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殷长夏心脏钝疼, 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明明周围没有起风,他却像是站在狂风暴浪之中,被不断拍打而来的浪花卷湿。
“夏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为什么还要找镇棺人”
殷长夏捏白了手, 掌心也烙下了月牙印。
陆子珩“夏家气运全都系在凶棺身上, 一旦开始供奉, 就绝不可能停止。他们也想过不再继续, 最后死得只剩下你,这不就是结果”
多么可悲。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样简单的道理, 夏家自然明白。
殷长夏嘴唇泛白,被冻得不由自主的打颤“他们是为了我,才收养了你”
其实他早该产生这样的联想。
宗昙和江听云是收养,陆子珩也是收养。
夏予澜是一千年前, 宗昙和江听云是五百年前, 而至今日是陆子珩。
陆子珩空洞的眼瞳如两汪旋涡, 似乎要把人给吸进去“起初或许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结婚数年都没有孩子。但后来有了你之后, 他们就开始为你打算。”
殷长夏“所以那个雨夜, 你离开了家”
陆子珩“我总不可能等死。”
他时常被噩梦所惊醒。
也许很好笑,他这样的刽子手,也会做噩梦。
原以为父亲母亲不会放走他,可而后的十年,他们都没有继续下去,每年还会寄一些明信片来, 上面总写满了密密麻麻卑微的语句。
如果只是纯粹的恶, 那该有多好
这样一来, 他何至于变成这样
爱被抽干,恨被抽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十年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淡漠。
纵然用各种先进仪器检查过身体,也看过多少心理专家,都找不出病因。
陆子珩都掰着手指想过,自己到底还剩下多久,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变得再也不像个人类。
直到
他发现了殷长夏得了绝症。
那一刻被激起来的是强烈的保护欲。
他需要他。
哪怕是恨。
四周水雾蒙蒙,空气里满是湿濡,犹如醉人的春酒一般,靡靡小雨如丝线一般落在了殷长夏的身上,刺得他肌肤也在发疼。
这不禁让殷长夏想起了陆子珩离家的那一夜,比今夜的雨可大多了。
当年的陆子珩是不是也觉得,被淋了个浑身发凉
两人便这样僵硬的立在原地,没有任何人打破沉默。
殷长夏抬眸望向陆子珩,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就像带上了淡淡悲凉,被细雨淋得那件起球的灰色毛衣,也落下点点晶莹的雨滴。
此刻还能在毛衣上看到形状,它们无法融化,也无法取出,便将自己处于这样两难的处境。
到头来,还不是会被碾碎。
陆子珩的眸子里全是易碎感,被额间的发丝遮住了一半。他极度渴望装入感情,却是一个已经碎掉的玻璃杯,一边漏一边病态的装,到头来仍旧什么也没有。
殷长夏喉头哽咽刺痛,也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
“哥”
“阿祈,你发烧了”
喊出话的同时,陆子珩也开了口。
陆子珩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话,一如平时的状态,只是放在面颊上的手缓缓挪动着,亲昵的动作里,充满了怜爱的意味。
可殷长夏知道,恰恰是因为他的发烧,才稳定住了陆子珩的情绪。
陆子珩“发烧可不行,这里离唐书桐的地方应该很近了,我带你过去。”
殷长夏呼吸里满是灼热“我”
“又在逞强。”
陆子珩直视着他,眼底满是空洞,“把一切困难的事都交给我不好吗”
附近有光柱,便意味着,游戏在清扫失去阳寿的玩家。
光粒飞舞,翩翩如蝶,瑰丽又让人迷失,然而这却是由玩家的死亡所带来的。
家园一切的瑰丽,都建立在腐朽之上。
殷长夏深深明白,陆子珩看似稳定的表面暗藏着什么东西。
他的弱,就是陆子珩的稳定剂。
殷长夏僵硬的站在雨里,内心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他,得糊弄过去,一定要糊弄过去,不要正面和陆子珩硬碰硬。
可在听闻了那件事情的时候,他就连说谎也无法做到。
殷长夏声音发瓮,带着浓浓鼻音“你一直在试探我从焦兴凯,到尹越,再到霍一尘,现在能确定了吗”
那张薄薄的窗户纸,竟然以这样的形式被捅开。
陆子珩“”
正因他无法再继续忽视下去,在a级玩家会议上,才会比往日更加不稳定。
陆子珩“早在你回来之前,我就确定了。”
他是凶棺之主。
就算他四年前再怎么阻止,事情还是望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殷长夏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四年前,你就知道了凶棺”
陆子珩“阿祈,我教你,你厄运缠身了那么多年,现在知道了原因,你应该对别人的态度更激烈更厌恶才对。”
凶棺关系夏家福祉。
那便是凶棺催促着要新的镇棺人的报复。
陆子珩不肯去死,也不肯成为镇棺人,那些东西便加诸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他分明是想袖手旁观的。
可直到听闻殷长夏得了绝症。
陆子珩那个时候,便疯了似的晋级,当了四年的e级玩家,升级为a级玩家,不过短短几月。
这便是理由。
许多事情,殷长夏已经明白了理由,内心翻涌着各类情绪“你是别人”
厄运缠身。
原来那么久之前,便是凶棺在催促着他了。
陆子珩“”
陆子珩“那你怪我吗”
殷长夏急急的说“怎么会。”
“那就好。”
陆子珩终于露出了一个虚浮的笑容。
殷长夏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便觉得陆子珩是暂时释怀。
然而陆子珩的下一句话,却让殷长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你不怪我,我却怪你们。”
殷长夏“对不起。”
“你看你,总学不会逃避。”
陆子珩的声音极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你应该说,这是爸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应该怪我。”
殷长夏摇头“那你应该怪谁”
陆子珩“”
他没想过殷长夏会这样回答。
便连后方的裴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也在微微发僵。
陆子珩“这种话是想我恨你”
陆子珩的手从他的面颊,缓缓落到了脖颈,那正在热烈跳动的动脉上面。
充满了威胁性。
“不想。”
殷长夏身体在轻微抖动,他对想要说的话,极其抗拒。
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继续,“如果你必须依靠这种形式支撑下去,那你可以暂时恨我。”
陆子珩“暂时”
这话挺有趣。
殷长夏铿锵有力道“我会打开所有凶棺,彻底放你们自由”
他说的是你们,而非你。
裴铮呼吸乱了几拍,就不知道殷长夏的这句话里,有没有包括他了。
可他行事太出乎意外了。
裴铮身体倚靠在墙上,抬眸看向了这场绵绵小雨。
但凡他能有一丝逃避,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一来,他便能做得更绝,也不必有任何贪恋。
“等你做到了再说吧。”
陆子珩并无任何异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走吧,我带你去唐书桐那里。”
裴铮从暗处走出“不如我带他过去”
陆子珩打量着他,怀中的双鱼玉佩在散发强烈煞气,对他生出了天然的敌对。
“这是我的弟弟。”
裴铮淡笑不语。
他像是能融入任何地方,也像是被任何东西所排斥,便连脸上的笑容,都只是虚假的符号而已。
“这么相处,可不是在对弟弟。”
陆子珩紧蹙眉头“你是想跟我闹翻”
裴铮“你私下接触过周迎”
两边同时发了问。
纵然没有动手,空气里仍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殷长夏早就难以支撑,双腿发软的朝前倒去。他的异样,打断了正处于试探和对峙的两方。
陆子珩和裴铮收敛了淡淡敌意,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他没体力了。”
裴铮低声说道,“你们到底要看多久还不想带路”
郑玄海和时瑶从那边走了出来“走吧,我知道最短距离。”
他们却很担心,毕竟陆子珩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他的双鱼玉佩这么邪门,为了变成半鬼王,秦封甚至主动接触陆子珩,只为了死时能获得成倍的怨气。
陆子珩并未动手,跟在他们的身后,每踩一步,脚底都仿佛没使力气那样。
郑玄海心里发憷,总觉得自己后背鸡皮疙瘩都爬满身。
三人终于抵达了唐书桐在一区的住处,殷长夏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朝着后方望去。
陆子珩却未继续迈动脚步。
他站在不远处,始终保持着距离,仿佛和他拉开了鸿沟。
陆子珩“阿祈,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这样送你过来。”
殷长夏的迅速成长,也如一盆冷水,让陆子珩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世上的事情,不会全部都如他所愿。
陆子珩直至最后都没有任何变化,对待他的时候,仍像是之前一样柔软。
是因为殷长夏在发烧。
不知是不是殷长夏的错觉,天边的小雨在渐渐变大拉长。
陆子珩缓缓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的背影十分单薄,哪里像是a级玩家,像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游魂。
殷长夏的意识开始模糊,误以为陆子珩还没走,拽着裴铮的时候,还低声的说胡话“哥”
裴铮将他抱了起来,走到了屋子里面。
祝钦已经在这里等了良久,没等到a级玩家会议之后的特殊游戏,反而等来了裴铮,诧异得不知所措“裴大佬”
裴铮“有房间吗”
祝钦“有有有”
祝钦赶忙将他们带到了里面,这才缓缓退出。
他疑惑的看向郑玄海和时瑶,却见他们表情凝重,最终什么都没问出口。
裴铮将殷长夏放到了床上,发现他仍旧拽着自己的衣服没有松开,眉头死死皱着,少有的柔弱一面。
“我会做到的”
裴铮微垂着眸,昏黄的烛光无法照亮他的全部,仍有一部分陷在黑暗中“他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这里面或许藏着一份安抚。
也有几分真心。
而他们当中,真正会斩钉截铁说这话的,唯有宗昙一人。
可笑。
分明宗昙才是最桀骜不驯的那一个。
a级玩家会议持续了一整天。
殷长夏这一次发烧来势汹汹,或许是苦苦支撑了太久,一旦松懈便彻底睡了过去。
等到殷长夏苏醒过来,已经快要临近第二天夜晚了。
外面的光线依旧昏暗,他发现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这一夜睡得舒服,除了仍有些发烧、嗓子刺痛外,已经比昨夜的状态好了许多。
殷长夏走出了房间,抵达了大厅,看来每一个人的脸上皆是凝重,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活计,全都将目光放到了外面。
殷长夏“”
殷长夏也顺着他们的眼神,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唐书桐在一区的住处临近游戏大厅,能够清晰的观察到游戏大厅的动静。
金属材质的建筑物上,赫然映着充满着震慑力的几个大字
特殊游戏倒计时7天。
殷长夏“那是”
见他苏醒过来,郑玄海一脸的欣喜。
“a级玩家会议过后,所有a级玩家会在短时间碰面,接下来就是特殊游戏的开启了。我来了家园四年,也只遇到过两次而已。”
殷长夏微怔“两次”
郑玄海“第一次过后的几个月,就是黎靖成为a级玩家。第二次过后的几个月,时钧也成为了a级玩家。所以下面的人全部在说,但凡有特殊游戏开启,便是a级玩家诞生的标志。”
祝钦喃喃道“这下子,家园又要乱套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外面的游戏大厅里,传来了一声声的骚动。
“怎么了”
“艹别挤啊,这么多人围着,哪里看得清楚”
詹宁非推开了门,显得急匆匆的。
这样子明显是有事找殷长夏,可在看到一屋子的人的时候,厉声道“你们不做事的吗全都围在这里a级玩家会议已经结束,队长立马就要回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四散。
祝钦和詹宁非是唐书桐最亲近的两个人。
祝钦只是负责情报,类似于瘦猴在熊天意那里的地位,而詹宁非则是真正的二把手,跟着唐书桐出生入死。
唐书桐不在,便是詹宁非做主。
众人赶忙离开了这里,等到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詹宁非才表情凝重的对殷长夏说道“出事了,这次的特殊游戏,类型被随机选定为了扮演类加直播类。”
扮演类加直播类
殷长夏眼皮跳动,如果真如他们所言,这便是要让全体家园玩家,见证a级玩家的诞生。
之前的那两位,可没这么惹人瞩目。
殷长夏沉默良久“扮演类那这个特殊游戏,是什么难度”
也正因为事情严重,詹宁非才会是这样的表情。
他拧紧了眉头,缓缓吐出了两个字“b级。”
众人“”
扮演类算是最难的游戏了。
他们之前经历了一场,只是隐隐从前几批玩家口中,知道d级扮演类游戏的威力。
现在a级玩家会议之后,被抽选出来的,却是一个b级扮演类游戏
殷长夏不舒服的咳嗽了两声,侧身站在窗户前面,阴郁的远天被水雾缭绕,唐书桐的这个住处临水而建,蜿蜒不知去处。
而隔岸便是游戏大厅。
纵使一区的玩家并不算多,仍旧对此事议论纷纷。
詹宁非“跟我去书房。”
殷长夏“好。”
郑玄海递了件厚衣服拿给殷长夏,知道自己不能跟过去,便耐心嘱咐道“进入游戏还有七天,先把病治好。”
走在前方的詹宁非都忍不住吐槽“男妈妈”
殷长夏“”
郑玄海“”
时瑶在一边憋着笑,压抑许久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放松。
至少他们这波人,能互相慰藉。
詹宁非推开了书房大门,这段时间唐书桐一直待在九区,倒是鲜少回到一区的时候。
一区和九区的不同,体现在方方面面上。
九区的街道脏乱狭窄,是喧闹市井;一区道路分外宽阔,有着各大组织的聚集。纵然看上去清冷,实则处处藏着眼线。
九区天色暗淡,根本不见白日的阳光,而一区则是唯一能看见阳光的地方。
詹宁非曾经听过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
一区是大脑、二三四区是四肢、五区是胃部、六七八区充当其他内脏、九区则是肠道。
十区呢
这是个玩家大部分不愿提起的地方。
十区是排泄物。
詹宁非“到了。”
殷长夏“什么事要这么神秘”
詹宁非关上了门,走到一个地方,将红布盖住的盒子拿了出来“这东西你应该见过吧各区有我们的人,我不说废话了。”
十个通讯道具,便赫然映入了眼帘。
在打开的瞬间,里面传来了各种玩家的声音,刺耳到了极点
殷长夏头疼极了,大脑嗡了一声。
“a级玩家会议结束了吗这次的人选是谁”
“名单我们只拿到了其中一个,是熊天意下面的毕冠林。”
“这次只有他那他岂不是稳操胜券完了完了,我们要不要事先巴结他啊”
“该死的,这次a级玩家派了那么多人来下面的区域,我还以为是堵什么人呢。”
“就是堵人,你不知道吧上次新星榜变动的事,虽然几个a级玩家没显露山水,但早就开始着手调查了。”
“天呐,上次的黎靖,这次的时钧,也就是两三个a级玩家在留意吧,看这阵仗,是引起了全体a级玩家的注意了”
这是
殷长夏满脸诧异,又听到了另外一批。
喧闹的声音充斥在整个书房,让这里宛如集市一般热闹。
“这次的游戏叫什么”
“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又不能推测出任何的情报。哎好像叫往生。”
“b级扮演类 直播类啊,这是要让我们共同见证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吗”
“呜呜呜呜,这种殊荣我也想有。”
詹宁非关闭了那些通讯道具,从无数庞大的信息当中,理出来了两个点“听到哪两个部分了吗不必我多说了吧。”
殷长夏揉着太阳穴,里面塞满了巨大信息量,让他头疼不已“a级玩家会议和特殊游戏的事儿”
詹宁非淡淡的嗯了一声。
“扮演类游戏,在整个家园体系当中,也属于异端。”
殷长夏“怎么说”
詹宁非上下扫视着他“你现在已经是c级玩家了,还是尽快补充团队吧,郑玄海再具备实力,那也仅是刚升上来的。时瑶就更不用讲,单纯一个新人”
这样简单的情报,上层玩家无一不知。
放到殷长夏这儿,便是毫无所知。
詹宁非说出这话过后,才想起来殷长夏前不久也是个新人。
詹宁非叹了口气,不由的头疼扶额“是我失言,还是由我给你讲一讲吧。”
他边说边将盒子盖住,又抖了抖红布,将它盖在了上面。
“扮演类游戏和其他游戏出现的比例是一比五十。”
“除了载物对接可以抚慰狂气值以外,便只有参加扮演类游戏。”
殷长夏微怔,想起之前家书里看到的那一行字。
我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当初殷长夏还以为是阳寿,现在想想看,或许是说的狂气值。
“载物对接是拥有载物的玩家的特权,扮演类游戏,则是普通玩家的特权。”
“综合类游戏的确有概率能让狂气值降低,这也是为什么曾经是c级场的食欲,能吸引到这么多e级玩家的缘故。”
“除了想让阳寿翻倍的深渊时间,便是狂气值减低。”
“这一次游戏的确很艰难,但竞争也会相当之大。”
詹宁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知道距离上次出现扮演类游戏,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吗”
殷长夏“一个月”
詹宁非“是半年。”
这个数字令殷长夏心头咯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詹宁非“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像假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殷长夏的表情逐渐凝重,终于明白过来,家园对扮演类游戏的痛恨和渴望。
它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在这期间,一定有无数玩家积累了大量快要抵达危险程度的狂气值,他们就一直等着这个机会,想要消除狂气值的影响。
这就跟抽签是一样的。
原以为能等到e级,亦或d级的扮演类游戏,而如今程度却达到了b级。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站在门口的祝钦突然敲了门“你们谈完了吗有急事”
詹宁非拉开了门“队长呢a级玩家会议已经结束,他为什么还没过来”
不是唐队让他好好跟殷长夏解释的吗
“队长刚才跟我说”
祝钦的脸色分外苍白,“咱们九区的会馆被袭击了。”
九区会馆被袭击
谁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此刻他们谁也没有再深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唐启泽。
他还在九区
殷长夏呼吸急促,立马便走出了屋子,低低的喊了声“郑玄海,时瑶,我们走。”
天色苍白虚弱,犹如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只是苟延残喘的透出了熹微光线。
正待在九区会馆的李玖和柯羽安,本以为能等来殷长夏,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危险。
李玖看向了上方天空,表情由不耐烦转为了凝重,逐渐露出了恐惧。
十区大门破裂了。
街道上全是慌乱的玩家,犹如逃难一般向后跑去,希望能打开八区大门。
“啊啊啊别杀了我”
“十区十区的鬼物要出来了”
然而他们已经抵达了门口,却发现身处于八区的玩家,将大门死死封住,任由他们再呼喊,也不肯将大门打开。
这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众人面色铁青,竟然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开门,一群混蛋”
“难道九区没有你们的队友和朋友你们就要眼睁睁看着九区玩家去死吗”
李玖站在了会馆门口,注视着这惨淡的一幕。
从十区泄出的鬼物骑在了其中一个玩家的身上,一口咬了上去。它却并不是想要玩家的血肉,而是把他当成了其余鬼物的寄体。
“呜呜呜,救命,救我,谁来”
那名玩家痛苦的大喊,到最后连话也没说完,身体便失去了掌控,迅速染上灰白,黑色的瞳孔也全然消失,只剩下了骇人的眼白。
他被同化了。
食腐的乌鸦嘎嘎大叫,站在了房檐之上,拍打翅膀的模样,就像是在嘲笑着众人一样。
它们虎视眈眈的盯着玩家,一遇到尸体,便一拥而上,愉快的进食。
九区纵然是家园最末,却到底不是垃圾场十区。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李玖呼吸急促,连怎么去击退这些东西都想不到,脑子乱成了一团。
柯羽安“到底为什么”
李玖“应该是a级玩家会议,所有a级玩家都集中到了一区,故意挑了这个时间袭击。”
裴铮是十区的看门犬,现在守门人不在了,那些东西自然就肆无忌惮了。
柯羽安“那之前几次a级玩家会议,也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吗”
李玖总觉得柯羽安问到了盲点。
他面色古怪的摇了摇头,也生出了几分古怪来。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突然有玩家不顾命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鬼物“救我,你是c级玩家吗我愿意献出所有”
她不慎跌倒,终究是慢了一步,被身后如乌云般的鬼物袭击。
李玖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退回了屋内,朝着屋子里的人喊道“快联络唐书桐”
女人哭了起来“之前殷长夏和唐队打赌,想要九区的住处,唐队已经在b级场诞生的全区通报里,把大部分人撤离九区了。”
这是唐书桐对殷长夏的信任和诚意,没想到反倒成为了致命一击。
李玖心脏狂跳“妈的”
他们上方的瓦片,忽而响起叮叮咚咚的踩踏声,就像是孩子在捣蛋一样。
可越是这样,越让几人头皮发麻。
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上方的响声在挪动。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们粗粗的喘息声。
“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女人便指着他的肩膀,语气在发颤“你上面”
柯羽安只觉身体重到了极点,像是压了千斤重的巨石。
他吞咽着口水,知道自己肩膀上一定有东西。
柯羽安僵硬的转过了头,便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啊啊啊”
有鬼闯进来了
柯羽安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觉得这比他经历的三场游戏里的鬼物还要可怕,他身上的伤口本就没有痊愈,无法再承受下去,便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它们向着里面冲撞而去,女人大惊失色“唐队的弟弟在里面”
李玖咬咬牙“柯羽安交给你,我进去看看。”
一只鬼物她还能对付,这么一大群她可对付不了。
李玖是把难题留给了自己。
女人“好。”
得了她的回应,李玖冲入了书房之中。里面已是一片狼藉,各式龟甲、铜币、卜卦用的一切物品全都散落一地。
还有一些唐书桐尚未收拾转移之物,也全都堆砌在里面。
粗略望去,那边约莫有五六只鬼物,全都是从游戏当中被玩家带回家园的,这种要么就是鬼上身,要么就是把玩家当成寄体进入了十区。
还有一种
被丢在十区的,都是被夺走掌控权,又被掌控者嫌弃,变得一无所有的玩家。
他们许多都死在了十区。
前些年还好,这几个月格外不太平。
这样恶性循环,便导致十区的情况更加严重。
若不是裴铮一直留在十区,家园早几年就会生出大麻烦。
鬼物们最喜的寄体,便是唐启泽这类,她们能够借用他的躯壳,重获新生,离开十区那个鬼地方。
在看到软榻的唐启泽后,鬼物们的眼底带上了渴望,纷纷涌向了那边。
李玖大骂一句该死,冲上去保护唐启泽。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殷长夏和唐书桐一定会赶过来,倘若唐启泽在这里出事,恐怕唐书桐会迁怒,放任九区和十区融为一个区。
那个时候,可就麻烦了
为了他自己,也必须护下唐启泽。
李玖没了次数类载物,应对到底吃力了许多,手里是一根垂杨柳。他拿出了道具,咕噜灌了几口,然后喷在了杨柳枝上面。
李玖一冲而上“滚”
鬼物们被杨柳枝打得退后好几步,纷纷发出痛苦的哀鸣。
然而她们并非各自为营,其中一只不要命的冲了上去,痛苦的抱住了那根杨柳枝,身体也在逐渐融化。
李玖震惊的看着她,鬼物竟然会这么不要命
而另外的那几只,开始往唐启泽的身上奔去
李玖拼命挣扎“住手”
现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李玖因卷来的发丝击伤,而倒在了地上。他胸口闷痛,恍惚间看到了一本翻开的书。
这便是唐书桐没有拿走的。
李玖的注意力本应该放在唐启泽那边,可晃眼间看到上面的字体时,整个人却僵硬得宛如一块钢铁。
阴阳佛牌使用时耗费的不是阳寿,而是透支健康。
佛牌是时家之物,看来得找到时家才行。
时钧让我带他进入游戏,才能告诉我佛牌由来。
阴阳佛牌情况特殊,是阴差阳错,才会供我使用。
许多句子已经被划掉,看不清究竟写了什么,然而底下那一句话,令李玖极其震惊
启泽究竟想做什么二次继承载物,竟然迟迟不肯放弃那个女鬼的高跟鞋的低劣载物,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他是想要追赶我。真傻啊,明明羡慕他的人是我
我很快就能把阴阳佛牌还给他了。
还
时家
时瑶现在跟殷长夏待在一起,这些事情若是给殷长夏知道,就能明白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下一秒,那些字体便被粉碎成碎片。
唐书桐站在门口,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浑身都染着鲜血“你看到了什么”
李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些鬼物,而是因为门外的唐启泽。
他手心里染着血,上面是两枚阴阳佛牌。
书变成了碎片,就是唐书桐的手笔
如果回答不当,恐怕变成碎片的不再是书籍,而是他的身体。
“我”李玖刚发出声音,便看到唐书桐动用了阴阳佛牌,李玖大骇,“等等”
然而下一秒,屋内的几只鬼物,便被撕得粉碎。
唐书桐咳嗽了一声,嘴角满是鲜血,像是终于忍耐不住,肺部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他抬眸扫视着李玖,一步步走到了里面。
李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危急关头,软榻上的唐启泽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唔”
唐书桐杀意收敛,拐了个弯朝着唐启泽走去,表情变得难看“糟糕,快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在被异化,变得宛如载物之中的女鬼一般,身体漂浮在半空,扭曲抽搐了起来。
唐启泽骤然睁开了眼,眼球不规则的跳动着,看这样子就像要异化。
完了
危机关头,靠近书房的那一堵墙,突然间被人给砸开一个窟窿。
轰
尘粒飞扬之中,一个隐约的人影站立前方。
下一刻,外面转入昼夜,无数光束纷纷亮起,那是失去所有阳寿的玩家。
那些光束照亮了家园,竟是在以这样的形式驱散黑暗。
殷长夏缓步踏入了屋内,将阴玉和人皮灯笼一同拿了出来。
唐书桐无力的垂着手“没用了”
他预估至少三天唐启泽才会进入尾期,没想到九区会出这样的大事,间接让唐启泽受到了影响。
殷长夏面颊上还戴着丑陋的面具“谁说没用”
说出这话的瞬间,惧面功效生出作用思想感染。
唐启泽身体拱起,感受到了来自殷长夏那边的情绪连接。
傲慢。
唐启泽竟然没再继续严重下去,脸颊的痛苦消失,呼吸却急促了起来,这模样简直就像是兴奋。
唐书桐面露震惊,头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起了殷长夏。
或许薄临锋仅仅只是想要培养十位a级玩家,才想要邀请殷长夏的,并无其他意思。
而这
将会是动摇他地位的存在。
“养虎为患。”唐书桐极低的念道,却没让任何人听见。
不远处绽出幽蓝的亮光,像是在和那些光柱抗衡一般,逐渐压过了肆虐着玩家的鬼物。
“是半鬼王”
“难道是有a级玩家过来救我们了吗”
“呜呜呜太好了。”
外部的喧嚣直直传来,唐书桐恍惚间仿佛被那些虔诚的喊音所影响,一股热血直冲大脑,注视着眼前的殷长夏。
他开始引众人瞩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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