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迎。”
克劳迪娅的声音很冰冷, 目光也很坚决。
意识到大女儿翅膀硬了,不好忽悠了,汉斯不准备再在大女儿身上下功夫。他马上转向了葛罗莉娅与辛德蕾拉。
“莉娅辛德蕾拉你们也不欢迎我吗你们看着你们的母亲将我踢出家门, 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您想要我们有什么感觉”
克劳迪娅走下台阶, 拦住了试图冲上台阶去纠缠葛罗莉娅与辛德蕾拉的汉斯。
越是博古,越能通今。克劳迪娅发觉自己看的书越多,越能理解事物的本质。
如果是以前的她,在看到父亲如此可怜可悲的模样后,她一定会心软,站到父亲的那边去责备将父亲赶出家门的母亲吧。
可现在的她不会因为父亲一副可怜相就同情他。
这个男人哪里来的脸要她同情
母亲赶他出门的第一时间他做了什么不是坦白自己过去做的错事,不是去乞求母亲的原谅, 不是去想要不要带上女儿一起离开,而是与商队的人跑到其他城市去吃喝嫖赌。
要不是无意中听到泰德向母亲报告说在某个城市的女昌馆里瞧见了父亲,她至今都还会被父亲蒙在鼓里,以为他真的去了赛兰公国。他这一走真的是为了他的商人事业, 为了海德林家。
父亲之所以回到首都维特利尔, 出现在她们三个的面前,质问她们难道是不欢迎他回家,不就是眼馋母亲与克莱门特夫人合开的服装店、想要回到海德林家从母亲的手中夺过她挣来的钱财吗
啊这是个多么丑陋龌龊, 又多么俗不可耐的男人啊
为什么过去的她会看不出父亲送她们宝石与华服并非真的是因为疼爱女儿,而是将这作为一种投资, 打算把她们娇养成只能过好日子的人间富贵花, 让她们主动把人生目标定为嫁给大富豪或小贵族,日后靠她们的婚姻来获利呢
“葛罗莉娅辛德蕾拉”
被大女儿拦住的汉斯再度朝着两个年纪小的女儿喊。
葛罗莉娅捂住了辛德蕾拉的耳朵,可辛德蕾拉还是听见了汉斯的话。
“辛德蕾拉, 只有你至少只有你应该站在我这边吧克劳迪娅和葛罗莉娅是那个女人生的没办法但你难道忘了是谁养活你和你妈妈的”
“我知道你没了妈妈, 很想要妈妈, 所以我才会让安娜罗洁做你新的妈妈辛德蕾拉,你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我,你能有新妈妈吗不要与安娜罗洁、克劳迪娅和葛罗莉娅玩了几天过家家酒你就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亲人是谁了辛德蕾拉,我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你,你”
“骗子”
汉斯仿佛听见了辛德蕾拉发出一点声音。他停下口中滔滔不绝的道德绑架,试图能将辛德蕾拉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一些。
少女突然仰起了头颅,她埋藏在红褐色发丝之下的祖母绿眼眸被泪水浸透。话音中却无一丝怯懦。
“您是个骗子”
汉斯一怔,旋即就想垂死挣扎“辛德蕾拉你在说些什么”
眼泪从辛德蕾拉的眼里滚落,辛德蕾拉却没有哭泣“您对我说了谎吧”
“夫人安娜罗洁夫人根本就不是您的续弦,不是我的继母。克劳迪娅小姐与葛罗莉娅小姐也不是夫人带来的拖油瓶”
辛德蕾拉含笑着流泪问“您难道以为您撒的谎永远不会暴露吗”
首先让辛德蕾拉感觉到违和感的是那副挂在主卧室里的,安娜罗洁与汉斯的画。
辛德蕾拉自己当然是不敢进主卧室的。偶尔被叶棠喊进主卧室里,她也不敢眼光乱瞟。
金荷蕾就不一样了。她念叨着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掌控了辛德蕾拉的身体就往主卧室里钻,还东翻翻西翻翻但金荷蕾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她翻到的东西。
于是金荷蕾就去看自己看得懂的东西了挂在主卧室里的,那张安娜罗洁与汉斯的画。
与姐姐们一起看了些书的辛德蕾拉已经能看得出这张画有些年头了。她很快就意识到画上的年轻女子就是自己所熟知的“继母”。
父亲说“继母”是他在她母亲去世后再娶的,那么为什么“继母”的卧室里会有年轻的她与年轻的父亲的画像呢即便是画师美化了两人画出这张画来,这张画也该很新。毕竟,她的母亲去世还不满两年
在夫人因为结交了克莱门特夫人、受到社交界的瞩目之后,来她面前阴阳怪气的那些人就更直白了。她们私底下管她叫“杂种”,对着她“吭哧吭哧”地笑。
辛德蕾拉要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与海德林家母女三人的真正关系是什么,她就真的是个笨蛋了。
辛德蕾拉甚至发现叶棠与克劳迪娅、葛罗莉娅都知道汉斯对她撒了谎,却没有在她面前拆穿汉斯的谎言叶棠、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都不想让傻傻信任着汉斯的辛德蕾拉伤心。
“卧槽”了一声的是辛德蕾拉身体里的金荷蕾。
打小就听灰姑娘的故事听到耳朵长茧,从头到尾就没怀疑过继母不是继母,拖油瓶姐姐不是拖油瓶的她有种被人冲着天灵盖打了一闷棍的错觉。
没想到会被最没心眼的小女儿揭穿自己的谎言,汉斯慌忙道“辛德蕾拉,你听我解释”
“父亲,您让人来对我说海德林家的财产是属于您的,我本可以从中分一杯羹,这也是谎言吧”
辛德蕾拉的心太痛了。
对她扯谎的、试图利用她的不是别人,是她亲生父亲。如今她不得不亲自戳破父亲的谎言,撕碎他脸上的慈父面具。
“海德林家的家业是建立在安娜罗洁夫人带来的嫁妆之上的。这些年您虽然赚了些钱,却也花了很多钱”
汉斯的账簿辛德蕾拉也看了。
她母亲是养鸽人也是卖鸽人,手边自然常备账簿。辛德蕾拉看得懂账簿,对数字也很敏感。她看得出海德林家的收支算是正负持平。海德林家之所以能做平民中的富人,生活得较为滋润,汉斯也有钱出去花天酒地,那是因为做生意是有时间差的。
她的父亲在拿到货物后并没有马上把所有的钱款都给生产货物的人,他往往是从另一个人手里再进一批货物,继续剩着一部分货款慢慢给,然后再拿着新的货物去卖,再用卖货的钱去进更多的货物,再赊下下一笔货款如此循环往复。
这就是说,如果所有的货主一次性全部都来向汉斯要钱,海德林家直接就会破产。汉斯的所谓事业,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个冬天,您回来看过我,看过夫人和克劳迪娅小姐、葛罗莉娅小姐吗”
“没有吧”
“让我猜猜,您没有把去赛兰公国的谎圆上,这么急急忙忙地回来是因为在报纸上看到了女王路那家服装店的新闻。对吗”
汉斯没有说话。
被女儿质问得汗流浃背的他让女儿的心彻底凉透。
葛罗莉娅一把抱住辛德蕾拉,让辛德蕾拉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不用再去看汉斯那张丑陋的嘴脸。
她们确实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姐妹。可这又如何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想要保护彼此,这就是家人,这就是亲人。她是辛德蕾拉的家人,也是辛德蕾拉的朋友。
她更是辛德蕾拉的姐姐。
她要保护辛德蕾拉。
“父亲,不要再来纠缠了。”
克劳迪娅示意妹妹们乘上停在图书馆门口的马车先回家,她挡住汉斯。
车夫梅见势不对,连忙下车去迎葛罗莉娅与辛德蕾拉。
见葛罗莉娅与辛德蕾拉顺利乘上马车,以眼神制止想要接近自己的梅,一扬下巴让梅先带妹妹们回家,克劳迪娅冷声道
“否则下一次,我们会请克莱门特夫人帮忙。相信您也知道,那家店的一半属于克莱门特夫人。您或许可以从母亲手里抢走海德林家,但克莱门特夫人绝对不会允许您碰不属于您的东西。”
“请离开吧。这是我留给您最后的体面。”
雪花落在克劳迪娅的肩头,可或许是被冻麻木了,克劳迪娅感觉不到冷。
汉斯不是没法推开克劳迪娅,只是汉斯看到克劳迪娅的眼睛就明白了这女孩是玩真的。他只要敢动手,她一定敢去找克莱门特夫人。
克莱门特夫人那样的母狐狸哪里是他这种小虾米惹得起的人物他要是再纠缠女儿们,指不定明天早上他就会被人发现在冰冷的河水里,泡得浑身肿胀,安娜罗洁那女表子养的也会成为一个快乐的寡妇。
“我真是白生白养你们这三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汉斯恨恨地啐上一口,裹紧了身上的袍子。
早知道他就该先去借点钱来请人,直接绑了三个女儿去与安娜罗洁谈判方才收了他钱、替他去找辛德蕾拉的男人见势不对早跑了
“唉呀父亲您难道不知道吗男人是没法生孩子的。”
克劳迪娅幽幽道“怀胎十月的是女人,躺在产床上的也是女人。冒着生命危险让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是母亲,我若站在您那一边去伤害母亲,那才是真正的吃里扒外。”
“你”
“父亲您也没有养育我们吧您不是总把教育孩子是妻子的工作挂在嘴上吗一年十二个月,您有几个月留在家中留在家中的时间里,您又分出了多少来关心我和葛罗莉娅、还有辛德蕾拉呢”
汉斯目呲欲裂,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词。
见海德林家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克劳迪娅也懒得再与汉斯说话。她一甩金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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