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听完士兵的翻译, 愣住了。
它良久才转头看向林一，好奇地问道“你是在说认真的，还是在威胁我”
其实, 如果不是林一说话时的语气太胸有成竹, 雪女也不可能把这句话当真。
然而一想到林一可以不受精神操控的影响，雪女对林一的异能就产生了更多的遐想。
也许她真的可以让违背誓言的人遭到报应。
“两者都有，如果你心里打定主意，要蒙骗我，那么我的话的确算得上是一种威胁。”林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雪女说道。
两人都心知肚明, 无论林一怎么回答，她的话也无法在当下得到验证。
除非雪女立刻违背诺言，当场杀人。
但是对于休战的双方来说，这么做就会让谈判变得毫无意义。
雪女当然不会以身试法。
最终, 林一答应了放雪女和雪童子离开这里, 回到绿雉国去。
作为交换, 雪女和雪童子必须以自己的晶核起誓，除了雪女的丈夫之外, 它们不能主动伤害任何人类, 也不能再踏入这里一步。
临走前, 雪女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林一一眼，说道“我不会违背誓言，但是你也不要对人性抱有太多期待。”
言下之意，有的人根本不需要她主动去害, 就会送上门来。
雪女冲着林一摆了摆手, 拉着雪童子的小手, 离开了荒山。
“真放它们走啊”
看着雪女和雪童子离开的背影, 段盈盈有些不解。
“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否则想杀它们，会非常困难。”
林一的目光正对着雪女，却又好像没在看她，“如果它不能找到它的丈夫，那么它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强，相反，让她找到它的丈夫，它的实力反而会下降许多，减轻对人类的威胁。况且”
说到这，林一的目光暗了下去。
这里人太多，很多事情，她不能直接向段盈盈解释。
段盈盈也看出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没再说话。
队伍在原地休整了一个小时，一群人在火堆旁烤着火吃了饭，才往鸿鹄基地的方向赶去。
路上，林一向段盈盈解释了原因。
“你是说，如果它违背誓言，你真的可以让它”
“它的晶核会爆炸的。”林一的语气有些危险。
比起费劲巴拉地杀死雪女，用誓言来约束它，反而更加轻松省力。
否则以雪女二等的实力，又有它那个渣男丈夫的誓言加成，除掉雪女的过程中，队伍里必然要死不少人。
如今雪女被它自己的誓言约束，一旦她主动害人，或者重新回到这片大陆，它的晶核就会立刻碎裂。
而它不违背誓言，对于人类来说，也没有害处。
总之都是利大于弊的。
这时穆天英说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你做了保证，出了问题也只能算在你头上。”
在和雪女谈判完毕之前，林一给基地长打过一通电话，征得了他的同意。
不过相应的，林一这个提议放走雪女的人，也要负起责任。
假使雪女被放走后，再次危害人类，那么除掉雪女的事，就必须由林一来完成。
几人说话间，阿福看着车窗外的积雪，突然说道“不冷了。”
林一低头看了一眼手环。
零下四十一度，仅仅是让高等进化者不冷的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他们来的时候暖和得多。
至少基地里的那些普通人，不必再担心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基地里，何不言坐在供能塔最中央的房间里，手心里捧着一个特殊材质的小香炉。
只不过香炉里燃的不是香料，而是在凤凰真火下，被炙烤得越来越小的应声虫。
这个房间里，除了何不言和应声虫之外，并没有其他活着的生物。
因为出于求生本能，应声虫在临死前，会不顾一切地往周围的人身上寄生。
假如有人不幸被应声虫寄生，那么最后为了杀死应声虫，就只能连着被寄生到人一起杀了。
只有浑身布满了凤凰真火的凤凰不惧怕这一切。
何不言的耳机里，传来周文竹的说话声。
“你待在供能塔里，应该还不知道，这几个小时，全国的温度都开始回升了。现在基地外面的温度基本稳定在零下三十五度，估计到了三九天，还会再下降一些，但怎么也不可能再降到零下五十多度了”
周文竹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听在何不言耳朵里，却只是一句话。
“林一完成任务的速度果然很快。”
周文竹在另一头沉默了半天。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话，你就只想到了这个
还有没有点兄弟间的友谊了
周文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过了几秒钟，他才有些犹豫地问道“老何，你现在怎么样”
其实周文竹是想问何不言，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是不是会有点难过。
但是“杀死亲弟弟”的字眼，周文竹并不想提及。
虽然这是客观事实，可周文竹却觉得，这句话带着道德绑架的意味。
而且一个大男人直接说这种话，难免有些矫情。
“没什么感觉。”何不言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小香炉，说道“如果是说杀死何不语的话，在猎杀变异沧龙的那一次，他就已经被我杀了。”
从那一次之后，何不言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的规则，远不像书本上弘扬的那样光伟正。
或者说，世界的规则，并不止是为有道德感的人类服务。
对待敌人，倒也无用太过君子。
要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和行动，与他们沟通。
正如用讽刺回击谩骂，用拳头威慑恶犬，面对心怀恶念的人，也不必抱以善意。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当拥有的最朴素的善恶观。
他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做一个好人。
如果有人因为他杀死了何不语，而觉得他何不言恶毒，那么这种人的疏远，对于何不言来讲，反而是一件好事。
“人类真是奇怪，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做一件他们不认同的事，就要下地狱。”周文竹想起自己偶尔听到的流言，有些不忿地嘟囔了一句。
“我活着，不是为了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而是为了做我想做的事。”何不言的眼神变得冷漠，“应声虫和变异物一样，都与人类处于对立面，所以它必须要死。决策者不会管它死得是否冤枉，更何况它并不冤枉。光是在海东青基地杀死了一个诅咒进化者，又在猎杀变异沧龙的时候让我的异能失灵，害死那么多人，就足够判它死刑了。”
说到这，何不言讽刺地笑了一声，“如果把那些人放在我的位置上，他们只会比我下手更狠。”
“人就是这样，刀子不砍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周文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好像异能比较特殊的进化者，所在的家庭都很不正常。我看过林一末世前的资料，她的父母比何家村那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阿福和段盈盈的家庭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是类似的情况”
周文竹细数了自己认识的进化者，发现异能相对稀有的进化者里，也只有穆天英还有家人。
但穆天英的家人，也是个特殊的进化者。
很大程度上，稀有的异能，同时也代表亲缘关系的冷漠。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命运之手，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告诉这个世界，强者不需要亲情作为羁绊。
“研究院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们目前有两个推论。”
“哪两个”何不言神色一动。
“第一个，是特殊进化者的大脑构造天然就与常人不同，导致他们小时候，很难成为一个讨人喜欢的正常的孩子。
至于第二个，有的专家认为，特殊进化者的生父生母只是让他们出生的一种载体，因此不需要有好的人品，只需要有好的身体。既然神话生物都出现了，那么特殊进化者会投胎转生，也不是没有可能，专家们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就是特殊进化者在出生前，就有意识，只不过这种意识，在出生后，被隐藏了起来。”
“被隐藏的意识”这一点，还是专家们研究了何不言兄弟两人的情况，推测出来的。
毕竟应声虫的失忆行为，以及它和在母体中时，出于保命让自己变成哑巴的举动，都证明了这一点。
何不言听完周文竹的话，陷入了沉思。
其实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林一的异能。
而且林一的异能，几乎完美符合了专家的第二条推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林一的异能，应该与“规则”有关。
如果真的存在世界意志这种东西的话，无论林一是维护规则的人，还是制定规则的人，那么在她的意识没有被掩盖之前，她就一定会明白，她自己不适合有一个和美的家庭。
因为掌管规则的人，必须要铁面无私，不能有太多的私人感情。
与其在意识觉醒时，再斩断亲缘关系，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毕竟，能够改变规则的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称其为神，反而更恰当一些。
何不言手心里的火舌涨了一截，暗想
林一的异能，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个时候，基地里那些喜欢白虎的人，还会像从前一样喜欢她吗
还是会因为她的强大，而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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