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 你也辛苦了。」
朝着已经走远的小苏丹挥了挥手,目送了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离开的小苏丹,叶棠回头对灰头土脸的巴尔道。
「下去休息吧。今天不用到我的面前伺候了。」
说罢叶棠就要带着因波斯离开。然而
“不。”
巴尔主动来到叶棠的面前单膝跪下。这是他第一次出于个人意志向着叶棠低头。
“王太后殿下, 请让我跟随您。您这是要去善后吧还请让我与您同去。”
「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巴尔。」
原本叶棠与巴尔的关系就说不上有多么亲近。自打阿巴那扎尔自我牺牲之后, 叶棠更是明确地感觉到自己与巴尔之间存在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叶棠并不指望自己能走入每一个人或者非人的内心。擅自闯入他人内心也是极其失礼的事情。巴尔能够作为手下好好地完成叶棠交待给他的事情, 在这之上叶棠不需要巴尔为她做些什么, 也不会对巴尔有任何的意见。
「看到我你就会想起阿巴那扎尔吧」
每一次想起阿巴那扎尔的自我牺牲, 你都会痛苦吧
后面这句话叶棠没有说出口,但巴尔察觉到了叶棠的顾虑。
她是怕他伤心。
她是不想让他一看到她就回想起令他伤心的事情。
她在顾虑着他。
魔神的心微微一缩,巴尔说不清自己的鼻酸是来自想起了阿巴那扎尔,还是来自感谢叶棠的顾虑。
“是的。哪怕是此时此刻, 我也无法忘却那位大人,我曾经的君主。”
“可是殿下,就像因波斯成为了您的舌头那样,我也想成为您的手和脚, 您的剑与盾。”
事到如今,再说“我终于明白阿巴那扎尔为什么肯将荷塞亚斯托付于你。”这种话显然已经迟了。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确实让巴尔理解了一些东西。
他虽然是阿巴那扎尔的臣下, 却不能说自己了解阿巴那扎尔的一切。而他面前的女人她与阿巴那扎尔之间有着同为“王”的共鸣。
她们相互理解,互有默契。她们的目光都能穿越遥远的时光, 她们的目的都不在一城一邦。
巴尔过去没能理解阿巴那扎尔的全部, 在阿巴那扎尔选择自我牺牲的那天又因为没能理解叶棠与阿巴那扎尔之间的默契而伤到了叶棠。他也明白自己现在又想要向叶棠效忠实在是自说自话。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去留在叶棠的身边了。
这位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荷塞亚斯的太阳”。她正用智慧以及勇气一寸寸地照亮荷塞亚斯的土地。而他想作为太阳的手脚去将她的光辉洒向更远、更远的地方。他也想作为她的剑盾,去为她清除试图遮盖她光辉的乌云。
叶棠笑了笑。
巴尔和因波斯都与阿巴那扎尔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无论是男是女,不管是老是幼;但凡他们遇到了能捍卫这片土地、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以和平的人, 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尊重、敬仰, 最终为其付出无比的忠诚吧。
这是多么单纯的魔神啊。
不过她还蛮喜欢的。
用手指挑起巴尔的下巴, 叶棠以抚摸鹰头形态的巴尔的手法轻抚他的脸庞。
「感谢你」
叶棠的嘴唇刚开阖两下,人就被拖走了因为浑身是血而不得不去更衣的达尼埃尔还有亚瑟一被雅尔兰带到叶棠所在的回廊上就看见叶棠正以暧昧的手法抚摸男人的面庞。
““””
这下还得了两人齐刷刷炸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就一左一右架走了叶棠。
被架走的叶棠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
有种自己养的猫猫狗狗发觉自己rua了其他狗狗的既视感,叶棠想了想,干脆伸出了两只手,分别去摸亚瑟和达尼埃尔的脸庞。
被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的亚瑟以及达尼埃尔都有点心情复杂。说实话他们都希望这样美好的场景里没有另一个碍眼的男人。
可或许是叶棠的抚摸太舒服,又或许是气氛实在是太好,达尼埃尔与亚瑟竟然都没有开口破坏这和平的一刻。
两人顶多是各伸出一只手来,都试图从叶棠身后搂住她的腰肢。
顺带一提,因波斯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在白狄伦布杜鲁的指挥之下,清理反叛军残党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资助了反叛军的贵族们同样算作反叛军残党,与反叛军一起被下狱。
在荷塞亚斯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作为主导地位的男性通常不会与自己的妻子、姐妹、女儿商量任何事情,如果家中父亲还在,男性也不会拿母亲当商量的对象。资助反叛军、帮助反叛军打击皇室,继而削减皇权这种事情贵族们基本没有对家中的女性提起过。
也因此,资助反叛军的贵族们被下狱,他们的母亲、妻子、姐妹与女儿倒是基本被放过了。
瞧着跪在议事大厅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们,坐在苏丹后头的叶棠一手拄着下巴,听着白狄伦布杜鲁对这些女人们进行安排。
“我不会剥夺你们的贵族身份。与此相对的是,你们的财产会遭到没收。其中胡拉克一家,你们将会被派往荷塞亚斯与巴布荷斯坦的边境,成为戍边官。安库塔家,你们”
“等一下请等一下苏丹啊”
白狄伦布杜鲁尚未宣布完对这些贵族女人们的惩罚,就有一中年妇女从跪着的贵族女子之间扑腾了出来。
这位妇女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风韵犹存又细皮嫩肉。白狄伦布杜鲁认识她,她是贵族安巴胡拉克的母亲,是胡拉克一家最为年长的长辈,实际年龄早已超过了六十五岁。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们一家八个女人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帮助下独自前往荷塞亚斯与巴布荷斯坦的边境还要我们去做那里的戍边官我们可是女人我们会被杀掉的不我们会遇上比被杀掉还要可怕千百倍的事情女人怎么可能戍边戍边是男人的活计这、这难道不是以戍边为名的流放吗”
白狄伦布杜鲁之前还潜藏着些许同情的目光在这位夫人的呐喊中变得越来越冷。
“八个女人同行,已经不算独自了吧况且,胡拉克夫人,你们一家所犯下的罪过有多重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小苏丹的口吻带着无喜无悲的清冷“别说是流放了,就是将你们全家所有的女性卖做最下等的奴隶都是对你们的法外开恩。我不剥夺你们的贵族称号,只是让你们代替你们不成器的家人去戍边,那是看在你们对你们家人做出的反叛行为全然不知的份上。”
“还是说”
小苏丹略略歪头“你们觉得被绑在木架上晒死在沙漠里会比较幸福”
胡拉克一家脸色铁青,女人们光是想到灼人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就已经瑟瑟发抖。
“胡拉克夫人,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在我宣布完所有的处置之后,我会再问一次你的意愿。当然,这会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对小苏丹的印象还停留在“荷塞亚斯的珍珠”这一美称之上,胡拉克夫人没想到小苏丹会如此强硬是谁说白狄伦布杜鲁是个容易心软的小女孩的哪怕今日高坐在王座上的人是哈吉苏丹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绝望女色对白狄伦布杜鲁完全是无效的,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白狄伦布杜鲁,她也得不到自己期望中的结果
是死了一了百了还是去经历比死更痛苦的事,然后挣扎着苟活
她不喜欢痛苦的事,她不想忍饥挨饿也不愿意受冻受热与其到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过穷苦的日子,还不如、还不如干脆
“感谢您,苏丹。不过不用了。我现在就能回答您的问题”
胡拉克夫人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种时候插嘴“哈娜你在胡说什么”
哈娜并不理会自己的母亲。
不,应该说哈娜与她的妹妹们都不再理会自己那沉溺于奢侈享受、永远纵容儿子,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想过听一听女儿们如何说的母亲。
“苏丹,我们愿意接受对胡拉克家的惩罚。我们愿意去为您戍边但我们为您戍边并非是因为您命令我们如此。”
哈娜冲着白狄伦布杜鲁拜了下去“我与妹妹们感谢您给予我们走出家门,作为一个人去成就自己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哈娜我不允许你擅自为胡拉克家做决定你算哪根葱你也配在这种时候出头”
胡拉克夫人被哈娜气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她举起拳头就往哈娜的肩膀上捶,哈娜却是哪怕被捶得手臂上一下子青了一大块也仍维持着虔诚的跪拜姿态。
在哈娜与她妹妹们的脸上看到了坚毅。白狄伦布杜鲁略一抬手,立刻有卫兵将胡拉克夫人拖走。
“不能这样苏丹您怎么能如此对待我我、我可是安巴胡拉克的母亲胡拉克家最尊贵的夫人我”
胡拉克夫人被丢到了议事大厅的门外,议事大厅的大门再一次关闭。
白狄伦布杜鲁拖着长裙从王座上走了下来,她亲自扶起了哈娜。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道“我期待着你作为一名合格的官员归来。”
哈娜睁大了眼睛,白狄伦布杜鲁这是在对她说倘若她能成为她眼中合格的官员,她便会被调回到首都阿巴库尔来。
眼眶一涩,鼻头一酸,哈娜再次忍不住向着白狄伦布杜鲁行礼“感谢您我的苏丹”
以往的每一任苏丹,对于有反叛之心的贵族都是斩草除根。为了杀鸡儆猴,反叛者的女性家属也会以最惨烈的方式被玷污、蹂躏、践踏让其生不如死。
她们的苏丹不仅没有命人凌辱她们,让她们为她们没有犯下的罪过承受最大的恶意与打击。甚至还给了她们靠自己的双脚来站立、靠自己的双手来拼搏的机会。
她真庆幸自己生在了有白狄伦布杜鲁的时代,她真庆幸白狄伦布杜鲁成为了她的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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