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会注意到佩儿与斯通的异动倒不是她有意为之, 想着能用这两人做垫脚石,所以一直监视着两人。
纯粹是因为唐娜与佩儿、斯通抬头不见低头见。
唐娜在西莱特利斯待的时间不长,她还没来得及学上多少东西就被“请”了出来。
她和佩儿、斯通一样没有太多有效的谋生技能,也和佩儿、斯通一样无法在野外生存, 没打算到别的城市去。
大家初始条件都差不多, 能找到的工作自然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斯通不乐意去干卖力气的活计,觉得那有辱自己的身份。佩儿不光得赚自己的那一份衣食住行, 还得赚斯通的那一份。
唐娜有想要的东西, 所以哪怕赚到了可以搬出地下室的钱也没有搬出地下室,而是继续工作攒钱。
佩儿是因为还要养斯通, 所以总也攒不下钱来,没法搬出地下室。
尽管两间地下室是斜对门,可地下室的墙壁薄得就跟纸没什么两样。斯通与佩儿之间的吵闹从来瞒不过唐娜。
佩儿与斯通突然消失的那个晚上,唐娜一回来就注意两人不见了。
唐娜没把这放在心上, 她以为佩儿与斯通这是找到了正式的仆人工作正式仆人可以长期住在主顾家里。唐娜孤身一人,为了人身安全没打算去做正式仆人。佩儿和她不一样,佩儿身边有斯通这个成年男性在, 所以唐娜认为正式仆人对佩儿来说是一份好工作。
当然前提是这次斯通别在看不起仆人的工作,跳着脚的给佩儿找麻烦, 搞得自己丢了工作不说, 还让佩儿难做人。
第二天唐娜随后一问街坊邻居佩儿是去哪一家工作了,结果街坊邻居们个个摇头,谁都说昨天没见到佩儿与斯通。
唐娜顿时毛骨悚然。
斯通不高兴的时候会拿佩儿出气。辱骂、打耳光和揪头发是常有的事。唐娜怕就怕佩儿与斯通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斯通一个失手, 打死了佩儿。
在西莱特利斯的时候, 唐娜和佩儿的关系短暂的好过一阵子。但那时佩儿是想利用不愿意说实话的唐娜来中伤苏格, 这才和唐娜靠得特别近。
被赶出西莱特利斯之后, 唐娜有一段时间特别怨恨佩儿与斯通。她和佩儿的关系因此降到冰点,且再也没有恢复。
理论上来说,佩儿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唐娜该鼓掌叫好。可事实上,唐娜开始到处找人问有没有看到佩儿或是斯通。
最终,一个孩子告诉唐娜,佩儿和斯通被大大的、黑黑的马车带走了。
唐娜不太相信孩子的话。她害怕孩子是编了个故事跟她说。
大约五天后,她斜对面的门却突然发出了响声。
是佩儿和斯通回来了。
这两人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可唐娜还是断断续续地争吵与诸如“伯爵夫人”、“西莱特利斯”、“圣诞节”、“打开大门”、“其他不用我们做”之类的字眼。
佩儿与斯通又一次离开了。
而唐娜,她请了假、买了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最近的教会而去。
唐娜早就在被“请”出西莱特利斯的时候被收走了见习修女服。她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与西莱特利斯有关系的东西。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圣诞节当天真的有人会去袭击西莱特利斯。
有的教会直接赶走她,有的教会指责她胡说八道,有的教会说她疯了,要送她去疯人院又被她逃了。
眼看着圣诞节越来越近,到了最后,唐娜已经朝着教会的神职者们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就算是二十个人不,十个人也好让十个人跟着我去西莱特利斯吧”
“如果西莱特利斯一切平安你们大可以卖西莱特利斯人情,说是因为担心西莱特利斯的安危才听信我这个疯婆子的话,来了一趟之后你们要怎么处罚我都随你们不管是把我关进疯人院,还是把我丢进大牢杀了我都行”
跪在地上的唐娜咬着牙不停颤抖,她的脚边还摆着一把老猎枪。
这个教会的神职者们终究是被唐娜的气势压倒了。
伊莲瓦伦丁在绝大多数的丹马克人看来是神圣的神之使者,没有神职者会相信居然有人敢把剑刃朝向伊莲瓦伦丁的老家。
跟着唐娜前往西莱特利斯,神职者们一路上都对唐娜的话半信半疑。
唐娜则始终紧握她的老猎枪这把老猎枪就是唐娜攒钱的缘由。
唐娜的生父是个十分喜欢打猎的贵族。小时候的唐娜为了和父亲拉近关系,便也谎称自己对打猎有兴趣,每次生父去打猎的时候,都闹着要跟去。
唐娜的母亲虽然不满身为贵族千金的女儿竟然对狩猎这种野蛮的杀戮行为有兴趣,但作为一位称职的淑女,她从不会扫丈夫的兴。
就这样,唐娜小小年纪就成了神射手。有一次她猎到了比生父更多的猎物,她以为生父会因此夸赞于她,不想生父与周围的家仆们都对着她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在那之后,唐娜就放下了猎枪,拿起了阳伞。她嘴上说着自己长大了,需要去学习身为一个名门淑女应有的教养了,实际上不过是不愿意再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唐娜在给叶棠的信里提过猎枪与打猎的事情,她只是随手一写。不想叶棠在回信里说自己并不认为女性持枪有什么不妥。她还告诉唐娜,其实自己也有爱用的双筒火枪。
也不知道是出于想要重拾童年得到的枪法,还是想更接近叶棠一点;在那之后,唐娜买了一把老猎枪。
看得出这把老猎枪原本的主人非常爱惜它,它被保存得很好。可惜的是,在这位主人身故之后,他的孙子立刻就以极低的价格变卖了这把老猎枪。
当然,对于唐娜来说,这是好事一桩。
老猎枪能给她安全感。抚摸枪身总能让她心灵平静。
哪怕子弹不便宜,唐娜还是攒下钱来,五颗、十颗的买子弹。偶尔她会去郊外打猎,猎到的动物卖出后也会被她换成一颗颗子弹。
这些子弹现在被唐娜装在布兜里,而布兜就挂在她的腰上。
唐娜一边开枪一边迅速地装填子弹。她完全没有数过今天晚上自己打出了几发子弹,用掉了多少钱。
她只是不停地爆着一个个盗匪的脑袋,在热浪与浓烟的熏蒸之下冲向西莱特利斯的中庭。
然而,前方没路了。
用来让常青的爬藤植物形成拱门的花架烧成了火焰隧道。除非唐娜有本事直接从隧道上面飞过去,否则她要还想往前,就只有冒着随时会被火团、烧软的金属架子砸中的风险,去穿越这个火焰隧道。
唐娜有一刹那的踌躇。
热,好热。
热气和浓烟让唐娜双眼发花、呼吸困难。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中庭这样的远,任她如何迈开双腿也难以到达。她也从不知道,原来试炼的尽头是另一个更大的试炼。
莞尔一笑。唐娜把老猎枪往身后一背,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口鼻就往前冲去。
一步,两步,三步。
呼哧、呼哧、呼哧
这一刻,唐娜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尽管热浪灼得她浑身都痛,她却不觉得害怕。
掌心里紧握的吊坠像是在提醒唐娜,她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妮可的嘱托,也是西莱特利斯所有神职者的命运。
喀嚓
因为唐娜冲刺的动作,本就已经被烧得软了的花架就这样朝着唐娜倾倒了下来。
哐啷
不及闪躲,唐娜被砸倒在地。
火焰瞬间扑上她的头发、她的衣物,在她的脸上舔舐过,留下焦痕与水泡。
“啊啊”
唐娜挣扎着,浑身的灼痛让她痛到几乎无力爬起。
前面还有多远自己还要通过多少的试炼才能到达中庭中庭里会有敌人吗
手指抓在地上,拖出深深的指痕。唐娜深吸一口气,硬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咆哮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一叫,唐娜也用上了自己所有的爆发力。她一下子掀开了自己身上着着火的花架,冲了出去。
一朵冰花随着寒夜的冷风飘落在唐娜的鼻尖上。
感觉自己像是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祝福,唐娜一往无前,再不回头。
草丛中,妮可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淌着。
“苏格”
你会原谅我吗
原谅我选择了西莱特利斯,而没有选择你。
我明明知道如果马上告诉唐娜你被绑架了,让唐娜去救你,你说不定能被救回来。我却让唐娜去打开水阀。
“请你、原谅”
不,不原谅她也没关系。
神啊,请尽管拿走我这微不足道的性命。但是苏格请您让她继续活下去。请您让她好好的、带着尊严的活下去。
滴答
一滴液体打在了妮可的眼皮上。
这让泪水长流的妮可睁开了眼睛。
跟着朦胧的水雾纷然而下,如同魔法一般笼罩了整个西莱特利斯。
看着火势被水雾压下,妮可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仿佛看见唐娜双手叉腰,用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对她说“看我就说我能做到吧”
笑完,妮可又哭了。
她多想苏格也能得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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