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律师初听时惊讶,但毕竟是律所的老律师,从业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话也说的非常清楚。
“云小姐,你知道,我主要是负责资产协议,对离婚这一块,老实说不算很熟,如果你着急”
云宛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急,您慢慢拟,我主要是想找个放心的律师。”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律师自然不再推辞。
后续直到离开律所,云宛也没有摘下墨镜。
再开车去医院,到的时候,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早十几分钟。
张主任是医生,虽然有墨镜的遮挡,但仍能敏锐的察觉到自上次离开后,云宛整个人瘦削了不少。
气质也好像不太一样了。
云宛没绕弯子,直入主题,推迟了人工胚胎的项目。
人工胚胎是新的辅助生育技术,很难预约,云宛倒不觉得在出了这种事之后她对这个项目还会有需求,但是出于一些其他方面的考虑,她也没有直接取消。
推迟后,名额可以保留半年。
办理完相应手续,和张主任道过谢,云宛离开时又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后颈,蓦的转身。
“能多问一句,你们医院洗标记的地方在哪吗”
二十分钟后,腺体被仪器扫描过。
医生看着显示的数据劝道,“你的标记已经快消失了,只要不再接触这个aha,等半个月,对方的信息素自然就代谢掉了,没必要洗。”
云宛纤长的羽睫轻垂,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不了,直接洗吧。”
低喃轻的几不可闻,“半个月太久了,我忍不了。”
洗完标记云宛带着后颈的灼烧感回了单位一趟,然后驱车,最终在夏天周定的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只几天不见,墨镜下神情憔悴的同时,夏天也觉得云宛瘦得厉害。
尽管背地里已经把沈礼翻来覆去在骂了,但当着云宛,怕刺激到她,云宛不提,两口子也很有默契的绕开这个话题。
“我今天去了趟律所,让他们帮我拟离婚协议了。”
不提沈礼,饭前三人相处融洽,到了饭桌上,正巧冬冬今天去了外祖家人不在,扒拉两口饭,云宛率先开了口。
周定和夏天她一个人都没看,就盯着自己的碗,尽可能地平静道。
“不过你们知道的,从谈恋爱算,我和沈礼一起也有七年了,情感上情感我恐怕暂时还不能完全消化”
情绪起伏一霎,等眼底泛起来酸涩抑住,云宛才继续。
“我今天回单位把之前所有的年假都报了。”云宛入职以来除了第一年,后续因为各种治疗,基本就没离开过上京,“刘处给我批了,一共有二十五天,把上一周算进去,也还剩大半个月。”
顿了顿,云宛轻声道,“这段时间,我想出去走走。”
抬头看向周定和夏天,云宛问,“你们觉得呢”
“好啊。”周定当即道,“出去看看风景,放松下心情,挺好的。”
夏天“我也觉得不错,不然我陪你”
“不了。”云宛又低下了头,“我一个人就好,不用谁陪。”
话说的坚决,显然是早就决定好了的。
夏天不由看周定一眼。
在部队上这么多年,周定还是更老辣,换了个角度道,“你是oga,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要是让云叔知道了,我们也交代不过去啊。”
不待云宛拒绝,周定又道,“我知道你不想我们跟着,那你看这样行不,我在部队上找个身手好的aha跟你,我们放心,你呢,不想说话也不用和他多交流,就当我给你找了个开车拎包的,如何”
云宛默了一霎,念及云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周定瞧着有戏,趁热打铁,再多说几句,云宛到底点了头。
转头周定就给云宛挑了个不仅身手好,还年龄小长相出挑的单身男a。
不过这么点暗搓搓的心思,现在的云宛压根注意不到,就又是后话了。
周定给云宛找的aha很能干,开车,规划行程,什么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刚开始到了一个景区,云宛还会自己上手安排,后来发现真不如人家计划得合理,便放开了手,都听那个aha的。
半个月不到,云宛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没见过的风景。
高山上看日出,天不亮就到山巅,见得东方一片橙亮之际,云海在她脚下起伏,如鸭蛋的朝阳一跃而出,视线所及,盛大且灿烂。
高原上看星星,白日如水洗的蔚蓝褪去,夜幕如铺,一颗颗璀璨又闪亮的星子镶嵌其上,星云密布,银河如带。
海边听浪潮,脚踩进细沙,沁凉的海水随着浪头漫过脚踝,缓缓又褪去;藏区观佛像,于阵阵诵经声和袅袅香火里,见菩萨低眉,金刚怒目;还有壮阔的江河奔腾,日夜不息,瀑布如练,飞流直下
天地浩大,气象万千。
在无边无际的景色之中,自然辽阔,人就变得很渺小,显得很微不足道。
头几天云宛还没什么笑模样,日复一日地被山河瑰丽所浸染,慢慢,慢慢的,她自己的那点愁绪也变得好似和她人一样,在苍穹之下,逐渐微不足道起来。
云宛脸上慢慢又有了笑意,刚开始是浅笑,淡淡一抹,稍纵即逝,随着旅程过半,极偶尔的,随行的aha也能在云宛脸上看到肆意的大笑了。
云宛本来就生的美,那姣好眼眉要再添上些灵动,活色生香,不外如是。
心情最开阔的一天,云宛面前燃着熊熊篝火,火光照亮了她妍丽的半张脸,那双眸清亮,不染纤尘,云宛和aha聊了些自己的事。
其间提到沈礼,长久盘亘在她眼眶中的泪意不再作祟,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头一次不需要忍耐,还算得上平静的完成了这场对话。
睡前感受到久违的安宁,云宛以手覆额,意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隔天收到赵律师的邮件,附件离婚协议四个字瞩目。
云宛打印出来看完,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神情又变得坚定。
几番商量,离婚协议定稿这天,确认无误后,云宛接到了来自周定的电话。
云宛奇怪,接起来好笑道,“怎么今天打我手机了,这边的事,不是有人和你汇报吗”
指的是随行的aha。
“宛宛,你恐怕要回来一趟。”
没有接云宛的玩笑,相反的,周定的口吻还有些沉重。
不等云宛追问,周定开门见山,“云叔昨天被国安局的人带走了,今天我打听了一圈,都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预感很不好。”
云宛怔住。
国安局
云宛上一次和这个部门打交道还是十多岁的时候,但是那次,她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心失跳一瞬,周定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便显得格外地沉稳可靠。
“你不要慌,我明天还会继续跑关系,给你打电话是另一件事”
长出口气,周定难得口吻无奈道,“你知道的,国安局性质特殊,和军队之间是相互独立的,我家里的渠道全在部队上,我二叔又是科研院的,都和国安局不沾边”
这种时候,云宛显出了超常的冷静,“你的意思是,就算再往上打听,也不一定能有消息”
静默一霎,周定也不兜圈子,“我这边是这么个情况,但是”
咬了咬牙,“但是沈礼有个发小,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叫尤辰星,外派的时候立过一等功,现在已经是国安局三处的处长了,我觉得”
云宛懂了,“你想让我通过沈礼找尤辰星,看能不能有消息”
“不止,如果尤辰星愿意帮忙,以她的职位,带你见云叔一面,都应该没问题。”
而到底是怎么回事,见了人,自然就清楚了。
但是嘛,中间又涉及沈礼
果不其然,说完很有一阵,手机里就剩轻微的呼吸声,云宛一言不发。
“宛宛”
周定心思几转,刚想再劝,云宛同时开了口,果决拍板,“那就这样办。”
知道周定在担心什么,云宛声音很轻,却不失力度道。
“结婚以来,我们家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如果在离婚前,她能有点用处,也算是变相的报答我爸给过她的恩惠,你放心,只要她能帮上忙,我没什么想不开,也不愿意的。”
挂了电话,云宛将手头的离婚协议放到一边,深呼吸几霎,拨通了沈礼的号码。
沈礼电话打到尤辰星那儿的时候,尤辰星刚出完短差,在开车回上京的路上,交代下属工作。
“行,尤队,知道了。”
“哦对了,”挂断之前,下属又多说了一句,“一处带回来了个硬茬,问了一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对方身份特殊,许处那个暴脾气您知道的,陈局最后做主,把人塞我们这儿关了。”
“具体情况,您还得问陈局。”
“好,我有电话进来了,你挂吧。”
刚巧下高速,尤辰星看着路,只听到铃声,没去瞧屏幕。
于是沈礼的声音一出现,尤辰星不禁高高挑眉。
“怎么,你给我打电话,唐幸决定去堕`胎了”
“你说什么呢,都四个月了”
“那既然不是这事,”尤辰星声音一顿,霎时冷透,“我记得我说过,帮你守口如瓶的期间,别来烦我吧”
“你以为我说着玩的”
“不是,这次是有急事要找你”深谙尤辰星脾气,听对面声音越发寒凉,沈礼一时间也是急躁。
“其他破事你自己处理。”
沈礼着急,“也不是我的事,是云宛,她”
滋
猛的急刹,轮胎在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啸声。
须臾,声音里不近人情的冷漠淡去,尤辰星不可置信道,“你说,谁”
云宛给沈礼打完电话,捏着手机焦灼等待。
等沈礼回复之后,云宛得到了一个私人号码。
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得体的说辞,云宛拨号,手指紧张得轻颤。
滴滴滴
拨号音一声又一声,响的有点久了。
就在云宛以为对方有事,接不到了的时候,咔哒一声,通了。
“你好,尤辰星。”
干脆利落的同时,那声线莫名沁着一层凉意。
让云宛霎时想到了高山之巅的积雪皑皑,亘古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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