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小说:三嫁咸鱼 作者:比卡比
    林清羽换了身衣裳, 乘马车来到锦绣轩。

    锦绣轩作为京城第一楼,除非是处于国丧等特殊时期,常年座无虚席, 热闹非凡。林清羽即便想到了沈淮识会在京城,也没料到他会约自己在锦绣轩见面。虽说他已命天机营停止对沈淮识的追捕, 但沈淮识本人应该还不知晓此事, 竟还敢现身于京城市井,这就是对自身身手的自信么。

    废立太子的诏书已昭告天下,沈淮识在这个时候找自己,极有可能是为了萧琤。不得不说,他有几分期待。

    林清羽向锦绣轩的掌柜要了一间二楼雅间,一壶清茶。他坐在窗边,饮着茶看人来人往, 川流不息。永兴街一如既往的繁华, 商铺小贩的叫卖声,路人匆匆走过时的神态,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天子病重,储位易主似乎对这些平头老百姓毫无影响。京城中尚且如此, 遑论其他地方。

    无论储君是谁, 龙椅上坐的是谁, 手持御笔掌天下的又是谁, 老百姓的日子都要过下去。

    不多时, 门扉一阵轻响, 林清羽道了声“进来”,一个头戴帷帽的男子走了进来, 皂纱垂下, 挡住了男子的容貌。林清羽让欢瞳去外头守着, 男子便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转眼就忘的脸。

    林清羽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你。”

    沈淮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林大夫。”

    沈淮识还笑得出来,看来不是要找他兴师问罪。林清羽挽袖一指对面的茶位“坐。”

    沈淮识在林清羽面前坐下,带着一丝局促,但大体还算平静。林清羽问他“为何要约我在此地会面,以往不都是在长生寺么。”

    “我要离开京城了,下次和你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沈淮识垂着眼道,“临行之前,我想同你共饮一回。”

    林清羽看着男人老实巴交的模样,胸口微妙地有些不适。他和沈淮识相识已久,每回见面不是在太医署便是在长生寺,两人从未像现在这般隔着桌案对面而坐,桌上还放着一壶好茶。

    过去,他把沈淮识当棋子,棋手和棋子自然没有共饮的必要。如今萧琤已倒,沈淮识连当他手中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他又为何放着夫君不陪,在此处浪费时间。

    林清羽问“为何想要同我共饮”

    沈淮识抬头望来“因为,我把林大夫当朋友。”

    林清羽不禁莞尔一笑。他这一笑,看得沈淮识愣了一愣,忍不住道“还有便是,你的眼睛真的很像静淳。”

    林清羽戏言“如此说来,你也把我当静淳郡主的替身了”

    沈淮识矢口否认“我没有。你长得好看,比比静淳还好看,你们的性格也截然不同,我不会将你们混淆。但你为我治过伤,又替我找到了朱大哥,让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我很感激你。”

    林清羽问“我问你,你之所以留在京中,是不是不信我,以为我会对静淳下手”

    “我没有不信。”沈淮识艰难地辩解着,“我只是”

    “你若如此在意静淳,为何不去北境看他”

    沈淮识摇了摇头“他在北境应该过得很好,我不想打扰他。”

    林清羽看了他一会儿,问“想喝什么酒。”

    沈淮识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总算有了些许神采“喝你喜欢的就好。”

    沈淮识只字不提萧琤的事,好像他真的只是想和林清羽喝酒。林清羽叫了一壶锦绣轩的招牌竹叶清酒,又点了几道他印象中觉得不错的菜肴。沈淮识不善言辞,若非必要甚少言语,林清羽也不是话多之人,一日之中大部分话还都是和顾扶洲说的。两人在沉默之中用了这顿饭,最后,沈淮识端起酒觞,道“今日一别,天涯海角难再见。林大夫,保重。”

    林清羽亦举杯致意,抿了一小口,道“你打算去何处回南越渔村”

    沈淮识语带自嘲“我还未想好。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你一身武艺浪费可惜,天机营你想必是不会回去。”林清羽话音一顿,“或许,你愿意留在我和将军身边么。”

    林清羽的邀请大大出乎沈淮识的预料“你是说顾大将军”

    林清羽点点头“将军如今掌管着皇宫禁卫和京师铁骑营,为你寻个位置不难你不是向来敬佩将军么。”

    惊愕过后,沈淮识笑了“多谢林大夫的好意,我敬佩大将军不假,可惜我不想留在京城。”

    林清羽沉吟道“所以,你还是想着逃避。”

    “不,我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

    林清羽冷声一笑“你若真的什么都放下了,现下也不会在此处。”

    沈淮识抿紧双唇,陷入了沉默。

    良晌,林清羽道“淮识,当日朱永新告诉你的真相并不全然是事实。”

    沈淮识瞳孔骤然紧缩“什么”

    “天狱门一朝覆灭,萧琤难逃干系不假。但在最后关头,他收手了。是皇帝留有后手,在他放弃之时,命天机营精锐倾巢而出,以赤牙宗之名,屠尽天狱门满门。萧琤费了不少功夫才保住了你的性命。”林清羽道,“但萧琤策划了天狱门一事,又欺瞒你多年,在我看来,他和罪魁祸首的皇帝没什么区别。但或许,你有别的看法。”

    沈淮识脸色苍白“你为何突然告诉我真相。”

    林清羽淡道“你不是把我当朋友么。我一般不怎么骗朋友。”

    当然,他愿意告诉沈淮识事实,最重要的一点是萧琤已是一败涂地,命都不知还能留多久,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真相”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沈淮识默然无语,唯有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林清羽审视着他的表情,哂道“怎么,后悔刺萧琤那一剑了”

    沈淮识再开口时,嗓音已是低哑“你为何要骗我”

    林清羽直言道“我怕你心软。”

    沈淮识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在你眼中,我就就那么贱么”

    林清羽反问“你不贱么。”

    沈淮识呼吸一窒,霍地站起身,双手握成拳“我、我走了。”

    林清羽在他身后道“骗了你,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依旧给萧琤留了一条命。若你知晓萧琤曾心软过,只怕不但不会伤他,还会大大方方地原谅他,继续为他暖床卖命”

    林清羽语气中不加掩饰的轻蔑像是在往沈淮识的心上不住地插刀,他双目猩红,脱口而出道“我不会”

    林清羽放下酒觞“如此,你做给我看罢。”

    沈淮识近乎是低吼地说“你要我怎么做。”

    “萧琤在晋阳园养病,我可以让你再见他一面。”

    沈淮识哑声道“见他”

    “见面之后,你是想取他性命,为天狱门报仇,还是留他一条性命方便以后你们再续前缘,或者让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活着,眼睁睁看着你和旁人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却无能为力,一辈子当你的阶下囚只要你一句话,我都可以满足你。”林清羽扬起嘴角,微冷的声线中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但我不会逼你,选择之权,在你自己手中。”

    沈淮识久久愣住,缓缓坐下。林清羽却站起了身“等你考虑好,再来寻我。”

    端午过后,日子越发炎热。京城已有两月未下一滴雨,田地龟裂,溪流干涸。眼见京中大旱,新任储君萧玠与国师一同前往天台山求雨,至今未归。

    烈日杲杲,蝉声阵阵,林清羽在太医署的藏书楼待了半日,一本大瑜药鉴已完成了一半。突然,他的右肩被人碰了碰,他下意识地朝右看去,身边空无一人,再回头时,就看到左侧的桌案上坐着一个三十岁老男人。

    林清羽奇道“你怎么来了”

    天气越热,顾扶洲越咸。整个盛夏,他就没见顾扶洲出过几次门。能让顾扶洲冒着烈日到太医署找他的,定然是大事。

    顾扶洲额头一层薄汗,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将林清羽面前摊开的书籍合上,推至一旁,笑道“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何物。”

    顾扶洲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瓷坛。他老神在在道“自从嫡出的小蛊虫死在了欢瞳脚下,你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我这个当夫君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

    林清羽一阵心跳加速“你难道”

    “没错,我要送你一窝小蛊虫。”顾扶洲打开瓷盖,“我派人去南疆找那个蛊王要的,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林清羽仔细瞧了瞧,顾扶洲送他的蛊虫,乍看之下的确是他想要的那种。至于究竟有没有他想要的效果,还要养了才知道。不过这已经能替他省下一大半的时间。

    林清羽展颜一笑“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

    顾扶洲心情微妙了起来“嗯比我送你的求婚戒指还喜欢吗”

    说实话,一窝小蛊虫对他而言比戒指有用得多。因为经常要配药,手上不便戴东西,顾扶洲送他的指环已被他收好,和其他重要的物件放在一处。但此刻,林清羽觉得自己可以说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他用衣袖拂去顾扶洲额间细汗“那还是更喜欢戒指。”

    顾扶洲姿态放松,靠着桌子半坐,即便如此,还是比站直的林清羽高出不少。顾扶洲随手一揽,林清羽就被带得上前一步,嵌在一双长腿之间。

    顾扶洲端详着林清羽的神情,道“又骗人了林大夫,你分明更喜欢小蛊虫。啧,差点又被你骗到了。”

    林清羽眼中蕴着笑意“反正都是你送的,有何区别。”

    顾扶洲剑眉一挑“那我的回礼呢”

    林清羽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回府给你。”

    顾扶洲似有不满,抱着林清羽不让他走“嗯你怎么不说一年后再给我。”

    林清羽提醒他“这是在藏书楼,随后可能有太医署的学生过来。”

    顾扶洲笑着放开了他“这样啊。”

    离开之前,林清羽还要把一桌的医书归位。顾扶洲捧着书跟在他身后,递来一本,他便放好一本。还差最后一本书时,顾扶洲突然唤了他一声“清羽。”

    林清羽刚转身,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后背直接靠在了书架上。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顾扶洲就弯下腰,吻住了他的唇。

    瞬息之间,林清羽心慌得僵在了原地。这不是在将军府上,不是在他们的卧房,他们在藏书楼,门外还有两个看守的侍卫。即便不会被人看见,这也是他平日钻研医术之地,顾扶洲怎么怎么可以在这里亲他。

    直到嘴唇被咬了一口,林清羽才勉强回过神,他听见顾扶洲说“清羽,张嘴。”

    林清羽怀里抱着最后一本医书,脸颊烧红,不自觉地唤道“江”

    他双唇一张,江公子的小舌头如期而至,甚至弄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声响。

    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一道雷闪从空中划过,阵阵惊雷过后,狂风骤来,暴雨忽至。雨水冲刷着窗扉,藏书楼内暗如黑夜。

    林清羽背靠着书架,闭着眼睛,长睫轻颤,任由顾扶洲吻他。

    温柔而热烈。

    这是今年盛夏的第一场雨,亦是最后一场。

    八月,前太子萧琤薨逝于晋阳园;十月,皇帝因病崩逝,太子萧玠登基,年号初熹;奉温皇后为大瑜唯一的皇太后,垂帘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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