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莱斯汀与丈夫没有感情可言。此次到法兰西来参加堂妹艾美洛特的葬礼, 塞莱斯汀没有带上丈夫,倒是带上了几个男仆。
其中两个男仆就是叶棠第一次见到塞莱斯汀时跟在她身边的两人。初见这两人时叶棠因为天色已暗、老卢布克的居所里又没有明亮的光源,她并没有仔细分辨两人的容貌。这会儿见这两人与其他的男仆们从普通车厢里搬着行李走下来, 叶棠才意识到这两人都是各有特色的美男子。
寻常的贵妇千金出门都是带女仆女佣,哪怕因为行李众多也带上男性仆人,男性仆人们也只能在与主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情况下伺候。像塞莱斯汀这样大喇喇地只带男仆、男仆外形还各有千秋的,毫无疑问会被冠上“荡妇”的名头。
不过看样子塞莱斯汀也不介意被叫作荡妇就是了。因为她根本不避讳自己与丈夫之外的男子有肉体关系的事实。
索菲娅在佩福斯庄园虽只是上不了台面的下等女佣, 无法待在主人们的身边听她们说些上流社会的私密。但受到碎嘴女仆们的“熏陶”, 她已然察觉到了塞莱斯汀和她男仆们之间流淌的暧昧氛围。
这让索菲娅红了脸,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裙摆, 不敢去看被男仆亲吻手背的塞莱斯汀。
“直起腰来。”
叶棠平静地看了一眼塞莱斯汀被吻过她手的男仆扶上马车。她不是没有注意到男仆在车厢里倾身了快有一分钟的时间, 但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样在男仆从车厢里退下后带着索菲娅上前, 与塞莱斯汀同乘。
被吻糊了口红的塞莱斯汀拿手帕抹着嘴。打算重新上妆的她将叶棠的平静与索菲娅的尴尬她都尽收眼底。
主人与下人分坐两辆马车,车夫挥鞭,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地行驶了起来。
叶棠、索菲娅与塞莱斯汀三人一路无话。塞莱斯汀重涂了口红之后就闭目养神,叶棠则不时递给索菲娅一些小吃与饮料。
索菲娅还在生长期,她比叶棠还有塞莱斯汀容易饿得多。这让她每次在叶棠还有塞莱斯汀的面前吃东西都有羞耻感。所以哪怕她还没吃饱, 也会学着叶棠与塞莱斯汀的模样只吃少少一点就说自己饱了。
注意到了这一点,叶棠便不动声色地开始给索菲娅加餐。索菲娅很难拒绝叶棠带着好意塞进她手中的食物,尤其叶棠还会以期待的目光等着她吃给她看。在索菲娅吃光食物后, 她又会露出明朗的幸福笑容。
完全被叶棠的笑容所征服,光是为了不让叶棠失望, 索菲娅都会乖乖地把叶棠买给她的牛奶、饼干、三明治与煎鸡蛋给吃掉。
索菲娅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重有所增加, 幸好火车卫生间里的镜子告诉很怕自己变肥变丑的她她没有变肥,倒是气色好了许多。
又奔波了三天两夜, 叶棠、索菲娅与塞莱斯汀一行总算到了塞莱斯汀小姑姑的居所福勒庄园。
“噢塞莱斯汀、真的是你”
塞莱斯汀的小姑姑一见到塞莱斯汀就泪流不止, 扑进塞莱斯汀怀中的她就像是一朵萎蔫的黑百合, 优雅归优雅,却有掩不住的颓丧、枯萎、衰败与悲伤。
“贝纳妮丝姑姑”
轻抚与自己感情很好的小姑娘的背脊,塞莱斯汀的眼泪也溢了出来。姑侄两人抱头垂泪,贝纳妮丝身后大她二十岁的丈夫皮耶罗满脸痛心地望着痛哭的妻子,抱着叶棠手臂的索菲娅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叶棠无声地拉起黑色的裙摆,向着皮耶罗行礼,皮耶罗也无声地回了叶棠一个绅士礼。
在来福勒庄园庄园的路上,塞莱斯汀稍微给叶棠还有索菲娅科普了一下马里埃尔家的情况与亲戚关系。
马里埃尔家发源于法兰西。老卢布克年轻时与他的几个兄弟为了各自的事业分别离开了祖国。老卢布克去了苏维斯落脚,他的兄弟们有的去了英格兰,有的去了苏格兰,有的去了奥地利,马里埃尔家只有长男留在了法兰西。但这位长男死于壮年,他的妻子带着孩子们改嫁到了异国他乡。
老卢布克与姐姐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他唯一的妹妹、也就是贝纳妮丝是家中老幺,还是父母的老来子。比起年纪差距太大的哥哥们,贝纳妮丝倒是和塞莱斯汀这个侄女的关系要更亲近。
塞莱斯汀小的时候因母亲生病、父亲外出经商而无人照顾,是贝纳妮丝把塞莱斯汀带回法兰西教养,避免了塞莱斯汀因为年纪太小而有一个被下人蹬鼻子上脸地欺负的童年。
在十二岁的塞莱斯汀回到苏维斯之后,贝纳妮丝依然与塞莱斯汀维持着书信的往来。贝纳妮丝的孩子们也与塞莱斯汀感情很好。
贝纳妮丝因为女儿艾美洛特身患重病许久没有给塞莱斯汀写信,塞莱斯汀多次去信询问,不想贝纳妮丝终于来信,却是说艾美洛特在花样年华里骤然去世,希望塞莱斯汀能来福勒庄园送女儿一程。
“介绍得有些迟了。这位是梅,是我父亲在去面见上帝之前收下的养女。她旁边的是索苏菲,苏菲是梅的女儿。”
待贝纳妮丝相对平静之后,塞莱斯汀这才在福勒家的客厅里为贝纳妮丝还有她的家人们介绍叶棠与索菲娅。
这会儿是夏天,尸体腐败的速度很快,艾美洛特已经下葬。马里埃尔家的其他亲戚们四散于多国,都无法及时出席艾美洛特的葬礼。当然其中也不乏认为艾美洛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贝纳妮丝并没有继承她父亲的事业因此没有结交价值的亲戚找各种借口婉拒出席艾美洛特的追悼会。
专程赶到福勒家来的亲戚只有塞莱斯汀一人。
“你好,梅。让你见笑了。”
尽管脸上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贝纳妮丝还是得体地朝着叶棠微笑。她的笑容既温柔又腼腆,且真挚。
“没有的事。”
叶棠说着向贝纳妮丝行礼。索菲娅也连忙学着叶棠的动作给福勒一家行礼。
“露比呢”
视线扫过扶着贝纳妮丝的皮耶罗,还有夫妇两人身后与索菲娅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们,塞莱斯汀眉头紧皱,满面担心。
“露比她”
说到艾美洛特的双胞胎姐姐,贝纳妮丝再次眼中含泪,哽咽道“那孩子、那孩子”
双眼圆睁,塞莱斯汀悚然道“难道露比也出事了”
一手捂住表情崩溃的面庞不愿示人,眼泪却从掌中不停滚落,贝纳妮丝说不出话来,皮耶罗连忙抱住她的双肩安慰。贝纳妮丝的两个儿子则左右上前,看起来年纪更大的那个警惕地插入塞莱斯汀与叶棠、索菲娅之间,将叶棠与索菲娅隔绝在一旁后才小声对塞莱斯汀道“不是的虽然不是,但”
“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戈登”
瞪了那个叫戈登的男孩一眼,塞莱斯汀气势汹汹地转向另一个男孩“锡瓦露比她究竟怎么了”
叫作锡瓦的男孩无声地长叹,他带着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神情缓缓道“露比她,疯了。”
“疯了”
塞莱斯汀尖锐的叫声让索菲娅都吓了一跳。叶棠无声地搂着索菲娅摸摸她鸡皮疙瘩暴起的手臂,她的体温与沉着让索菲娅也随之镇定了不少。
“下人都说艾美洛特还是小孩子,一个人逝去她必然会觉得很寂寞。再加上艾美洛特从小都和露比形影不离,艾美洛特一定是受不了寂寞,想把是自己最好玩伴的露比也带走。”
“锡瓦”
见母亲因为弟弟的话哭得更加哀恸,戈登叫了一声。他确信因为失去一个女儿而濒临崩溃的母亲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另一个女儿的痛苦。
然而锡瓦并没有因此住口。
“自从艾美洛特去世,露比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成天神神叨叨的。她喜欢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像是镜子里倒映出的人不是她,而是艾美洛特。仆人们晚上经过露比与艾美洛特的房间时总能听到露比一个人哭哭笑笑。而露比她”
“她总是在自己身上抓挠,就是把皮肤抓破流血也不停手。她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像是另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像男人的声音吗”
“锡瓦闭嘴”
再度试图阻止弟弟,戈登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
可锡瓦仍然对哥哥的暴力行径视而不见“下人们说露比是被艾美洛特的冤魂缠住了。但牧师说”
“锡瓦”
“牧师说露比是被死之恶魔附身了。死之恶魔受艾美洛特的死被吸引了过来,现在它想得到露比的性命。”
这一刻,贝纳妮丝已经是哭得喘不过气来。皮耶罗也双眼紧闭,脸上紧绷的肌肉抖动着微微抽搐,看样子是在压抑着强烈的哭意。
索菲娅捂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恶魔”
塞莱斯汀握紧了拳头。她咬牙切齿“难怪我说庄园里的下人为什么这么少难道说那些该死的贱民就是因为这个什么恶魔的传闻所以丢下了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的雇主吗”
“艾美洛特的死和露比的病就是这些愚蠢的、恶心的、肮脏的贱民带来的吧就算不是他们带来的,也肯定是因为他们疏于对艾美洛特还有露比的照顾艾美洛特还有露比才会这样”
一旦牵扯到珍惜的人与事物,塞莱斯汀就会失去理智并陷入情绪激动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塞莱斯汀会说出最恶毒的言词,还会做最糟糕的臆想。
一手按住塞莱斯汀的肩膀,叶棠阻止塞莱斯汀继续把这些被下人听到会十分不妙的话说下去。
她温声问福勒一家“我可以去看看露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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