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初壤

    知道仙君派人来寻大麒麟的当天, 杜楠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把麒麟还回去，他自己是赶不走大麒麟的，所以只能让那仙君研究看看怎么把他家的麒麟拖回去。

    他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过去, 谁知, 当天晚上，那大麒麟自己却离开了。

    第二天当归再次过去打探消息他才知道, 那大麒麟竟是昨天晚上又回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它正在兽厩里吃仙草呢，一副没事麒麟的模样, 宛如自己从来没有失踪过。

    还能怎么着呢仙君的人只能撤了寻兽启示，留下礼物一堆，最后带着麒麟走了。

    杜楠也就松了口气。

    然后

    又隔了四五天吧，那大麒麟又回来了，这回, 头上顶了一颗老大的灵石。

    杜楠

    然后在他这里待了没两天，又离开, 然后过几天又回来

    真住旅馆。

    就是不知道这麒麟是把仙君那里当旅馆还是把他这里当旅馆了。

    不过，就凭那大麒麟每次空爪离开、总带点什么回来, 怕是仙君那边是旅馆的可能更高。

    不对，不是旅馆，而是工作场合。

    大麒麟八成把那边当做拿工钱吃饭的地儿了。

    那仙君后来再没派人过来发寻兽启示, 看样子也是发现并默认这点了, 眼瞅着连唯一能做点什么的仙君都不管了, 杜楠还能怎样, 他也不管了。

    如今他的空间对于麒麟们来说大概就是个开放场所, 随便来, 随便走，还能顺便相亲生仔的那种。

    阿青金就是大麒麟住到他空间后第二年中生的，没有丝毫预警的，湿漉漉的小拖把就这么裹着一团湿泥巴出现在那片逐渐扩大的“黑土地”上，仿佛就等着被他看到似的。

    杜楠心念一动，小麒麟就出现在他怀里了，阿青和阿金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它，小家伙也不怕生，被他抱得很舒服似的，还在他怀里打了个滚，这一滚，想到它身上裹着的黑色泥巴可能是什么，杜楠赶紧端水给它洗澡。

    那麒麟屎看着酥软，仿佛一粒一粒的干燥土粒，然而实际上摸起来却是胶质的感觉，软而黏，一粒一粒连的紧密，杜楠给它洗了好半天也没能将那泥巴从它身上洗掉。

    心思一动，杜楠将阿青阿金唤过来一摸，他这才发现阿青阿金身上居然也有这样一层胶质的黑泥，只不过它们身上的黑泥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更久一点的缘故，和身上的鳞片毛发结合的浑然一体，看起来就像天然上色一般。

    想到阿青阿金身上一直糊着这么一层屎泥巴，杜楠瞬间感觉不太好了，它们可经常上床哩他的床

    可是床不是刚刚上的，也不是就上了一次两次，看着三头小麒麟，杜楠叹口气，继续打理起小麒麟来。

    这粑粑洗是没洗掉，甚至水里干干净净，一点浑浊都没有，杜楠只能放弃把粑粑用水洗掉的打算，开始用梳子给它梳毛。

    成年麒麟身上大部分都是鳞片，只在头部，身子下部，还有四肢末梢有毛发，而小麒麟却不同它们身上到处都是毛，还是很长的毛，给阿青梳毛的时候杜楠还看过，毛发根部没有鳞，一点鳞也没有，只是它们的毛发长得极其细密，恨不得一个毛孔出来十根毛的那种细密，寄生虫根本没法在毛发根部生存，而因为毛发厚重，怕是被咬一口也不在怕的。只不过因为麒麟们似乎很喜欢去海边叼嘎啦吃的缘故，几乎所有麒麟的下巴、脖子下方、乃至腿上、腹部但凡会垂坠到海水中的毛上都缀着好些海藻，还有一些小贝壳什么的，杜楠之前给阿青阿金清理掉的就是这些东西，不过没多久它们身上又缀满了小贝壳就是了。

    如今这头新生的小麒麟身上却是还没有这些贝壳，只有湿乎乎一团黑泥巴杜楠决定催眠自己那是泥巴，这些泥巴比他空间的“黑土”更黏，尤其当它出现在小麒麟身上的时候，清理掉它们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杜楠索性就把它们梳理到小麒麟的毛发上，根根毛发均匀涂满“黑泥”的时候，新生的小麒麟也成了一个黑糊糊的小拖把，就和小号的阿青阿金似的。

    杜楠将它往地上一放，小家伙软软的跪卧在地上还站不起来，而此时阿青和阿金似乎观察够了，凑到它身边舔起它的膝盖来，似舔舐也似鼓励，更像是一种催促，在阿青阿金的帮助下，小麒麟没过多久就站起来了，风一吹，湿漉漉的毛发干燥之后，它竟是跟在阿青阿金屁股后头小步跑了起来。

    “唉哟阿青阿金这是生啦”当天晚上，过来蹭饭的剑修们稀奇道。

    杜楠

    杜楠能说什么呢他能说他空间里不止一头麒麟，而是有好多好多麒麟，这头小麒麟是其中一头大麒麟生的吗

    他不能，所以他只能不吭声。

    剑修们便将他的不吭声当做默认，然后愉快地给小麒麟起了“阿青金”这个名字。

    杜楠槽多无口。

    于是，明明自己还是幼崽，公母也不知道，在众人眼中，阿青阿金已经成了一对小夫妻了，还是一对新手爸妈的小夫妻。

    阿青

    阿金

    倒是阿青金挺高兴的，每天活泼泼跟在阿青阿金屁股后头，怕是早把亲娘忘在了脑后。

    不过杜楠感觉它亲娘大概也乐得如此，每天出门上班、领偷了好东西就回家，小麒麟都一岁半了，杜楠也没见她看过小麒麟一眼。

    还不如阿青阿金负责任哩

    不过，说到小麒麟身上的“黑泥”麒麟粑粑，杜楠之前头疼过的每日铲屎场面并没有出现。

    三年来，他空间的黑色土地并没有多出多少，除了麒麟们大规模搬进来筑窝之时出现了大量“黑泥”，之后这些黑泥的增长就很缓慢，一年半的增长怕是都没有小麒麟出生之时身上带着的黑泥多。

    加上根据杜楠观察，阿青阿金的粑粑也少了。

    之前它们主要吃嘎啦，粑粑就多一些，如今它们跟了他，杜婴婴想要好肥就很舍得下好料，种出的杜英也给它们留一份，谁知这一吃杜英，两头麒麟倒成了每隔好几天才拉一次了，而且吃的杜英等级越高拉的越少，杜婴婴很郁闷，奈何两头小麒麟如今最爱的主食成了杜英，嘎啦虽然还摸，只是每天不吃杜英就吃不饱似的，两头小麒麟瞪着大眼睛巴巴跟着杜婴婴来回跑的模样饶是杜婴婴也败下阵来，还是继续给它们吃杜英了。

    倒是阿鹤重新夺回了杜婴婴心里的位置。

    每每瞅着两头小麒麟，杜婴婴最后还是摸摸阿鹤，语重心长道“阿鹤，这个家里啊，最有用的还当是你啊”

    阿鹤就特、别、骄、傲

    对了，如今随着杜雨涵的升迁，她已经配上木鸢了，不是朱阿婆那种破旧的木鸢，而是一种很新奇的款式，平时可以小小一枚收在戒指内，使用的时候拿出来就是好大一艘木鸢，上面的座位宽敞又舒适，还有储物空间，如今小夫妻俩去鹤都上班上学都是自己开木鸢过去的，阿鹤则成了杜婴婴和当归的坐骑。

    至于杜楠，杜楠自然不用愁，他有三头麒麟呐

    每天或者阿青、或者阿金驮他去内门，他也不做别的，就去典籍馆读书。

    大概因为一空间麒麟的缘故，他对珍兽类的书籍特别感兴趣，三年下来，他慢慢将典籍馆里珍兽类的书籍读了一大半，期间他还知道了了不得事情。

    典籍馆的馆长敦仪不是人，而是一种名叫蛤的妖，那是一种体型特别巨大的妖，目前已知习惯生活在翩然海中，喜水，喜潮湿，喜洁，喜安静，喜欢进食富含血肉之物，天生混沌仙骨，腹中有巨大空间光看这些描述还看不出什么的话，之后还细细记述了对方的长相，甚至还有一幅画像，看到画像的时候杜楠愣住了这不就是敦仪吗

    他没好意思问，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敦仪从书架上将那本书抽出来，在后头补充了什么

    “这是我写的，自传。”看着目瞪口呆的杜楠，敦仪并不隐瞒，而是非常坦率地说了“你不觉得我长得和你们人类不太一样吗”

    杜楠我确实觉得不太一样，可是这世上也确实有长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人类嘛

    敦仪便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我这人形幻化的还挺成功”

    杜楠抱歉我好像给你错觉了

    然后，坐在典籍馆的长凳上，两人继续聊了会儿天，杜楠才知道敦仪乃是数千年前翩然海的大妖，在翩然海兴风作浪，让妙翎老祖将翩然海一分为二，把整个妙翎宫安放在中央的主要原因就是他。

    “她把我关起来的地方有几本书，那些书很有趣，然后，我读了更多的书，就觉得原来的日子没意思了。”

    “再后来，我就找她要了世间所有的书，虽然目前妙翎还没有完成她的承诺，可是我如今也有了这许多书，未来还可以有更多的书，这很好。”敦仪慢条斯理道。

    “难不成我们现在都是在你的肚子里”杜楠惊呆了。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杜楠又疑惑了“可是你到底是怎么自己出现在自己的肚子里的”

    敦仪便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将来你也可以做到的，每种混沌仙骨都有自己奇异的地方，还需要自己摸索。”

    杜楠敢情你早就知道我有空间啊

    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敦仪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大概这是我的天赋，也就是你一开始空间不稳才能被我感知到一点点，现在，我已经什么也觉不出来了。”

    杜楠就瞅瞅敦仪，敦仪又瞅瞅他，末了，两人像是有了一个共同秘密似的，一起笑了。

    这一回，敦仪的笑容又比刚才柔和一些。

    “只是，你现在就只能天天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吃，水也不能去，这假如你的习性就是书中写的那样，这就是完全违背天性了，你不难受吗”杜楠又问他。

    敦仪点点头，又摇摇头“难受，但是也快活。”

    “水会弄坏书籍，大吃大喝也会弄脏它们，书籍是智慧的结晶，是一个又一个人的思想，能够克服自己的兽性保护这诸多智慧和思想，我感觉自在。”

    杜楠就道“大概就是自律给你自由吧”

    敦仪想了想“自律给我自由嗯，就是这样子。”

    说完，他就继续写书去了，对于在诸多智慧和思想中把自己小小插入进去这一点，敦仪有点心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心虚，他写得十分认真。

    看他的模样，杜楠想，或许自己将来也可以写一本书放在这里，就写麒麟观察日记，如今这世间关于麒麟的记载当真不算多，比如这麒麟屎方面的记载吧，不但他老妈工作的淘宝坊没有记载，就连这典籍馆也没有记载，看来，就等着他来补充了。

    杜楠瞬间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大概还要很久才能搞清麒麟屎的秘密，不想，因为某个机缘巧合，他很快就知道了。

    而这个机缘巧合就是当归，的师父，的树。

    当归天道指引的师父回来的事儿，全家都知道，可是这位师父居然就是敲响大钟的灵虚期大能的事儿，老杜家可是不知道了。

    还是当归带着师父回家的时候，如此这般一介绍，老杜家才知道敢情前阵子门内新出的老祖赫然就是自家当归的师父。

    可是这位师父看着好生眼熟，越看越像当年救了她们全家乃至全村乃至全镇性命的男剑修。

    继续圈重点男，剑修。

    老杜家的人眼神都不错的，记性更不错。

    对此当归是这么解释的

    “当时师父她女扮男装。”

    老杜家

    然后当归便禀明了师父的来意一来是让师父和自己家里人见见面，毕竟这年头师父可不是随便拜的，几乎等同于另外的父母，当归的意思，自然要让两边见见面；当然也有让自家人沾沾仙气的意思，灵虚期修仙者在他们这边就是真正的神仙了，她们每日灵气吞吐量可大，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是在她们身边干坐着搞不好都能有受益，当归这是想方设法给自家人谋点福利；二来，则是他师父确实也有求于他家。

    “真土，师父说他想要这个，想请母亲代为寻找一下。”师父一声不吭，当归就全做了他师父的代言人。

    “真土”杜雨涵皱了皱眉，在记忆里翻了好半天，她还真没见过这个词儿。

    “也可能叫初壤，不是息壤，而是息壤的祖宗，世上最初的土壤。”当归补充道“如果能找到这些的话，师父可以用材料换，除此之外，师父还需要收购一批材料，如果母亲那边可以找到的话，师父同样用材料换。”

    说完，当归还拿出了一张小纸条，一共两段，上半段是淬玉需要的材料，下半段是他可以拿出来交换的材料。

    看的杜雨涵头晕眼花不愧是灵虚期大能，全是顶级材料。

    除了这真土初壤以外，还有好几样材料杜雨涵拿不准，她表示要和坊里大掌柜商量商量也就是宋师姐，淬玉点头示意无妨，杜雨涵就立刻忙里忙张飞走了。

    她这么急自然是因为他是自家孩子的师父，不想这举动却正中淬玉的意，不懂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这人是务实派，想要的东西，人家立刻帮忙找最好不过。

    他当时就觉得徒弟家里人不错。

    而在杜雨涵这里呢，拿着材料单过去的第一时间，整个淘宝坊高层都被镇住了。

    淘宝坊说穿了还是妙翎宫的生意，其后自然是妙翎宫的高层老祖，因着淬玉不爱与外界交往，自打定山以来，这位新老祖可是和谁也没说过话，山头好像也没出，如今从杜雨涵这里却拿出了他想要的材料单，再看看他可以拿出来交换的材料

    岂止杜雨涵眼晕啊，老祖们都眼晕。

    全是大伙儿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想要

    而淬玉想要的材料好些淘宝坊是没有的真正的好东西大伙儿可不会拿出来卖，就等着和人交换呢如今就是大伙儿终于等到的机会

    一时间，门内的老祖们几乎人手一份抄过的清单，你凑一个我凑一个，愣是把淬玉想要的材料凑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初壤这项还是无人知道，其他竟是都凑齐了而她们想要的自然也不是钱，而是淬玉这边的材料。

    所有这一切便是由杜雨涵负责的。

    而这也正是当归的另一个打算了。

    全家杜雨涵的修行天赋最差，他就想着让他妈拼仙缘，而仙缘之一自然就是多见仙人，高阶修仙者见多了，应该总能遇到点仙缘吧

    别的不知道，杜雨涵最近确实挺乐呵的。

    或许不是个好修仙者，然而杜雨涵绝对是个好的事业型人才。

    在最短时间完成了除初壤以外所有材料的收集，还让所有仙长都满意，将装满材料的储物袋交到淬玉师父手上的时候，杜雨涵脸上有高兴，也有一点对自己的不满“还有初壤没有收集到，请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想办法再打听打听”

    她这边还有些不满意，殊不知淬玉已经被她吓了一跳了。

    这么多材料让他收集的话，怕不得上千年就算他手里有材料也没用，一个一个交换的话，也得许多年，徒弟的妈居然一个月就收集好了这

    “你将来修仙路会很顺的。”淬玉真情实感道。

    杜雨涵就笑“借您吉言。”

    对此，淬玉已经很满意，但那棵树却不满意。

    “笨蛋木头人一个初壤而已，两千年都没收集到，你笨蛋不笨蛋”即使树身在山头扎了根，可是那棵大树的声音仍然是从他识海传过来的。

    “如今其他材料已经具备，就差初壤了。”难得的，淬玉回了他一句，也是杜雨涵给了他底气，之前材料差得多，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复对方，只能任由对方骂。

    岂料他不说还好，一说，对方嗓门更大了“就是因为其他东西都收集全了只差初壤，老子更郁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希望还好，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就差一样就没希望了，我好气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淬玉又不吭声了。

    直到当归过来。

    他是去典籍馆接杜楠了。

    今天杜婴婴要去地里不回家，杜雨涵和朱子轩也要在外头庆功宴不回家，杜楠小小一个人在家，虽然有剑修，但总不好天天麻烦人家，秉明师父后，他索性把杜楠接到这边来了。

    他想着，反正这不是杜楠第一次和淬玉见面，就算淬玉不是爱说话的人，可是杜楠也不是，两人相处应该蛮愉快的。

    他想得很好。

    只是，杜楠确实不是第一次和淬玉见面没错，他却是第一次和那棵树见面。

    几乎是在见到杜楠的第一眼，他们所在的山头地震了。

    抱紧杜楠好半天，当归才意识到这并非地震，而是他师父的那棵树，那棵树不知怎么了，竟是把树根一根根从山石里了。

    不明所以的当归抱着同样不明所以的杜楠，没办法问树，他们只能不解的看向淬玉。

    却见淬玉也是一脸懵逼。

    不过他不是因为不解而懵逼的，而是被吼的

    “别阻拦我，我要到那个小娃娃那边去现在马上让我走”

    “初壤好浓郁的初壤的气息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