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夜里降了场大雨, 打落满院树叶。

    师姐还没起,云晚又闲来无事,便用竹枝清扫起玉徽院, 比起法术, 她更享受这慢慢悠悠的过程。

    云晚活儿干得专注,对于外面的动静置若罔闻,直到竹枝撞上一双黑色长靴,才停下动作,缓缓仰头看过去。

    郁无涯的身影进入视线, 一如既往的冰冷面庞,云晚却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几分不甚明显的别扭。

    云晚撑着竹枝站直身体“有事”

    郁无涯缄默不语,唇瓣收紧,片刻递过来一根发带。不是云晚那日给他的, 而是一条新的, 红色, 上面还坠着一串漂亮的珠子。

    云晚握紧竹枝,当即一愣。

    见她半天都不接, 郁无涯很是不耐, 更多的是局促难安。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纠缠在内心的躁动让人烦躁,最后还得强行忍耐下,冷声说“你那条被药医丢了,我寻不回, 随便买一条赔你。”

    郁无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强行把发带塞到云晚手上, “若不要就扔了。”撂完话, 又兀自离去, 背影匆匆,逃难似的。

    云晚对着那条发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好端端的又犯什么病

    恍惚间,柳渺渺进入院内“刚才走过去的是大师兄吗”

    云晚点点头,“是他。”

    柳渺渺挠了下脸,“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戒律堂出来了。”

    云晚从没听过这事儿,不禁疑惑“戒律堂”

    “是啊。”柳渺渺说,“他和白珠一起跪的,听紫光阁的人说大师兄还比白珠多跪一天。按理说不应该啊,大师兄这么多年恪守己律,就没犯过错。”

    戒律堂是昆仑宗的惩罚堂,只有犯错的弟子才会被送进去悔过。不单单只是罚跪,还要遭受神智上的摧残。所以不少人宁可被鞭子狠狠地抽一顿,也不愿意罚跪戒律堂。

    柳渺渺啧了两声“大师兄不愧是剑修,狠人啊。”她猜测就是因为打天吴的时候晕倒,所以才去罚跪,不一般,着实不一般。

    柳渺渺并没有抓住这个话题不放,很快又把话头落在别处“对了,两仪阁刚做出新阵法,正在大殿展示呢,我想去凑凑热闹,师妹一起去吗”

    云晚摇头拒绝“师姐你先去吧,我想去后山修炼。”

    两仪阁的要不不出山;要出山就是搞点新玩意,柳渺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独自跑去看热闹。

    云晚直愣愣地看着掌心的发带。

    也就是说郁无涯因为失控伤她,所以去罚跪

    那人的性格向来怪异,云晚也懒得琢磨,出去准备把发带扔到远处。

    结果刚抬起手,发带便落入到一只修长分明的掌心之中,两根玉白的指尖勾着艳红的发带,红白相衬,极具观赏性。

    云晚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

    “大师兄送的”谢听云随意捻弄着上面的珠玉,材质高昂,随便一卖就能换上千灵石。余光扫向云晚,见她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猛生不爽,最后掩去所有心思,重新把发带还过去。

    看那表情,明显是不乐意。

    云晚没有接“我准备拿去丢。”

    谢听云长睫飞颤,“嗯”

    云晚想了想“他说我不要就丢了。”戴是不可能戴的,留着还碍眼,不如丢了干脆。

    谢听云轻轻勾唇“确定要丢”

    “是呀。”云晚狐疑看他,“你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谢听云语气轻快,“丢吧。”

    云晚随手把发带丢在湖里,看着那抹红缓缓下沉,自己也跟着长舒口气。她转身想要去后山修炼,手腕猛然被拽住,不轻不重的力度,贴在手腕上的皮肤温热。

    一抬头,便触上谢听云那双青墨般的瞳眸。

    “下都城今夜有灯会。”谢听云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邀请女孩子约会,难以组织措辞,喉结干涩地动了动,半天只问出一句,“去吗”

    云晚歪歪头,一双明目明晃晃盯着他。

    谢听云这张三百岁的老脸一红,“你要是不愿意”

    “愿意。”她倾身靠近,“晚上我们一起去。”

    她身上有香气,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谢听云都不敢多闻,生怕又触到自己本就敏感的神经。

    云晚还戴着灵印,面容是平平无奇的样子,但是眼眸灵动,极美,每当她这样笑眯眯望过来时,谢听云都会心跳加速,青涩无措得不像自己。

    谢听云用了许久才按捺住心头燥意,故作镇定“那我晚上来接你。”

    说完背过身,负手离去。

    云晚抿唇忍下笑意,忽然对本不感兴趣的灯会多出几丝期待来。

    长夜很快来临,谢听云早早便等候在清风苑门口。

    云晚刚出来看见他时差点没认出来,这人头一遭换下玄袍穿了身银白长衣,并不张扬的颜色,衣摆用银线绣着层层暗纹。他身量长,站在月下,湛然若神。

    谢听云听到脚步,双眸落至云晚身上。

    瞧见她还是白日时的打扮,不作声,抬手轻点,荧光将她全身上下笼罩,待荧光散退,衣裳变成了与他相同的银白色。

    他显然满意,双手负后,慢悠悠走在前面,直到云晚跟上来,才并肩走在一起。

    谢听云耳锐的听见脚步声,这玉徽院除了柳渺渺整日乱走就没有旁人,这次反应迅速地揽住云晚腰身,脚尖施力跳于树上,一直飞到半空之中,才唤出绝世剑,两人御剑飞行。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全程没有半点拖拉,让云晚一阵咋舌。

    下都城乃昆仑山主城,日日夜夜歌舞升平,云晚还没落地,就在天上看见满目溢彩。二人飞至城郊处,从这里下去就是热闹的街巷。

    因为灯会的原因,人比往日多了几倍,每条街都熙熙攘攘。

    谢听云犹疑片刻,对云晚伸手“牵。”

    “啊”

    “人多,容易走丢。”

    “噢。”云晚拽住了他的袖子。

    谢听云默然继几许,轻轻抽出衣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久违的相握让谢听云像吃了蜜饯似的甜,她乖乖巧巧让他牵着,甜蜜的感觉再次加倍。

    浓影深,可以很好的将他眉间喜色遮掩。

    云晚看破不点破,任由谢听云牵着走。

    下都城作为被第一宗门庇护的主城,城中百姓要比其他山脉的普通人幸福得多。从两边的雕栏玉砌就能看出这里的生活水平,街上结满花灯,卖什么的都有,一眼看去满目琳琅。

    谢听云目不斜视,直接牵着云晚来到卖首饰的小摊前。

    货架上摆满花花绿绿的簪子手镯,看得人一阵眼花,谢听云从来没有买过这种东西,向摊主请教一番后,认真挑选起来,每选中一根,都要在云晚头上比划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干嘛”

    谢听云不语,拿起一根朱钗在云晚发间比对。

    她噗嗤声笑了“送我”

    “嗯。” 他把认真挑来的发簪别入云晚发丝,细碎的红色流苏珠在烛光下摇曳,宛如跳跃的水珠,谢听云指尖轻轻触碰着那颗流苏珠,眸光深了深,“一直戴着,不准摘。”

    云晚抬手摸了摸,随口一应“知道啦。”

    谢听云丢给摊主几个铜板,拉着云晚继续逛。

    “你送我东西,我是不是也应该送你”

    “不必。”

    “那不行,有来有往才叫好。”云晚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终于被她发现了目标。她强拉着谢听云跑过去,取下挂在上面的白玉佩,“这个送你,如何”

    也没管谢听云同不同意,直接付钱把玉佩挂在他腰间。

    云晚模样专注,不长的睫毛忽而扇动,他瞧着入神,直到后面有人撞来,才恍然回神,小心地把云晚拥护怀间。

    “抱歉抱歉,我没看见路。”

    听声音还是个小少年,着急忙慌,不住道歉。

    谢听云不是过于计较的人,不恼,淡声两字“无妨。”

    谁承想此话一出,那个小少年竟然指着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谢听云也意识到问题,垂眸撞上三四双看过来的诧异视线,其中正有薄昭。

    “尊”

    几人间的氛围诡异,云晚接过摊主找来的铜板,看了看小少年,又看了看谢听云,“你们认识”

    她这一说话,直接把小少年下面的话打了回去。

    只听他紧张兮兮地吞咽口唾沫,灵机一动,话峰一转“尊尊是巧啊”一顿,脱口而出,“师弟”

    谢听云眉头一跳。

    小少年瞪大一双小鹿眼,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做错时后,麻溜地缩在了薄昭身后。

    完蛋,他要被尊上暗杀了

    云晚打量过去。

    这里面有两个少年的年纪看起来都很小,不过十五六,最中间的一身青衫,长得颇为俊逸,虽然年轻,但气质沉稳。

    云晚又注意到每人腰间的令牌,凤羽图形,这是苍梧宫的腰牌。

    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谢听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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