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叶亭鸣之所以敢定下“先把战争结束掉”这样的小目标, 还是地狱吃下去的那批书给他的底气。他现在储备的能量还算充足,勉强能发动个几次世界范围的现实改写, 既然如此想干什么大事肯定要立刻去干才行。
尤其异能大战这样除了浪费资源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可言,挡在他完成任务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能早点搬走还不赶紧不动手,不就是等着日后能量不够的时候后悔吗。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结束战争的方式了。
这种世界性历史性的大事件,就跟拯救世界一样, 不是二叶亭鸣在本体上写一句“于是战争结束了”就能结束掉的东西,这中间涉及到“书”的能力里自带的,二叶亭鸣叫做“现实补全”的buff的影响。
毕竟再怎么写实的故事都不可避免与现实有着不可逾越的壁障。而现实补全这个能力的作用顾名思义, 就是在故事扭曲为现实的时候, 自动补全修正故事里未写出的空白部分。
比如故事里只会写“a某到了b处”,在故事里这么叙述当然没有问题, 但是这句话放到现实之中,就必须得补全上“a某通过什么方式前往b处, 路程中速度多少多少心情如何如何路上又有哪些路人他们又怎样怎样”这样更加具体的内容才行。
但是现实补全的补充修正并不是无限制的补全,之所以他人使用“书”时必须写下一个完整的故事才能发动能力,就是受到了这个能力的限制故事必须有因有果逻辑链完整,将故事线框在大致的范围内, 才能根据上下文来合理补全空白部分。
假如二叶亭鸣自己在书上写下了“于是战争结束了”这样没头没尾的内容, 他是可以强行发动能力没错,但由于故事的影响范围太广缺失的空白部分太多可供推理的线索又太少,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会补全出什么样蛇皮走位的故事线出来。
想来搞出“因为人类灭亡了于是战争就结束了”这样的操作也不是全无可能。
再怎么说也是会影响几十亿人生死整个世界发展走向的大事,二叶亭鸣有能量储备也不敢轻易下笔, 在对着空白的书页思考良久后, 他叹了口气敲了敲世界意识的头像bu。
“我要申请场外援助。”
场外援助这种东西, 就又涉及到“书”另一个自带的,被二叶亭鸣取名叫“平行世界”的buff,即固定故事因果两端后可能衍生出的无数发展路线。一般来说这个能力只能在特殊情况下被动发动,比如被某个有消除异能力的异能力者碰触到“书”的本体,继而形成能力特异点使得对方能看见一瞬间平行世界之类的。
对二叶亭鸣来说发动这个能力更加简单,只要世界意识给他开一分钟挂就行。
二叶亭鸣提出了自己的开挂申请,短暂的沉默后,世界意识开始讨价还价。
一分钟不行,最多三十秒。
窥探平行世界的风险很高,正常人类要注意的精神冲击对二叶亭鸣来说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窥探世界线的同时二叶亭鸣也会被其他世界注意到,相当于拿着个大喇叭高喊“快看这里有一本不躺平不咸鱼能干活的书,大家千万不要放过他”,稍微一错眼自家的“书”就可能被别的世界给偷走藏起来,到时候祂哭都没地方哭去。
二叶亭鸣也知道世界意识的忧虑,“但三十秒也太短了,我连个开头都看不到。”
他好声好气地哄着世界意识,“注视平行世界的人那么多,宝石翁还各个世界乱窜呢,我只看一点点边角,保证小心低调不多看,而且闹得太大别的不说七的三次方就得先找我麻烦,我知道现在家里比较困难不会随便乱搞的五十秒,五十秒好不好”
世界意识不再说话,二叶亭鸣也不气馁,接着耐心地跟世界意识摆事实讲道理。
世界大战这种事情的影响范围太大,他一个形容词写错都可能会影响几十万上百万人的命运,万一哪里写得不对翻车了,逆转时间重来一次的能量需求太高他可负担不起,世界现在这么脆弱也承受不了那个冲击,想要保证一次成功的正确率,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优等生的作业给他做参考,争取出场人物少时间跨度短把伤亡降到最低。
这样对世界的负担也最小,本来就不怎么富裕这漏风那漏雨的了,在里头翻身动静大一点二叶亭鸣都担心塌房。
四十五秒。
这个时间是世界意识的接受极限,二叶亭鸣也不多纠缠,见好就收。
“行吧我抓紧点也够了。”
以战争结束为锚点,不细看历史事件和具体发展,只快速沿故事脉络扫一遍大事记年表,四十五秒的时间可以看到很多东西了。
但是从那之后又过了几天,二叶亭鸣空白的书页上还是一个字没写,只每天有空就从书架上摸几本书来来回回地看,像是从中能看出可以照着抄的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当然是没有的,不过那么多平行世界看过去,二叶亭鸣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剧本。他之所以迟迟不动笔,只不过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写有这么多出演角色的剧情,觉得自己还是得参考一下文豪们的优秀作品做些准备,免得写出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垃圾文学。
直到二叶亭鸣的书店开张的前一晚,他才召唤出自己的本体,落笔书写下新的字迹。
接受邀请者共有七人。
他们早已决意抛弃一切希望,
愿背负恶名与诅咒,不惜坠入地狱最深处。
只为结束这场战争。
二叶亭鸣停下书写的笔,感受到随着能量消耗而逐渐增强的饥饿感,并不是十分强烈,还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这也是他最终选择了大多数世界线上会上演的七人背叛者剧本的原因。虽然能力范围覆盖到了全世界,但真正作用的对象只有七人,哪怕都是超越者级别的异能力者也不至于将他掏空。
其实要是能指定对象的话消耗会更小,奈何他扒拉了无数个走这个剧本的世界线,除了儒勒凡尔纳是固定成员外,其他什么排列组合都有,而且似乎换成谁都行。
所以二叶亭鸣也只好给出筛选条件,让自己的能力去自行补全参与人员了。
根据他在平行世界看到的战争走向,这个时间点上七人背叛者应该已经有了点基础雏形,再加上他还指定了一个儒勒凡尔纳,补全的难度总体来说不会很高。
“再接下来,就是让大家都做个好梦了。”二叶亭鸣撑着下巴,思忖着该为初次见面构筑什么样子的梦境才合适这可是七颗水灵灵嫩生生的优质甜菜,即使挖不进自家的菜园,他也馋得想掰两片叶子尝尝。
既然如此
二叶亭鸣笔尖在纸面上点了点,接着自己刚才写完的部分,继续流畅地书写起梦境中的场景。
此刻的日本已然是深夜时分,翻找垃圾桶的流浪猫与抢夺地盘的流浪狗也蜷缩在寒风中入睡。
但与此同时,遥远的欧洲却还亮着白日里最后的明光,极北地区吹拂下的寒潮席卷了土地,冷雨浇透的空气只是吸进肺里,就冻得人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几张雪白的信笺突兀地出现了在空气中,像是摇曳的落叶又如同冬日里最后的蝴蝶,扑闪着洁白的翅翼,轻盈地向着各自的目的地飞去。
或是飞向玫瑰包围的华美庄园,或是落在一本旧圣经的扉页,又或者跨越山跨越海,乘风破浪到更遥远的地方去。
法国南部的海滨小镇里,一个少年独自坐在荒废的旧码头,静静凝望着大海的远处。
灰白的海翻卷起冰冷的浪花,海浪昼夜不停地拍打着海岸,与嘶吼的寒风一同拉扯出不成曲调的乐章,风中只有零星几只海鸥盘旋着,发出一种凄厉尖锐的鸣声。
偶尔有人路过时,见到这少年孤独的背影,便忍不住叹息他悲惨的命运。
这个叫做儒勒加布里埃尔凡尔纳的少年本来有着幸福的生活,父亲和母亲共同为他搭起名为“家”的小小港湾,虽然他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却也在爱中一点点长大。
直到战争到来,夺走了他的父母,也关上了他心灵的大门。
凡尔纳不再与人说话,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世间。没有人为他指引生命的方向,他便如暴风雨中的小船,迷失航路残破不堪,只能任由自己沉没到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但是大海的深处有着什么,叫他不自觉地往海边去。凡尔纳能听到寒风海浪中对他的呼唤,海妖的歌唱那般婉转动人,又仿佛归家的灯火温暖可亲,说要带他远行,带他往没有战争没有痛苦的理想乡去。
可凡尔纳只是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他的双耳听不见那令人心神摇曳的呼唤,他的灵魂也感受不到那自最深处萌发的力量。
他像是变成了一个被丢弃的木偶,无法向任何人伸出自己僵硬麻木的手。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夕阳照在灰蒙蒙的天空海水之上,如病人脸上回光返照的光。
一点白色突然出现在凡尔纳的视野里,那么明亮轻盈、自由如雪花的白色,瞬间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叫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
雪白的信笺便随着风摇曳飘下,蝴蝶般落在了他的手上。
凡尔纳并没有怎么读过书,连母语法文的读写都学得七零八落,本应看不懂信笺上不知哪国的文字到底写了些什么,然而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符就奇异地在他脑袋里组成了通顺流畅的语句。
来吧,来作梦中游,往地狱更深处去吧。
若有抛却一切荣光,背负一切罪孽之觉悟。
为和平,为自由,为未来。
这是一封邀请函。
凡尔纳并不知道这封邀请函为什么会落到他头上。一个十四岁的小镇孤儿怎么也不会是什么“舍弃荣光背负罪孽之人”,甚至他对于战争都没有太多概念,他只知道那是夺走了他所有快乐与希望的东西,像大海一样近在咫尺,又庞大到令他恐惧。
凡尔纳不曾怨恨过战争,就像渔夫不会因为渔船淹没而怨恨大海,那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是,凡尔纳想,但是反正他早已无处可去,或许这是发出这封邀请函的人昏了头,错眼将他当做了可以捡回家去的东西。
但是,但是
至少在死去之前,在被绝望与孤独彻底淹没之前,他想尝试一次。
信笺凭空燃起了明亮的火焰,照在少年空洞麻木的眼眸里,竟也映出一抹仿佛希望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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