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裴铮发誓, 他要是能掌控身体,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
江听云这个智障,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风、评、被、害。
裴铮余光瞥到了郑玄海和任叔, 在看到他们两人的眼神之后,更是一口老血哽到了喉咙里。
我不是我不是
内心纵然极度否认,但谁也无法听到。
此刻掌控身体的江听云, 仍是懵懂的表情。
郑玄海干咳了一声“没想到裴大佬私下,这么温和。”
裴铮“”
郑玄海试图安慰“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癖好。
裴铮气压更低,很想抢回身体。
尊重什么
有本事把后面那句话说完
然而这具身体就跟不是他的那样, 裴铮宛如一只蚂蚁在搬一颗巨石,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更别提抢回身体了。
裴铮“”
任叔起初被裴铮的气场给吓到,觉得他像是一柄磨砺得锋利的刀刃, 散发着寒光。
裴铮一定经历了许多危险, 拥有极强的实力, 不然也不会这样骇人。
他说过来找殷长夏的时候,任叔还一度担心。
现在看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
到底是他井底之蛙了。
任叔打消了戒备,连眼神也和蔼了许多“老了、老了,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玩得野。”
殷长夏双肩抖动,憋得实在厉害。
但裴大佬现在一定看着呢,他可是专业的,不能笑出声。
江听云“玩得野”
他的话太轻,听上去不像疑问, 反倒像是陈述。
辛苦跟来的瘦猴和姜允的脸上染上一大片阴影, 心口的郁气无法发泄出来。
沉默无声蔓延。
他们一路波折, 彻夜蹲守,忍受蚊虫叮咬,可不是为了来看裴铮的花边新闻
原以为裴铮一定会过来见压垮载物登记大厅的人,他们也好确定对方身份,让自家队长早做应对。
没想到的是
裴铮难得出一趟家园,竟然是上赶着求抱抱求蹭蹭。
瘦猴表情生出一丝龟裂,哪里知道向来独来独往的裴铮,私下爱好这么特别。
瘦猴仍然不肯死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冒一冒风险,用道具吸引周围的低级邪物,试探一下殷长夏的深浅。
然而他尚未出手,便听到了某个奇怪的声音。
昨夜下了雨,宿露未干。
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阴风,迅速向着那边聚拢。
树叶和树叶互相拍打,抖落了一地水珠。
那些水珠凝结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薄薄的人影,随着那些鬼鸣声不断,更多的水珠开始组建着它的身躯。
任叔走南闯北多年,头一个发现了端倪“不好快躲进去”
等他们走入了里面,殷长夏才察觉到屋子里的古怪“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任叔正在翻动桃木剑、墨斗线之类的玩意儿。
一听殷长夏这么说,他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终于发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任叔死死的盯着,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似乎被吓到了一样。
他顾不得外面的那只鬼,而是发疯一样的拿锤子砸碎了地板,连去拿锄头的时间都来不及,立即用双手迅速挖了起来。
殷长夏“任叔,怎么了”
任叔身体紧绷,没有回答殷长夏的话。手指甲里已经满是泥土,深深嵌入其中,底下的碎石将手指都给划伤,任叔却像是感知不到痛觉那样,终于挖出了里面的东西。
“呼”
“还好没事。”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任叔”
之前任叔说过,他这屋子里,只是做了扩建,就是为了封住里面的东西。
任叔缓缓抬头,对上了殷长夏的目光,还觉得有些奇怪。
任叔低头一看,发灰的骨哨自己在被吹响,那幽咽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而刚才任叔着魔一样的挖出这东西时,仿佛耳朵被什么东西给捂住,完全没有听到声音。
殷长夏“这到底是什么”
任叔“”
江听云露出戒备的模样,在朝着那根骨哨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眼看江听云的神色姿态,让殷长夏表情更加凝重。
宗昙给出了答案恐怕是和绿毛僵一样的东西。
殷长夏微怔“这是樊野的”
任叔面露惊愕,没想到殷长夏已经猜到了。
骨哨的回鸣声变得更大,仿佛在急迫的吸引着外面的那只鬼物,想让它闯进来。昨夜当着几口凶棺喂食的事情,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骨哨在逼迫他继续这么做。
该死
殷长夏低喊了声“郑玄海,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郑玄海“是。”
郑玄海飞快从屋内走出,外面还未凝结的鬼魂根本奈何不了他。
郑玄海根本没把目光放到这只鬼物上,迅速向着黑暗当中而去。
树叶的拍打声更大了,栽种在远处的那几颗桑树,迅速聚集着水珠,在空气之中形成了一条细线,组建着鬼物的身躯。
桑树是阴树,沾染在上面的宿露,也最适合。
不出一刻钟,这具身躯便要凝结完毕。
任叔已经拿出了一堆东西,紧张的望向门口,也不知道桃木剑管不管用。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鬼物
也许是漫漶的秋意,也带上了凉气,爬上了他单薄的身躯,令任叔感受到了一丝冻人的寒冷。
原本该认真对付鬼物,而站在任叔身侧的江听云,终于按捺不住敌意。
眼瞧着江听云就要对骨哨下手,殷长夏率先夺过了任叔手里的东西“骨哨到底什么来历”
任叔“这、这是”
殷长夏“你还不打算说吗大不了我把骨哨送到凶宅。”
任叔“不可”
喊完过后,任叔这才反应过来,觉得是自己口气太过强烈“小祈,你、你拿墨斗线和公鸡血,我们先解决那只鬼物。”
殷长夏连眼睛都没抬。
在鬼物即将闯进来的时候,殷长夏冰冷的看了过去“连身体都没凝结完成,就想跟我玩”
鬼物“”
任叔“”
它竟本能的退后半步,没有立即向前。
殷长夏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任叔身上“不用这么麻烦,不过就一只低级鬼物而已,我一会儿应付得了。”
任叔“小祈,不要逞能。”
殷长夏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有几分能耐,他难道不知道
任叔还以为他这么说,不过是虚张声势。
可他转念一想,殷长夏这样,也是为了想知道骨哨的事。
任叔狠了狠心,终于道出“新的镇棺人一直没有出现,那几口凶棺也没有动静,就是因为这根骨哨。如果让他合整为一,他就会苏醒过来。”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其他几口棺材,任叔好像没这种反应。
他过多留意的,便是樊野
任叔“骨哨,是将人的手骨抽出,以特定的办法,所制成的哨子。而大部分骨哨都是在人死之后再做,这根骨哨是在樊野生前就被剥离下来了。”
殷长夏眼皮直跳,难怪会成为凶棺。
任叔“尸骨安葬处便为坟地,樊野其实有两个坟地,一个在这里,另一个在上面。”
鬼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只透明的手,啪嗒一声拍在了门上。
被骨哨所招来的鬼魂,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只凭靠着本能行动。水珠无形间渗透了进去,分散成细小的分子,想要钻入他们的身体当中。
任叔“我已经说完了,快跟我一起对付这只鬼物”
话音刚落,灯泡破裂,屋内变得黑暗。
任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那只鬼所引发的骚动现象。
不知何时,殷长夏的右手变成了鬼骨。
殷长夏粗暴的拽住了那只鬼,鬼骨所窜出的火焰,将那只鬼的水汽给蒸发干净。
骨哨还在响,像是不肯服输。
“你可以继续,我不介意把你捏碎,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殷长夏的手缓缓用力,面上无波无澜,“你休想完整。”
任叔心口一跳,没想到殷长夏胆子这么大,连半鬼王都敢威胁。
他生怕殷长夏遭受怨恨“小祈”
殷长夏毫不所动“觉得我的左手捏碎不了你那你可以试试右手。”
骨哨终于有了反应,不敢再响动。
门口的邪物立即跌落,不再具备人形,只剩下了一摊水洼。
任叔目瞪口呆,原来刚才殷长夏所说,并无半点虚假。
他是真的能对付那只鬼
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实力,在道门这一代,也算是顶尖了吧万一被那些人瞧见,恐怕要求爹爹告奶奶要留住殷长夏。
任叔脑子如坠云雾,还觉得自己那些年遇到的天才,都t是狗屁,连殷长夏半点都比不了。
殷长夏“任叔,屋子里还有樊野的东西吗”
任叔摇头“这次真没了。”
不过他已经向时家发出了邀请信,想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如今全被殷长夏拿走,到时候时家的人过来,他该怎么糊弄过去
任叔一嘴苦涩,已经脑补时家的人咄咄逼人,找殷长夏的麻烦了。
时家可是道门的顶梁柱。
听说最近还出了个悟性极高的后辈。
明明还未见面,他就已经为殷长夏树了敌。
任叔“你这右手”
殷长夏把手指放在唇边,露出一个笑容“嘘。”
他和江听云同时注意到了外面,那才是他今天这一出表演的重中之重
瘦猴和姜允奔走于夜色之中。
秋叶腐烂于脚底,他们只得小心的加快速度,还好这里并不算荒芜,房子互相挨着、鳞次栉比,为他们的躲藏创造出了条件。
瘦猴表情凝重,一时半会儿没能分清是谁做的手脚。
但听到同等的躲藏声,瘦猴便把这锅推到了姜允的身上。
看来是他
瘦猴本打算离开,谁知道又被姜允阴了一把,暴露出了他的位置,以此来堵住郑玄海的追击。
直到瘦猴和郑玄海面对面,瘦猴才暴跳如雷的说“该死的姜小子,我没阴他就算了,他倒是先来阴我了”
两人隔着一栋废弃的房子遥遥相对,郑玄海作势拿起了骨灰香烟。
瘦猴“等等”
郑玄海“从家园跟到这里,是熊天意要对人动手了”
瘦猴“”
郑玄海面露杀意,瘦猴便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身上满是灰尘和柴火的断枝“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喜欢胡乱揣测。”
郑玄海“难道不是”
瘦猴“你长期在九区,哪里知道a级玩家的事队长可不会这么做,你嘴里说的人,怕不是李蛹吧”
郑玄海一时间无法分辨他话里的真假,戒备的观察着。
瘦猴“出了家园,现实世界又无法动用道具。”
郑玄海“载物倒是能用。”
瘦猴干笑了两声,没想到郑玄海反应这么快。
瘦猴“刚才殷长夏对付那只鬼的东西是他的载物吧”
是说的那只骨手
起初郑玄海也这么认为,毕竟在游戏里殷长夏多次使用,反倒不见他拿出什么载物。可载物登记大厅被压塌过后,就彻底颠覆了郑玄海的认知。
那东西不是道具、不是载物,那会是什么呢
郑玄海来不及深想,便对上了瘦猴探究的眼神。
他终于明白,殷长夏喊他出来,表面上是为了捉住瘦猴他们。但如果真要这样做,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派出只剩下一次载物使用次数的他过来做这件事。
郑玄海终于明白了过来“那又怎样”
瘦猴的心沉了沉,看来是他们找错了人。
“没什么。”
区区一根骨头,还压不垮载物登记大厅。
难不成真如裴铮所言,载物登记大厅是年久失修,而那个时候展示载物的人是他
瘦猴做过排除法,那天被裴铮带过去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殷长夏。
如今瞧见他在现实世界使用了骨手,瘦猴便下意识的以为那是他的载物。
郑玄海“我劝你还是别挣扎裴大佬可站在我们这边”
瘦猴表情严肃了起来,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想起半路卖了他的姜允,瘦猴觉得也没必要为他们瞒下去了。
瘦猴“小朋友,你们是不是想去食欲那个游戏”
郑玄海“你怎么知道”
瘦猴嘎嘎的笑了起来“好歹我也是队内专门负责信息收集的,唐书桐的人偷偷摸摸打探情报,我们自然联想得到。”
郑玄海“”
瘦猴“你也不用这么戒备,我只是提醒你们,李蛹在下一场也要进入食欲这个游戏。”
李蛹
这人算是a级玩家当中,手段最阴险毒辣的。
郑玄海“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瘦猴“我家队长和李蛹向来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
瘦猴的确不像是在骗他们,家园都知道,奸诈的瘦猴跟了老实人熊天意,脾气一根筋的姜允翻到跟了手段毒辣的李蛹。人人都说他们是跟错了人,郑玄海却不这么觉得。
瘦猴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不明白谁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可正是因为他老奸巨猾,看事通透,才不想与豺狼为伍。
如果李蛹真要去食欲这个游戏,可就麻烦了。
瘦猴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对这个消息有没有兴趣”
郑玄海“你还知道什么”
瘦猴“你只要放我离开,把今天的事情吞到肚子里,不告诉裴大佬,我就告诉你。”
郑玄海冷了脸,瘦猴刚刚主动告知李蛹的消息,原来是丢下鱼饵,让他们尝到甜头,就好来谈条件。如果直接说有一个秘密,郑玄海一定不会听。
这种细微处的较量,他们那群人里面,也只有殷长夏能接得上。
或许还能反坑他一把。
郑玄海已经被勾起了心思,却又不肯松口放过他,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瘦猴“放心,这个消息,我一定让你物超所值。”
郑玄海“”
他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好,但凡你的消息无用,我就抓你去裴大佬面前”
瘦猴嘿嘿的笑了两声“李蛹手里的载物叫做鬼蛊坛子,可以用来装入无数鬼魂。这说来也是一种古法,炼蛊提纯,把所有毒虫放在一个瓮缸里密封,最后只剩下一只。但他的载物有缺陷,只能装,不能炼,差的就是半鬼王镇守。”
瘦猴越说,郑玄海的眉头就越紧。
大致的东西郑玄海也知道,但绝不会这么细。
瘦猴可是a级玩家队伍里的消息通,能知道得这么详细也算合理。
郑玄海“那他去食欲这个游戏”
瘦猴“他想要一个半鬼王。”
此言一出,令郑玄海心口一跳。
“陆子珩的载物是双鱼玉佩,他的载物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被双鱼玉佩所害之人,怨气会是正常人的十倍乃至生出鬼种,生前稍微厉害一点的人,鬼种也越发稳固。”
瘦猴眯起眼,“你们难道不觉得,秦封死得太蹊跷了吗”
这话重重的砸在郑玄海的心上,令他表情变得严肃。
瘦猴点到为止,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话已经告诉你们了,具体需要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郑玄海,你好歹也是c级玩家了,真的甘愿待在这种队伍”
队伍
郑玄海有些恍惚,突然间因为这两个字而破冰“原来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是队伍。”
瘦猴有些莫名其妙“你们这几人,从来都一起进游戏,殷长夏难道没打算组建队伍”
看郑玄海这表情,瘦猴摇了好几次的头“没一个懂事的老大的心思都猜不透算了算了,我和你们这些小朋友多什么嘴。”
瘦猴转头离开,徒留郑玄海一人。
回去的路上,他几度思索。
想起在深渊博物馆这个游戏的时候,殷长夏一反常态的救人。纵然有游戏的限制,但殷长夏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其他办法。
无论对时瑶、还是对他,殷长夏许多时候都在引导。
如果真是队伍
郑玄海的脚步变得轻快,仿佛拨开了云雾,进入家园战战兢兢的三年,每天都处于刀口上。他又是次数限制类的载物,总担心自己迟早有一日重重摔下去。
郑玄海更加不敢加入那些所谓的队伍,无非都是像寒鸦一样弱肉强食,捧高踩低。
而如今被外面看着的人点出这两个字,才令郑玄海恍然大悟。
原来他早就从昔日的泥潭里活出来了啊。
殷长夏搬了根长板凳,坐在农家的小院里。
“郑玄海怎么还没回来”
他一口口的咬着老冰棍,嘴里嘟囔了半天,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冰棍儿已经被他吃了一半,江听云从他身后探出头,趁着殷长夏发呆的空隙间,一口咬了下去。
把木棍儿都给啃了。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快吐不能吃”
江听云眼瞳雾蒙蒙的,牙齿咀嚼了起来。
裴铮“”
好t硬。
殷长夏头疼不已“吐出来,我给你拿新的。”
任叔手忙脚乱“给他准备了吃的,他不吃,还去抢别人的东西。”
任叔又丢了一支新的过来,殷长夏无奈接过了手。
殷长夏哀叹“这可能不是抢”
雏鸟情节,记主人,只吃主人过了手的东西。本来是有意唤醒夏予澜,给江听云喂吃的。但夏予澜的棺材上目前长了阴菇,必须先控制樊野。
这不就复杂了吗
等进入游戏过后,殷长夏还想先研究研究a级道具繁衍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毕竟现实世界,可没这个条件给他研究。
殷长夏眼瞧着江听云听不懂,即将把东西吞下去,连忙用手捏住了他的脸“吐。”
江听云没再继续,终于听懂了殷长夏的话,把东西给吐出来。
宗昙呵,智障。
殷长夏笑嘻嘻的说老婆,难道你也想吃
宗昙我可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殷长夏笑弯了眼,逗弄似的,拿快要融化的冰棍抵到了右手旁边吃啊,你随时想吃,我随时喂你。
宗昙反客为主,控制右手之后,把冰棍抵在了殷长夏的唇边那不如我来喂你。
这当然是那根新的冰棍了。
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唇边,触感在被一点点扩大,鼻尖还有一股奶香味。
殷长夏心跳微乱,脑子灵活如他,一时间也没接得上话。
宗昙的声音勾人心弦,戏谑一般也就嘴上厉害。
殷长夏那也不见你实操多强。
殷长夏面无表情,一口咬了下去。
江听云“狗”
殷长夏“今天去检查身体,狗就放在了任叔这儿。”
江听云眨眨眼“检查,身体”
这个词太难了吗
殷长夏尽量解释“就是生了重病,看看病情发展得怎么样。”
一听这话,任叔轻松的表情,便僵了起来。
气氛变得低迷,仿佛寒风过境,令原本凉意蔓延的秋日,瞬间转向了更加冰冷的冬天那样。
江听云担忧的看向他。
担忧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江听云比起初见时,真的学会了更多的情感表达。
殷长夏无奈的笑了笑“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本人不太在意,反倒觉得游戏是他阴暗消极时的一束光。
人人都害怕游戏,他却乐在其中。
任叔“别站在这里,进去说吧。”
屋内准备好了一桌菜,任叔的沾了水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忙了一晚上这才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郑玄海从夜色深出归来。
殷长夏“等你老半天了。”
郑玄海的脚步越来越快,向着屋内点着蜡烛的地方,原本极其遥远的距离,眼睛如果不看着四周的黑暗的话,只是一昧的朝着那一幕走去,便极快的抵达了门口。
殷长夏向他招手“坐。”
郑玄海心绪翻涌,殷长夏也没问他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几人平静而温馨的吃完了这桌菜。
殷长夏抱起残疾狗“任叔,我一会儿想上山。”
任叔摆了摆手,也没有多说什么。
夜晚的山路仍有些湿滑,一同随行的郑玄海才将瘦猴的话告诉了殷长夏。
“早知道这件事发生得奇怪。”
殷长夏走得艰难,“看来尹越一直被冷待,从那句你好没用开始,我哥就刺激着他进入游戏了。”
郑玄海也对那句话记忆如新,只是没想到陆子珩从上个游戏开始,就已经开始在对尹越进行心理压迫。
郑玄海“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有时根本就搞不懂,陆子珩到底是在害殷长夏,还是在救殷长夏。
殷长夏垂眸,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在他身边。
他终究没有回答郑玄海的话,等到三人终于抵达了凶宅,殷长夏才对郑玄海说“向思思的头七应该在明天就能到了,你去找任叔处理向思思的身体。”
他们即将要进入c级场游戏,前路危险,殷长夏却要闯一闯。
但该做的还是得做,郑玄海的骨灰香烟,早在深渊博物馆游戏场,威力就不比租客的时候。这是由于向思思的骨灰,还未成功融合到载物当中。
郑玄海点了点头,很快便抵达了存放向思思尸体的房间。
殷长夏站在凶宅处,身后还跟着江听云。
盘踞于天空良久的乌云终于褪去,一轮明月于浓云当中浮动而出。
江听云仍站在屋檐之下,阴影把他和殷长夏分割为两个空间。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于殷长夏的身上,只是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殷长夏蹲着身体,像是在坐着什么。
江听云缓缓踏出黑暗,脚步踩得极轻极缓,略带负面情绪的观察和打量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他的身上缠着巨大阴影,被月光笼罩,那些光芒又穿过了枯枝,投影在地上时,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
殷长夏拿剪刀挖了个坑,还心道裴大佬给的剪刀真是挖掘利器。
“总算做好了。”
江听云身上的阴影正打算接近殷长夏,想要比樊野先一步种上鬼种。
此刻前方的殷长夏却站起了身“我给做了个坟,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一个极丑的小土包。
江听云的目光放到了那边,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挪开眼。
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包括自己苏醒过来之后,如何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如何借着一只狗的身体撒娇卖萌。江听云呼吸凝滞,有些不想再回忆这些。
大型社死现场。
和裴铮的感受高度重合。
他的记忆缺失,只能回忆起简单的碎片,连自己为什么死了都不知道。
他像是一株浮萍,找不到立根之地。
就连殷长夏身上,也只有唯一一次感知到他是夏家人。在那之后,无论殷长夏如何流血受伤,江听云也没能感知到了。
江听云想过,那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初初醒来,力量还未恢复,感知错误太正常不过。
宗昙讨厌囚笼,恐怕他连那个栖身的笼子都没办法找到。
江听云“为什么要”
“你的棺材不是被我当了吗里面万一有尸骨呢。”殷长夏干笑了两声,“你既然那么想要找夏家人,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残疾狗的身体就埋在这里,当成补偿好不好”
江听云眼神黯淡“没有,尸骨。”
殷长夏“没有尸骨怎么可能”
江听云“在,蜘蛛,肚子里。”
平常蜘蛛肯定无法啃食那么硬的东西,那些蜘蛛和江听云关在一起,日以继夜,恐怕早就成为了一群邪物。
殷长夏的心情复杂,所以每杀一只小蜘蛛,就是在摧毁江听云的尸骨一次
摧毁到最后,他真的会毫无五感,没有听觉、嗅觉、视觉、触觉、味觉。
他重活于世不是在获取,而是在失去。
殷长夏牵过江听云的手,令他和自己一起蹲下,双手捧着土壤,盖到了残疾狗的身上“蜘蛛是找不到了,但是这具身体好歹算你栖息过的,我们可以一起做个坟。”
一起做坟
江听云的手指僵硬,似乎并不习惯。
他原本是想早些种下鬼种,依托殷长夏的身躯,在最短时间供养鬼力,好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冲击最后剩余的空白区域。
直到最后,他发现
自己根本就算计不了眼前的人。
江听云双手捧着土,轻轻的撒到了上面。
也算安息。
江听云又变回了那懵懂的样子,殷长夏简单的找了根木头,插在小土包的前面,当做简单的墓碑。
这期间宗昙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阻止。
要知道他和江听云向来不对付,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反常。
郑玄海背出了向思思,三人便打算先下山。
一路上殷长夏好奇的发问你的棺材也在报名场的时候毁了,也算可惜,怎么不向我闹
宗昙不耐烦的说毁掉就毁掉,有什么可惜的
棺材向来是亡魂的安寝之地,而那口凶棺,只是束缚他们的东西。
那些他痛恨的、发疯的、想要摧毁的东西,被殷长夏阴差阳错的打破。
如果早了几百年,那该有多好。
宗昙再也没有说话,殷长夏脚底像是踏着清冷的月光,薄薄的一层秋叶铺在小路上,步调虽静却不杂乱。
这一路上全是殷长夏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山里,周围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唯有眼前这人是鲜活的。
就知道这次裴大佬来找我,一定会被某些人盯上,果不其然。
还是我够聪明,将计就计。
老婆,你今天可是亲耳听到我生病,咱们以后可得同甘共苦,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宗昙不爱说话,却愿意静静听他嘟囔。
殷长夏说到最后,还听到宗昙几声轻笑。
宗昙也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刚才的笑声,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幻觉。
殷长夏
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
夜色浓稠得犹如墨汁,却不像往常那样阴冷,秋风送来了凉爽。
宗昙没有告诉殷长夏的是
尸骨存放处,即为安寝之地。
而他的安寝之地,就在殷长夏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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