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他妈的又是谁”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叶棠, 打手们都是吓了一跳。毕竟现在的叶棠没长着一张乐善好施的脸,更不像有一副好心肠。
叶棠并不回答打手的话。她蹲下身,尽可能轻地将孩子侧翻过来, 让孩子颜面朝上, 横躺在河堤上。
从这孩子被这群打手捞上来大约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孩子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他连脉搏都是停的。
“你要做什么”
见叶棠掰开孩子的嘴, 检查孩子的气管、鼻子, 又撑开孩子的眼皮去看他的瞳孔,黑人打手焦躁了起来。
只是这黑人打手的嗓门儿虽大,可他也不敢拉开与他们毫无相关的叶棠叶棠身上的裙装款式陈旧, 颜色老气, 连领巾夹和衣扣之类的装饰品都透出一股子陈旧的味道。
可是这身裙装的面料质感非常出色, 显然不是一般平民穿得起的。所以黑人打手怀疑叶棠是某贵族老爷手下的女仆长她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也确实像这种狐假虎威的狗腿子。
叶棠并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看自己。
疯了也好,多管闲事也罢。她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有救的孩子死在她的眼前。
“做什么当然是救他。你们也不想平白死了个能赚钱的商品吧”
确定孩子不是溺水、也不是不小心吸入堵塞气管与呼吸道的泥沙或是水草所以才没有呼吸, 叶棠朝着克劳迪娅还有葛罗莉娅喊“迪娅、莉娅过来帮我”
克劳迪娅和葛罗莉娅只是看一眼那些打手凶神恶煞的面相就吓得小腿肚子直打颤。然而在呼唤她们的不是别人, 是她们最为敬重也最为爱戴的母亲。两个小姑娘强忍着腿软,像刚出生就被迫跑步的小鹿一样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叶棠。
“母、母亲”
叶棠再次确定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是两个坦率的好孩子她们都怕成这样了, 还是没有袖手旁观。这让叶棠坚定了绝不让这两姐妹走向破灭的心。
“莉娅,帮我扶着这孩子的头。迪娅, 你用手帕按住他额上的伤口, 为他止血。你们两个都要看好我的动作。”
““是母亲””
两姐妹异口同声, 跟着就睁大了紫色的双眸,果然认真地盯着叶棠的动作。
急救、逃生、灾难避险对于现代人来说已经算是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点的日常常识了。其中心肺复苏术cr、海姆立克急救法与人工呼吸因为简单易学又确实非常有用,普及率相当之高。
随着心脏除颤仪aed作为急救器具被安置到各种河边、湖畔、海滨的设施上, 还有不少的人学会了如何使用心脏除颤仪。
叶棠手上没有心脏除颤仪,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个孩子的心跳复跳, 那就只有心肺复苏术和人工呼吸了。
可心肺复苏术是很需要力气的。这个身体大病未愈,叶棠一个人力气不足。所以她让克劳迪娅还有葛罗莉娅学习她的动作,继而代替她去为这个孩子做心肺复苏。
周围这些打手下手没轻没重,又没什么耐心。叶棠可不敢指望他们能老老实实地按照自己的话来做,还不摁断这个孩子的肋骨。
肋骨断裂是很危险的。尤其做心肺复苏术的时候。因为心肺附近的肋骨一旦断裂,断裂的肋骨就很可能会戳破人的脏器。最糟糕的情况下是断裂的肋骨正中心肺,那就不是救人,而是直接反手把人送上天了。
“看懂我的动作了吗莉娅,现在我来扶着这孩子的头,你来做心肺复苏”
“我、我”
双马尾葛罗莉娅差点儿没哭出来。心肺复苏术,这么高难度的东西她哪里会啊
“莉娅,回想我刚才的动作。”
叶棠的话让葛罗莉娅哭唧唧地看向了母亲。
母亲是个很高压的人。虽然对她和姐姐很是溺爱,却不允许她和姐姐对她有所顶撞。母亲不会与她们商量,只会对她们下命令,但同样是在母亲的威压下去执行母亲的命令,今天的葛罗莉娅却在对上母亲的双眼后不再对母亲的命令有所抗拒。
她的母亲是真心想要救人。她会这样强势,仅仅是因为她无法忍受一条年幼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颤抖个不停的手不抖了,无端生出些勇气的葛罗莉娅回想着叶棠刚才做过的动作,将手按上了男孩的胸口。
她和母亲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不想看着一条自己原本可以拯救的生命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前
葛罗莉娅尽了全力,可惜男孩依旧一动不动。他的脸不光苍白,甚至已经笼罩上一层霜青。
“迪娅,换你来。”
“是母亲”
看过了母亲的手法,又听过了母亲对妹妹的指点,克劳迪娅发挥得比妹妹更好。只是娇生惯养的她还是和妹妹一样,没做几下心肺复苏就没力气了。
有看热闹的人不断聚集过来,谁都看得出来母女三人这是在试图挽救一条与她们毫不相干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母女三人太拼命吧,周围的人看着她们这样努力,开始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感到羞耻。
那是一种良心发痒的感觉。就好像冰层化冻,石头上生出几条裂缝一般。
有的人不自觉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有的人不停地搓着自己的鼻子。所有的人都感到那句“要不要我来试试”、“我也来帮忙吧”卡在喉头。一时间为看透世态炎凉的自己竟有这种热血与冲动感到困惑,想骂自己几句“多管闲事”。一时间又觉得跪在河堤上的那母女三人太过耀眼,让人也想要变成她们那样。
厚厚的嘴唇掀动了数次。黑人打手终是忍不住出了声“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叶棠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她勾起唇来,笑了一下“当然有。”
尖酸刻薄的脸笑起来也不好看。偏偏黑人打手还是被叶棠的笑容晃了下眼睛。
让克劳迪娅让开,叶棠自己捏开男孩的下颌。众目睽睽之下,叶棠俯身下去为男孩做起了人工呼吸。
没有办法,男孩的脉搏心跳已经停了太长的时间。
人的大脑只要缺氧三分钟就会有细胞死亡。缺氧十分钟,即便人从鬼门关上被强行拉了回来,回来的也会是个只能阿巴阿巴gif的残疾人了。如果运气再差一些,缺氧十五分钟,脑死亡的人就直接成了植物人。
脑功能的丧失几乎是永久性的创伤,这种创伤现代医学都对其束手无策,只能让病人家属祈祷奇迹发生。在这个大环境接近十九世纪末的世界里,那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区别只在于死得早一点,少受一点痛苦。多活几天,更受一些折磨。
瞧见叶棠去“亲”那看上去已经死了的男孩,周围的人一片惊呼之声。女人们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男人中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吹起了口哨。
“行啊趁着刚死还新鲜吸两口处男的精气是吗”
有个年轻人轻浮地笑着,刚把手指塞嘴里想吹口哨,就被那黑人打手用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揍到了地上,鼻血乱流。
“闭起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杰森。否则”
黑人打手举了举自己还沾着杰森鼻血的拳头。
叫杰森的青年果然老实了。他捂着鼻子不住点头,像条蠕动的虫子在地上乱爬几下才站起来跑了。
叶棠的努力没有白费。男孩总算是有了反应。他的身体一弓,一个大喘气重新有了呼吸。
沾了水露的睫毛很长,还卷卷的上翘。男孩挣扎着撑开自己的眼皮,长睫如同抖动的蝴蝶翅膀。
他先在朦胧中看见了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如此美丽的双姝让他以为自己是被精灵给救了。
遗憾的是,这美好又梦幻的一刻很快就破碎了。
见男孩恢复了呼吸,还睁了眼。叶棠放开男孩的嘴唇,放心地喘了口气。
男孩还在感受着“精灵”留在他唇上的温柔触感呢,天知道他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张必须属于恶婆婆的脸。
那张写着“怨毒”、“刻薄”、“苛刻”的可怕老脸吓得他挣扎起来。下一秒男孩白眼一翻,竟是晕厥了过去。
看见男孩被叶棠吓晕,周围刚才还捏了一把汗的人们沉默了一秒,跟着发出惊天爆笑。
克劳迪娅和葛罗莉娅有些生气这些人居然指着她们的母亲大笑,却见叶棠平静地对那黑人打手道“把这孩子带去看医生吧。他现在心跳已经恢复了正常,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的。”
“感激您,夫人。”
不由自主地对叶棠用上尊重的口吻,亲眼看着叶棠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人命的黑人打手按着帽檐给叶棠行了个礼。
黑人打手的心情有些复杂。
高贵的人总是不屑于一条贱命。这位有身份的夫人却是肯碰触他们这种肮脏下贱的“下等人”,并用自己的嘴唇救回了一个“下等”孩子的性命。
与这位夫人相比,周围这些以貌与人看她笑话的人,还有他自己是多么的卑微与可耻啊。
黑人打手抱着孩子,带着其他的打手分开人群,离开了。
嘲笑老妖婆啜美少年嘴把美少年给吓晕的围观群众被黑人打手这么一吓,再看叶棠也想起来叶棠是在救人了。
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拍了拍手。围观的男女老少纷纷鼓起掌来,向叶棠致敬。
叶棠拎起一边的裙摆,右脚画了半个圆弧。她向周围的人优雅地还以一礼,竟也不觉得周围的人对自己有所折辱。
跟着叶棠走出人群,母亲干瘦的背影此刻在两姐妹眼中无比高大还带着奇迹的辉光,都累出一身大汗的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又对自己的母亲有了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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