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叶亭鸣打电话给兰波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提了一下下个月他的书店要正式开业了,如果兰波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玩,又顺便关照了一下这几天会大降温让兰波注意保暖云云,背景响着超市促销的广播和小孩子的吵闹声。
假如换一个人接到这通电话,一定会认为他是个朴素体贴的居家好男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婚恋市场上的抢手货。
好吧,即使职业病发作给二叶亭鸣安排了几十种幕后身份的兰波,也在想到二叶亭鸣那张漂亮面容时心动了几秒。
谁会不喜欢跟美人贴贴呢,何况还是个温柔亲切外白内黑的大美人。
想想就刺激得不行。
“嗯,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兰波把手机按了免提,一边回话一边把自己从被炉里,嫌弃无比地脱掉边角肮脏的外套,又因为寒冷打着哆嗦。
他应该是要先去打开热水器放上热水比较好,老旧的热水器得花上几分钟才能把水热起来,但兰波实在受不了身上黏哒哒散发着异味的衣服,尤其电话另一边还是优雅干净的漂亮美人。
作为一个法国人读作浪漫写作矫情的本性,叫兰波隔着电话都感觉身处社死现场般的尴尬。
偏偏二叶亭鸣在交谈对象不在眼前时读空气能力比平时更差,一点都没注意到兰波那巴不得他立刻挂电话的语气,反而关注点跑偏到了兰波穿过电波都能听出的嘶哑鼻音。
人类脆弱的小身板时常因为一场小感冒就全线崩溃,二叶亭鸣瞬间像发现菜园病虫害的老农民那样警惕起来。
“你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感冒了”
二叶亭鸣问起来,兰波才意识到自己喉咙又肿又痛,说话哑得声音都不太能发出来,与此同时头还有点晕手脚酸软使不上力气,鼻子闷闷的也不怎么透气。
“好像有一点”
生病经验甚少的兰波心不在焉地答道,他刚打开了淋浴头正等着水热起来,同时用异能力一样一样销毁脏了的家具衣物,什么被炉榻榻米厚大衣丝绸衬衣,统统在闪烁的金光下消隐无踪。
嘶好冷。
兰波瑟缩着把暖炉挪得近一点,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低声回答二叶亭鸣对他身体情况的追问。
“好冷,还有点晕,想睡觉唔水还没热起来,要洗澡困”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嗓音嘶哑软绵绵的透着虚弱。兰波掬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又被冷水激得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果不其然,下一句他就听到二叶亭鸣询问他是否需要有人过来照顾,似乎十分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我觉得还行”兰波说着咳嗽了几声,发出不怎么舒服的沉闷喘息。
他承认自己一部分是在装,七分的虚弱被他装到了十分,这也算他们这些情报员的基础技能,他在初出茅庐时没少用这一招钓大鱼。
既然他暂时不准备以兰波的身份回归祖国,打算把兰堂这张皮长久披下去,那么他就早晚要跟二叶亭鸣见面,在不清楚对方底牌的情况下,现在大概是他能把握住最理想的见面条件。
对面还不清楚他已经记忆恢复得七七八八,将人引到他的地盘上来可以掌握到更多的主动权,同时生病的借口可以遮掩掉他由于记忆恢复不可避免会出现的细微违和感。
而且这还是二叶亭鸣强烈要求要上门给他送温暖,兰波三推四推实在推不过才“勉为其难”应下的。
“对了,”二叶亭鸣又问道,“我这边还有个孩子,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一起带着不绕路送他回去了。你放心,中也很乖很听话,不会在别人家里捣乱的,还能帮你端茶倒水拿拿东西。”
孩子啊
对方送到手里的软肋没有不要的理由。
兰波欣然答应了对方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同时满意地看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样子此处特指所有脏了的东西都被彩画集处理,屋子一下子空了一半的样子。
淋浴头流出的水还没完全热起来,不过也勉强够用了,对自己脏兮兮的嫌弃暂时胜过了怕冷体质,兰波咬着牙钻到半温不热的水下快速搓洗身体,条件有限也没给他挑剔洗浴用品的余地,把自己反复洗刷到要搓破皮后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拥有了呼吸自由。
依靠毅jie力i支撑自己洗完澡,疲惫就如同雪崩那样向着兰波压下来,他哆哆嗦嗦钻进被子里才发现自己忘了灌热水袋,被窝冷得像个雪洞,但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烧水灌热水袋,只能裹着被子竭力蜷成个球,把自己精打细算省下来的体力用在布置房间上。
狭窄昏暗的房间里亮起金色的光,此起彼伏切豆腐似的切割着空气,大小不一的金色立方体在房间错落摆放,仿佛精巧别致的装饰物。
兰波布置得很仔细也很耐心。他知道自己处于虚弱状态,至多只能发挥出平时一小半的实力,所以必须得提前准备布置好足够的后手,蜘蛛织网般编织起能护卫他安全的巢穴。
这样一旦他恢复记忆的事情暴露,二叶亭鸣试图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手段的时候,他还能有反击乃至反杀的机会。
房间里的金光亮了许久才缓缓熄灭,屋子里看起来又是原来的样子了。兰波蜷在被子里安静注视着房门的方向,直到楼梯嘎吱嘎吱地响动起来,他才闭上眼睛,仿佛熟睡的样子。
兰波身上发生的这些,一定程度上算是罪魁祸首的二叶亭鸣他
一无所知。
给兰波打电话的时候二叶亭鸣正带着中原中也在超市大采购,他们马上就要搬到新家去住了,自然得买一些锅碗瓢盆新家要用的东西,尤其中原中也要添置一些冬天的厚衣物和小朋友专用的餐具被褥识字绘本等等。
织田作之助表示要留在仓库打包自己的行李和文稿笔记,眼睛不眨一下地就把二叶亭鸣赶出去带孩子了。
自己捡回来的孩子请自己负责好吗。
被织田作之助塞进二叶亭鸣怀里的中原中也这次倒是还算配合,背着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放着牛奶瓶,亦步亦趋跟着二叶亭鸣,没出现什么中途离家出走的意外。
工作日午后的百货超市没有什么客人,这种时候会光顾的多是来采购日用品的家庭主妇,二叶亭鸣一个大男人站在里面就已经十分显眼了,何况他手上还牵着个手短脚短的小朋友。
年轻爸爸和可爱幼崽的组合从来都对妈妈们极具杀伤力,哪怕二叶亭鸣那张脸极具高岭之花的距离感,他手上被织田作之助养得脸颊圆润白嫩可爱的中原中也也瞬间让他变得亲切起来,尤其中原中也在外面很给他面子,奶声奶气地喊他“aa”。
见二叶亭鸣牵着孩子一副迷失在货架迷宫里的茫然表情,立刻就有人主动站出来给他排忧解难,带他去领了一辆幼崽可以坐在里面的购物车,又用比售货员热情细致百倍的好物推荐填满了二叶亭鸣的购物车。
在得知二叶亭鸣之后要去探望生病的朋友后,几位热心的太太还给他分享了简单便利的煮粥菜谱,又仔细告诉他要怎么照顾病人。
毕竟男人嘛,在座的太太们多少都懂,也不是没有人经历过发烧难受得昏昏沉沉,睡醒了却发现家里那个没用的男人还在等着你做饭
诸如此类让人想用菜刀给亲爱的开个瓢的事情。
二叶亭鸣虽然不是那么懂人心,但伸手帮忙的夫人们表露得这么明显的善意他还不至于读不懂,而当年轻漂亮的美人爸爸挥着可爱幼崽的爪爪,一大一小一起对你露出感激的笑容时,恍惚周围都闪耀起星星和小花。
这真的太犯规了,没谁能抵抗得住这个。
中原中也捂着自己被又摸又揉花式夸赞可爱的小脸蛋,脸颊涨红瞪大眼睛,已经练得很顺溜的口条也磕磕绊绊起来,“不、不行啾也、大孩子了”
他说得太着急咬了下舌头,中也就变成啾也。小朋友的口齿不清只会让可爱度翻倍,引来太太们母爱泛滥的零食投喂,但是中原中也以自己优秀的听力发誓,他绝对听到了二叶亭鸣嘲笑他的笑声。
眼看幼崽被夸得周围重力场都开始不怎么稳定,二叶亭鸣当机立断抄起孩子准备结账走人,当然临走前他没忘记再跟各位亲切的夫人太太们挥手告别,抓住机会不动声色地给书店打起广告。
书店马上就开业了,他得先挖掘一些潜在顾客,像这些有条件在百货超市购物的夫人太太们大多家境优渥,本人和丈夫孩子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很适合作为书店的目标客户群体进行重点打捞。
而被他打广告的夫人们也笑眯眯地表示有时间一定去看看,还纷纷夸赞鸣屋这个店名起得好,又别致又大气,一听卖的就都是好书。
“店里也可以租书的。”二叶亭鸣笑眯眯地补充,“如果各位家里想要清理书柜,我们也旧书回收的业务。”
他随身揣了几张名片,分分钟就被热情的夫人们瓜分完毕。
而在前往兰堂住处的路上,中原中也盯着二叶亭鸣尤其重点盯着二叶亭鸣的脸思索了许久,灵活运用起自己在仓库街学会的新知识。
“aa你是牛郎小白脸吗”
小朋友一脸天真地问出了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
中原中也不清楚这“牛郎小白脸”的具体含义,但隔壁看门的哥哥说把女人哄得眉开眼笑还跟她们拉拉扯扯的就是牛郎小白脸
中原中也又看看二叶亭鸣冷白调的肤色,更加肯定了自己对二叶亭鸣职业的猜测。
于是他问道“aa你是对妈妈始乱终弃了吗”
同样据隔壁看门的哥哥说,牛郎小白脸身边都有好多姐姐,他们还说自己这样八九岁了还被aa捡回来的孩子,肯定是aa以前在外面的风流债。
中原中也深以为然。
而二叶亭鸣面对着年幼神明纯洁无垢的蓝眼睛,感受着横滨地脉因为崽崽被教坏而暴躁的波动,无比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孟母要三迁。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古人诚不欺我。
“中也的妈妈啊”二叶亭鸣摸摸幼崽的头毛信口开河,“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不是读过吗,妈妈和乔邦尼一样坐上了银河铁道列车,要等中也长高长大了才能回来。”
中原中也似乎被顺利糊弄住了,若有所思地比划自己的身高去了。
中原中也有一个秘密。
他记得自己出生前的事情。在那些被封印被束缚于黑暗中的过去,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把他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拖了出来。
而后他就诞生了。
他记忆的最深处还残留着一点点关于红黑色的火焰残影,还有他生命最开始所见到的,站立于闪烁金色光辉之中,金发碧眼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妈妈。
他只需要照一照镜子,相同的蓝色眼眸便告诉他血脉相连的真相。
中原中也有一个秘密。
其实,他见过他的妈妈。
那是一位金发飘逸眼眸冰冷,仿佛冬天神明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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