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了身形的恶魔、天使乃至死神都满头问号。
话题怎么就忽然跳到了这儿呢
被求婚了的叶棠本人倒是好整以暇。
“谢谢你, 不过请容我拒绝。”
见叶棠没有半分紧张感地朝着自己微笑,早料到自己至少会被拒绝一次的伊扎克皱眉“你真的明白自己处于什么状况吗”
“至少比伊扎克你想象得要清楚。”
如果说伊扎克与他的一派是皇室与贵族们的眼中钉,那叶棠就是皇室与贵族们的肉中刺。
在叶棠为甘木树、甘木果洗礼之后, 甘木果就名正言顺地被收录进了药用植物全典之中。
这个时代,医院基本由教会以及皇室成员开设,数量很少。并且这些医院并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地方。
本质上, 这时代的医院就是一个让人等死的隔离机构。
医院里不存在科学的治疗方式, 只是一股脑儿地把所有病人不分种类的集中在一起。
好一些的医院会有修士去为其祈祷一下,洒两瓶圣水、点些熏香在医院周围。糟糕的医院满地都是病人的大小便、身上流出的脓液与咳出的痰血,各种传染病闷在室内如同养蛊一般疯狂变异进化, 再交叉感染病人。
也因此许多医院开个三、五年便因病人死光,供职者全员感染怪病、发疯、乃至集体死亡而闭院,并被封锁。
有些医院的遗迹哪怕过了二十年、三十年依旧会带有“诅咒”,让去过遗迹的人突发高烧, 甚至是迅速死亡都是因为残存在遗迹里的病毒仍旧没有全部死亡。
希流斯十四世没有兄弟姐妹,他的姑姑去世之后他姑姑所开设的慈善医院就在希流斯十四世的刻意漠视下一并没落,直至荒废。
教会所开设的医院少归少, 但始终向着所有人开放。
教会开设的医院稍微要比皇室和贵族们开设的“医院”要好那么一点点。因为有的神职者确实懂得一星半点的医学常识,还有的神职者是自学成才的赤脚大夫。
由于帮人治病、疗伤、驱魔都属于教规中“救济”的一环,治病、疗伤、驱魔乃至做“圣餐”都需要大量的药材,教会从几百年前就开始花费大量的金钱在购买药材、储藏药材以及培植药材之上。
过去曾有商人以药材骗取了教会大量的财物,却没把相应的药材给教会送去的事情。教会以此为契机,直接向当时的国王抗议。国王无法, 只得允许教会插手药材市场。
说白了, 丹马克的药材市场, 从培育到卖出买进, 每一步教会都有权拿捏。教会是供货商, 是收购者,也是指标与秩序的建立者。也因此到了现在皇室与贵族们也奈何不了教会对药材市场的干涉。
甘木果从玩乐用的奢侈品摇身一变成了官方认可的“药材”,那它就和其他药材一样需要加以管制,并制定统一的售价。
教会给甘木果制作的药物定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价格。这个价格对于一般人来说绝不便宜,对于贵族而言却是低得可怜。
温饱都成问题的一般人没事不会去买不便宜的药吃。也不会有人用高于药物的价格去买甘木果来尝鲜。
贵族们手里的甘木果根本没人买。起初贵族们是舍不得用低于药物的价格去出售甘木果。而后来,贵族们是想低价甩卖甘木果都卖不出去了。
由于教会方面的大力宣传,人人都知道甘木果制成的药就是那个价格,甘木树治疗的就是那个方面。甘木果吃多了会上瘾不说,那方面的功能还会越来越弱,不增加吃药剂量就再也不能用了。
没那方面的障碍,去买甘木果这种只有一个效果的药物干什么呢买甘木果等于自曝自己那方面有问题,得靠甘木果才能一展雄风。
绝大多数男人可受不了被质疑那方面的功能。这下子别说平民,就连贵族都不怎么碰甘木果了。一个个生怕被人看见了传出去说自己不行,自己有病。
教会、家庭、社会一贯向女性宣扬贞洁、柔顺、服从。这个时代的丹马克,女性大多没有自己的财产,也事事都以家中男人的想法为准。男人们如此忌讳甘木果,女人们也跟着对甘木果有了忌讳。
西莱特利斯教会从不向女性宣扬贞洁、柔顺、服从,但西莱特利斯教会谴责放纵与沉溺于瘾品。并认为沉溺于瘾品,以至于荒废了人生是一种极端的堕落。神职者有必要拯救堕落者,又或者是送无法拯救的堕落者到不会影响到正常人的地方去。
用大白话说,那就是西莱特利斯教会有一套严厉的禁毒、戒瘾守则。
带头管制成瘾物质,做大规模的禁毒教育,开设戒毒机构,并且会在众人的面前带走瘾君子,强制将其送入戒毒机构。西莱特利斯教会以神之名管制、铲除诱使人们堕落的瘾品,其手段雷厉风行,让贵族们都感到害怕。
偏偏贵族们还无法阻止西莱特利斯教会的神职者。因为神权高于君权,叶棠这位满身“奇迹”的大主教在人们眼中又是神的代言者,神让其降临在人间的使徒。
西莱特利斯教会连贵族都能拖进“净化院”,既戒毒所。就算贵族的家族向希流斯十四世抗议都没用。
西莱特利斯教会会定期向人们展示瘾君子的现状。要是那一天瘾君子们恰好表现出戒断症状,人们就能亲眼看到瘾君子发癫发狂,还能听到瘾君子说出世界上最可怕的话。
瘾君子是没有理性也没有良心的。他们在物理上已经被成瘾物质破坏了脑子,精神也在不正常的脑激素分泌下逐渐崩溃。这些人不光能毫无道德感的抛弃妻女,还能没有一丝罪恶感的伤人杀人。只要给这些人瘾品,他们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会去做。哪怕你让他们去喝粪水,他们也能甘之如饴的干杯。
瘾君子的保证没有半点儿可信度,他们活着就只是为了那一口瘾品。
渴求着瘾品的瘾君子和渴求着活人的血肉的丧尸没有区别。他们都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同情丧尸要么会被丧尸当成食物吃掉,要么会被丧尸啃上几口自己也变成丧尸。同情瘾君子也是一样,要么被瘾君子利用到死,要么被瘾君子拖入毒瘾地狱,自己也变得不人不鬼,在痛苦里挣扎,直到死才能解脱。
希流斯十四世当然恨毒了让身为贵族的瘾君子在人前暴露种种不堪入目的丑态的叶棠,但他不能在公众面前谴责叶棠、说叶棠做得不对。因为那必然是自讨没趣。
公众都站在西莱特利斯教会与叶棠的一边,每个人都在感谢叶棠让他们知晓了瘾品的可怕,以及沾染上瘾品的人会变得多么不堪。
人们感激叶棠这位神的代言人引导自己走向远离堕落的道路,不少贵族心里都是后怕但凡他们行差踏错一步,今天被当成怪物展示的瘾君子可能就要变成他们了。
为了不变成那鬼样为了不被人陷害,被变成那个鬼样,贵族们不光选择停下去尝试禁忌的手,不少家族的家主不仅清理了自己的身边关系,轻则再也不去见过去向自己推销瘾品的“朋友”,重则直接把卖珍奇玩意儿给自己的商人抓起来、处刑。还为家族里的其他成员也清理了身边关系。
参与希流斯十四世的计划,原本想用甘木果大赚一笔的贵族们过去美滋滋地认为把甘木果倾销给下等人是看得起下等人,为下等人了些娱乐,也能为自己还有国库创收,让国家人口增加。
看到了成瘾者那疯狂、衰弱、悲惨的实际模样,这些贵族才恍然发现这样的国民根本没法从事生产,上战场别说变成肉泥了,只怕对方用半个甘木果就能让这些疯狂的成瘾者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道个干净。
更恐怖的是,贵族们惊觉幸好甘木果计划流了产,否则他们自己或许不会碰甘木果,但他们的儿女后代很难说会不会就变成瘾君子中的一人。
甘木果无法普及便卖不起价来。希流斯十四世与贵族们手里的甘木果要么只能等着腐朽在仓库里,要么只能咬着指甲心不甘情不愿地按照教会定下的价格便宜卖给教会,好及时止损。
希流斯十四世与贵族们精心策划的“伟业”就这样被叶棠破坏,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论是在教会,还是在民间都拥有绝高呼声的叶棠继续做大吗
他们当然不会。
加拉赫的死不光会让伊扎克有可能成为教会的下一个领导者,还有可能导致从加拉赫那里收到过黄金权杖的叶棠被教会视为下一个枢机主教的人选。
对于皇室而言,最糟的情况莫过于教会被伊扎克左右,而叶棠成为第三名枢机主教。
伊扎克要叶棠与她结婚,不外乎是因为两点。
一,叶棠要是嫁给了他,他就能动用伊诺克斯家与他在教会里的所有力量来保护叶棠,支持叶棠登上枢机主教的宝座。
二,诚如伊扎克所说,叶棠对于教会而言是危险的。她的种种作法都表明她不认同现在的皇室与现在的贵族社会,更不同意教会过去的一些作为与态度。她若是获得更大的权利,教会必将迎来改革。
这种改革是福是祸伊扎克根本无法估计,他知道的只有改革必然伴随着阵痛。而他面前的女人从来不吝啬于牺牲。无论牺牲的是她自己,还是其他人。
他只有让她嫁给自己,才有机会将她的行动限定在自己相对能够控制、影响的范围内。
叶棠没有想过的是,对于伊扎克而言,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
“我能问你为什么拒绝我吗”
说来可笑,伊扎克这些年来一直有意回避和叶棠相关的所有事情。他是在教会里传出叶棠淫靡丑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年她游走在丹马克各处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在寻觅夫婿,试图离开教会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而是在不遗余力地拯救流浪孩童。
西莱特利斯修道院早已不再是那个废墟,它是上百孩童的新家园。
当他在叶棠就任大主教的典礼上见到叶棠与传说中是她宠物的男孩,他立刻就明白了伊莲瓦伦丁身上的丑闻都是不实的。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没有情爱,没有欲望,她看谁都只带着圣母般的慈悲。
那一瞬,他有过庆幸,却又在察觉到自己的庆幸后感到无比的悲哀。
对于伊莲瓦伦丁而言,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她不恨他反对她成为主教,也不怨他一言不合就与她断绝了来往。同时,她不会把他看得比那些被她收养的孩子更重,更不会给予他超过给予那些孩子的感情。
他之所以对于伊莲瓦伦丁的离开感到愤慨,更多的是因为发现自己对她而言“不过如此”。
他情感遮蔽了他的双眼,歪曲了他的正义。
他公私不分,已然违背了主的规训。
叶棠没有搪塞伊扎克。
她在伊扎克问她为什么拒绝的那个刹那,感觉到了伊扎克无法诉诸于口的那第三个原因。
所以她说了实话。
“因为我有忘不了的人。”
叶棠自认不是个长情的人。几十年、上百年就足够她忘记自己爱过的人的模样。哪怕她不情愿,时间也会毫不留情地刮花她脑海中的面庞,让那些曾经鲜明的幸福记忆斑驳零落。
但上一世的她活了很久,也与心爱的人相伴了很久。她至今无法忘记自己死去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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