举着大刀战战兢兢地苟活,后一千次才勉强有了作为“沙包”对殴的资格过了三千后,他终于能够反手与老爹有来有往的对轰几次,虽然常常因为复仇之心太盛被抓住破绽一通暴揍。
左月生忽然暴喝一声,在格刀时改双手握刀为单手握刀,刀势一沉间,转腕翻刀,将刀抡成一个圆,带着恶风劈向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左梁诗。
他先前和左梁诗对打,用的刀法都是前面数千次挨揍挨劈里学会的刀法,这换手转刀术却是他自己发明的,藏着掖着直到捕捉到合适的时机才爆发出来。
铛
千钧一发之际,左梁诗以刀柄架住落下的重刀。但在他挡住刀之际,左月生已经整个人像头发怒的巨象般撞了过来。
“该换我揍人了”
左月生大吼着,一肩膀将他亲爹的化身撞了出去,还未等化身落地就拖着刀狂奔,一跃而起,刀携裹狂风重重劈下,生如雷霆。
某种程度上,左梁诗和左月生不愧是一对亲父子,下手之黑如出一辙
刀光一掠而过。
咚
左月生猛地坐起身。
“我靠,老头子你也太卑鄙狡猾了吧”左月生破口大骂,“是不是玩不起”
被亲爹暴揍了几千次,眼前就能扭转局面,扬眉吐气了,结果对方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把虚境给打散了左月生一口血憋在胸口,头一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他骂骂咧咧一会,没奈何,只能盘算出去后再寻机报复,现在还是找找让他辛辛苦苦死去活来这么多次的山海印在哪再说
怒气刚一平息,左月生就听到了凛冽的风声。
他环顾四周,入目皆是骨骸。
一具具庞然的枯骨矗立在巨大的弧形洞穴里,尽管有的残缺有的完整,但所有的枯骨都那么庞然巨大,伟岸得简直好似传说中的夸父。所有的枯骨都呈现出青铜般的光泽。它们深藏在没有光的地方,背负烛南九城的重量。它们头颅高昂,围绕着正中间一口祭坛上的一枚青铜印。
这是一个
墓穴
一个位于玄武壳下的墓穴。
“这就是左家的秘密。”
熟悉的身影在身边响起,左月生转过头,看见父亲的虚影出现在身边。
左梁诗微微仰着头,望着那一具具撑起岩穴的枯骨,神情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
“先祖感念怒海难歇,化而为玄武,以身镇沧溟。晦风被镇压后,但其中的煞气和戾气就积蓄在玄武壳中,是以玄武每三百年就要龟息一次,以免坠邪。历代左家之人,死后魂魄与玄武融为一体,立骨为柱,撑载烛南。封魂于骨,以净戾煞。无葬身之地,无安魂之日。”
左月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爷爷的杂记里说玄武“其寿永昌,其寿瞬息,无死亦无生”,原来它们的生命是以左家的人为延续,左家人的血肉就是它们的血肉,左家人的骨骼就是它们的骨骼,左家人的魂魄就是它们的魂魄。
根本就没有什么契约。
左家就是玄武,玄武就是左家。
所以历代山海阁阁主只能是左家的人。
“怪不得左家从来不用祭祖啊”
左月生喃喃。
他纳闷这个纳闷很久了。
打左月生记事起,就没给哪个爷爷太爷爷奶奶祖奶奶扫过墓。自称饱读典籍的左梁诗也毫无带他追忆先祖的意思。他还问过几次,怎么别家都修了祖祠,左家啥都没有。左梁诗以左家推崇火葬为由,忽悠过去了,还说什么真想拜祭先祖,随便在烛南哪里磕个响头,泼几杯酒就行了以至于左月生一直觉得“不肖子孙”是左家的传统。
没想到,某种程度上,左梁诗当初还真的没有忽悠他。
真想拜祭先祖,随便在烛南哪里都可以。因为千万年来,无数祖宗的骸骨就深埋在烛南的地底,每一条街道下都是一道永不安眠的魂魄。日日夜夜,承受煞气晦风的剔骨冲刷,岁岁年年,支撑烛南九城的千楼万阁。
不死不灭,自然不需要祭祖。
左梁诗留在这里的只是一道灵识化成的虚影,没有回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天轨失控,晦风达万年之盛,是故玄武提前龟息。你取了山海印后,觉醒血脉,可以试着净化超出负荷一些煞气,说不定能让玄武退出龟息状态”左梁诗顿了顿,目光落在虚空处,“你要想好,煞气不是那么好扛的。不过,想来你既然能从虚境里出来,毅力应该也是有那么一点。”
“喂,老头子你太小瞧人了吧三千多次啊我可整整被你胖揍了三千多次换个人你来试试”左月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拔腿朝祭坛跑去,“还有,让玄武恢复正常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放在最后才说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吗”
“以前我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把山海印给你。”
左梁诗的声音在风声里有些模糊不清。
“最后想想谁让你小子倒霉姓左呢,这就是左家的宿命。”
左月生头也不回,跃上祭坛。
“老头子你是真的老了吧什么叫宿命这分明是荣耀”
山海印落下,化为一道清辉没入他的身体。
左月生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他只觉得血管里流着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火焰是岩浆白色的蒸汽瞬间从他身上腾起,那是汗水如瀑布涌出,又瞬间全部被蒸发。无数青铜色的枯骨环绕着他,仿佛无数道隐藏在历史尘埃里的光辉影子。
狂风从它们的肋骨中穿过,发出闷雷般的声音,犹如魂魄未散的咆哮。
戌时已过。
龙鱼骸骨随风缓缓盘旋,银光随之恍恍。
陆净等人未能循海泉而下,否则他们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所谓的“晦风风穴”竟然无比瑰丽,与想象中的晦暗脏污完全不同,更像一个慢慢旋转的华彩旋涡,赤色、苍青、霜白、丹辉、萤蓝由浓及淡,因淡而浓地变幻着,水色恬澈,如梦似幻。但只要稍作审视就会发现这其实是致命的美景,水中的光来源各种各样的生物,它们在风穴中像游鱼也像飞鸟,生命形态介于死亡与活着之间,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徊游,永无止境地徊游。而这里的旋涡一旦向外扩散,超过玄武的镇守范围,就会立刻从海底掀起惊世骇浪。
所谓的恬然,只是蓄而不发的假象。
旋涡的最底部中心静得出其,水如清泉,下有白沙,倒映飞霞。有人眠于霞光之中。
仇薄灯躺在白沙上,红衣如花瓣舒展,他的肌肤比细沙还要白,透着霜雪般的质感。四周水纹的光印在他脸上,让人想起冰裂纹的瓷器,随时会破碎的美丽。而他本来就是被夔龙镯强行拘住的支离破碎的魂魄。
师巫洛绕着他行走,以刀为笔在白沙上刻下繁复奇特的阵纹,每一笔都仿佛厚土被切开,赤红的岩浆随之涌出。从仇薄灯身上涌出的业障源源不断地被引进阵中,阵纹逐渐被染上了墨色。
最后一笔完成时,风穴中所有的生物骤然停止动作,像时间突然定格。
阵纹形成一个流转的旋涡,一个玄黑与朱砂两色的双鱼图。仇薄灯躺在玄黑之中身边插着太一剑,师巫洛走进朱砂,取出了白玉灯,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一缕微弱的明火。
你是不是想救他晚啦神魂眠于冥昭万载,谁也救不了他他自己都不想活真蠢啊他,到死还是那么蠢,蠢到用自己的神魂在大荒里留下余火以为会有谁继续他的步伐吗
被绯刀贯穿心脏时经女脸上带着快意的,怨毒的讥笑。
歇斯底里而又空洞。
明火一离开白玉灯,就化为了万千碎光,点点如星,没入仇薄灯的身体。他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在他身体里发生,夔龙镯发出低沉的声音,随时会断裂。师巫洛切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涌进阵纹。
师巫洛将绯刀插进地面,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夔龙在他们的手腕上游走,交错。
阵法爆发出强烈的光,压过风穴中的所有色彩,隐隐有遥远而重叠的呼喊透过阵纹而来,就像在不知多少万里外,有无数人一遍一遍地祈求,那声音重叠千万年,汇聚成山呼海啸般的呼唤。
南疆,巫族。
古林的深黑祭坛上,十名大巫围绕成一圈。祭坛中心燃起熊熊大火,赤火卷向天空。祭坛周围所有铜铃花一起响动,祭坛之下所有巫族族人身披银衣,绕火而歌。祭坛转动,履行它存在千年的意义。
玄黑与朱砂旋转。
窃阴阳,逆死生,换命数
万花筒般的游乐园,
过山车车轨带有暖黄色的光带,马戏团帐篷亮着红蓝的彩灯,旋转木马会随着音乐节奏变幻色彩。孩子们拉着父母的手,或蛮横或乖巧地要求玩某个过于惊险的项目,父母们或干脆利落地拒绝,或好言好语地劝说。
多少年了,他怎么还会来游乐园
这么幼稚的地方,自七岁起就不再出现仇大少爷的活动地点里。
他环顾四周,隐隐觉得这座游乐园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在视线中出现一座鬼屋时,他忽然记起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是当初京都最有名的游乐园,游乐园主人口口声声要打造世界第一流欢乐谷,让成年人和孩子一起在这里留下美好的记忆,这样等将来三代人能够共同回忆往昔。可惜对它有美好记忆的人不超过一代它刚开业不到半年就被仇大少爷豪掷千金买下,改成一座世界第一流的鬼屋,转而变成无数人的惊魂噩梦。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年仇大少爷才七岁。
可见纨绔与败家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绵绵细雨飘落。
仇薄灯随手从旁边卖杂货的小推车上抽了把伞,伞是半透明的,伞骨是银灰色的铁架,撑开后透过伞看游乐园的天空,天空就像被囚笼的铁栏分隔成一块一块,每一块都被灯光映照成不真实的瑰丽色彩。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记得这里为什么会维持欢乐谷的模样,便撑着伞跟随人群漫步目的行走。
一声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一声枪响,不是游乐园里射击项目的枪响,是货真价实的子弹出膛的声音。前面的人群四散奔跑,有孩子受惊尖叫,有大人掏出手机语速慌张地报警,几名不引人注目的男子奋力逃窜。
仇薄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人群的缝隙里,只见一名穿考究黑礼服的中年管家倒在血泊中挣扎,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泉般涌出。只有一个人的动脉被切断才能涌出那么多的血,好比生命在一刹那盛开成转瞬即谢的花。
看热闹大抵是人的天性,事情越大围观的人越多,但真正上前帮忙的寥寥无几,多数只是在窃窃私语。
“是想绑架有钱的小少爷吧”
“没想到年纪咬死了就不松口,想悄悄带走都办不到了”
“太执拗了,绑架只是要钱,现在倒好”
“有点可怕吧你是没看见刚刚那架势,两三个大男人都死活踹不开,真像个像个怪物。”
“”
警笛长鸣。
隔离线很快拉了起来,人群被驱散。
靠在贴着游乐园标语的柱子上,他看见死去的小少爷的脸,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属于七岁的他。
“记起来了吗”
有声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
“你是个怪物啊。”
是了。
他记起来了。
他的确是个怪物。
在他的“记忆”里,在七岁那年里,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发了场高烧,可事实上没有什么高烧,有的只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死亡。他本该死了,死在世界第一流的欢乐谷里,死在无数亲眼见证之下。
可他活着。
“还有更多次,更早以前,更晚之后爆炸的飞机,塌陷的海底走廊,断裂的悬索”
雨势忽然变大,滂沱暴戾。
马戏团崩塌,旋转木马坠落,过山车扭曲,五彩的灯掉进江河般湍急的雨水里,光芒动荡扭曲,地面忽然开裂,那些所有被刻意遗忘刻意忽略的记忆撕掉蒙在上面的薄纱他万众簇拥,呼风唤雨得像个被无数傀儡拥簇的快乐皇帝。
所有来自背后的刀剑,所有被粉饰得完美的谎言。
雨水从脚边流过,卷着一张印刷欢乐谷标语的广告,说“打造最美好的回忆,铸就最幸福的童话六月限定演出幻游仙境”整个世界就是场虚假的舞台,反反复复进行名为“醉生梦死”的彩排。
观者只有一个人。
“何必装疯卖傻有用么”
他转过身。
游乐园崩塌瓦解,游人消失不见,世界天昏地暗,唯独只有一道冰冷的青铜耸立在背后。青铜门没有枷锁,一推就开,森然的黑气从门后远远不断地涌出,应和着狂风暴雨,仿佛妖魔发出冰冷的嘲笑。
你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人给你精心布置。他们让你看到美与悲,让你救草木,让你观烟火,他们把繁华捧到你面前,又把繁华撕碎,然后告诉你杀你害你救你,都深有苦衷。
不觉得好笑吗这么费力地掩盖,这么煞费苦心地引你走上渡世救人的路
他们在掩盖什么,在粉饰什么
装疯卖傻,有用么
所有的疼痛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所有的真相始终深埋心底,所有的悲伤永远在散发寒意。
仇薄灯的衣衫忽而洁白如雪,忽而艳红如火。
大雨冲刷世界,雨声里有女人嘶哑尖锐地大笑“你会后悔你难道还想永远装疯卖傻下去你迟早会变成我们迟早”
“是。”
冰冷的回答切断她歇斯底里的讥讽。
闪电照亮仇薄灯的脸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可以永远什么都不记得,我可以永远什么都不知道。”
青铜门崩塌。
澄澈得不真实的蓝爬上天空,洁净无尘的马路向四面八方延伸,钢与铁的高楼拔地而起,成为他自己画地为牢的囚笼。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