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欧起拍的琵琶, 变成了一千万欧天价。
别说陈会长,就是整个拍卖现场的竞拍者都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钟应听到无数人低声交流,大部分参与者都重新查看手上的介绍册, 确定这只是一把唐代琵琶,而不是唐代皇室御用绝品琵琶
“这不可能, 我从没听说过一把琵琶能够拍到一千万欧。”
莎拉皱眉说道, “有史以来只有维奥当拍出过这样的价格。”
换个时间, 钟应必定好好去询问维奥当是什么神仙乐器。
可他无比清楚, 能够拍价过亿的中国乐器大多是传世古琴,从来不会有琵琶的身影。
现在, 他紧紧盯着那位金发女士,无法挪开视线。
拍卖师还没开始倒数, 她竟然不打算等着看结果, 傲慢笃定的站了起来, 还带走了身边西装革履的同行者
钟应立刻站起来, 追着他们的身影跑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和师父打招呼。
他无比确定, 商人不是有钱乱花的傻子, 能花费一千万欧拍下这把琵琶的人, 必定懂得它存在的意义。
那他就必须去确定,这把琵琶的来龙去脉。
去确定它到底和楚书铭、郑婉清有没有关系。
“女士”钟应大声喊住前行的买主,对方诧异又戒备的与同行者停了下来。
他急切的说道“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一千万欧买下这把琵琶吗”
对方还没回答, 拍卖行忽然窜出了无数手持录音器守株待兔的家伙。
“一千万欧的琵琶,请问这是真的吗”
“那么您对奥匈帝国珠宝有没有兴趣”
“还有那顶神奇的纽豹礼帽, 是否真的如传说一样, 藏着所罗门的宝藏地图”
五六个记者像是准备已久, 冲着金发买主齐齐开口。
钟应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话,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
可惜,他的道歉还没说完,记者立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请问今天您也参加了拍卖”
钟应往后撤退,拍卖行的保安恰好赶来,将这些人驱逐了出去。
“小应”樊成云走出来,只见外面一片混乱,“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那个买家是冲着琵琶来的。”
钟应焦急的指着前方登上车辆的金发女性和褐发同行者。
“他们没有对其他拍品出价,肯定是知道这把琵琶的来源”
一千万欧不是小数。
钟应甚至觉得,如果清泠湖商会或者其他竞价者开出超过一千万欧的价格,她也会眼睛不眨的加价买下。
樊成云听完,看向了身后走来的艺术乐团副团长。
“莎拉,你认识他们吗”
莎拉眯着眼睛,仔细去看那辆车,表情从茫然变得错愕。
“我认识这车牌号。”她语气无奈又欣喜,“我知道是谁买下琵琶的了,跟我来。”
音乐之都,有钱人都喜欢音乐。
再没有比奥地利艺术乐团更神通广大的社交网络,也不会存在莎拉不认识的有钱人。
但是,这位一千万欧拍下琵琶的商人比较特殊。
特殊到莎拉请求陈会长稍作休息,由她带领钟应和樊成云两位古琴演奏者,前去拜访。
去的路上,莎拉一脸凝重,请求道“待会无论这位先生如何激怒两位,也千万不要和他争吵。”
“他脾气不好”钟应好奇问道。
莎拉十分不齿,肯定说道“他是个混蛋”
混蛋商人弗利斯,是奥地利著名的珠宝商。
集团名下众多奢侈品金银珠宝品牌,以及多家艺术画廊、拍卖行、乐器行,可谓是根深蒂固的大财主。
莎拉叹息一声,补充道“而且他也是维也纳拍卖行的股东之一。”
“股东”
樊成云提出了质疑,“他既然是股东,看上了这把琵琶,为什么不直接私下交易了”
不是没有临时撤拍的物品。
稍稍有点儿关系的客户,都能走通自己的私人关系,联系上藏品原主,敲定合理的价格,撤销拍卖。
弗利斯作为拍卖行股东,无论是私下联系原主,还是内部买断,都轻而易举。
根本不用走这么一趟公开拍卖。
“我不知道。”莎拉坦诚的表示,“但是我保证,买家一定是他。”
钟应沉默许久,脑海里都是琵琶的影子。
拍卖行外蹲守的记者,有备而来,而代替弗利斯出价的员工,同意有备而来。
他说“也许,他是故意的。”
在樊成云和莎拉惊讶的视线里,钟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故意要走这么一场拍卖,故意以一千万欧高价买下。”
“什么”莎拉无法理解。
钟应不知道。
他心中升起强烈的探究欲望,比任何人都想询问弗利斯这么做的原因,更清楚的意识到
如果不是故意,这把琵琶根本不可能拍到一千万欧。
他说“我虽然没有参加过其他拍卖,但是这次前三件拍品的加价,都非常有规律。”
名家油画,一千一加,偶尔来了几位富豪,也不过是五千一次。
即使是皇室珠宝,在众多参与者抢夺的情况下,最高的加价幅度,仍旧没有超过两万欧。
“这人派来的代理,起手就把竞价翻倍,每次加价都超过了十万欧,最后一次在竞价仅仅一百三十万的情况下,直接翻了七倍我觉得,他们的做法不像是为买主争夺自己喜欢的物品,更像是希望我们知难而退。”
钟应的分析极有道理。
参与过多次拍卖会的莎拉,表情震惊,突然意识到了关键。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钟应认真看她,“我也很想知道。”
弗利斯是奥地利艺术乐团的忠实听众,莎拉的预约轻松又顺利。
他是典型的富商,居住在豪华的独栋别墅,拥有宽阔优美的花园。
钟应走进那座现代的装潢居所,迎面感受到浓郁的艺术气息。
入门大厅摆放的装饰花瓶、走廊上悬挂的收藏画作,都有统一的艺术风格,透着奥地利独特的欧洲风情。
钟应一幅一幅看过去,竟然发现了特殊的中国画作。
“师父,你看。”
他指了指那幅敦煌的反弹琵琶图,高高悬挂在顶部,宛如飞天俯视众生。
樊成云点点头,视线逡巡,抬手示意另外一幅琵琶美人图。
它居于两幅奥地利田园风景油画之间,怀抱琵琶的仕女,展露着低眉顺眼的哀愁。
钟应无法分辨走廊林立的画作真伪,但他非常肯定,这两幅中国画,显然是仿品。
它们藏在风景、人物的油画之间,画风突兀得令人挪不开眼睛,又意外的与厚重油彩和谐共处。
钟应和樊成云都没有多说什么,跟随着弗利斯的秘书,走过了艺术长廊,总算见到了那位豪迈的买家。
弗利斯很年轻。
他穿着休闲的v领薄毛衣,笑容礼貌又客气。
“莎拉,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弗利斯有着西方人特有的热情,和莎拉友好拥抱。
莎拉优雅礼貌的介绍道“弗利斯,这两位是中国优秀的音乐家,你一定听说过樊成云樊先生的名字。”
弗利斯顿时眼睛放光,伸出手激动的与樊成云握在一起。
“当然”
他声调高亢,表情欣喜,“我听过樊先生的音乐会,日本的、法国的、意大利的,我至少去过五次,您的琴声确实是人间天籁,此生难忘”
赞美之声由内而发,足够看得出弗利斯确实喜欢古琴。
钟应安静的与他握手,为他的话微微皱眉,片刻又视线期待的看向师父。
无论如何,和一位懂音乐的人交谈,自然容易很多。
果然,樊成云笑着开门见山,说道“既然弗利斯先生懂琴,那么我们也不多废话。这次,我们是为您刚刚拍下的那把唐代琵琶来的。”
友好的气氛到此为止,弗利斯的笑容都变得意味深长。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酒瓶,请到访者坐下。
在红酒落入空杯的潺潺水声里,他困惑问道“两位是古琴演奏者吧,和琵琶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把琵琶,来自中国民国时期的一个乐团,遗音雅社。”
樊成云的阐述向来简略,“就请我的徒弟钟应,给您详细说说遗音雅社和这琵琶。”
钟应一向担任着外语解释工作。
他从小的学习研究,足够他很好的用德语讲述遗音雅社的故事。
弗利斯豪华精致的会客厅,回荡着他不疾不徐的声音。
“遗音雅社成立于1932年,由古琴演奏者沈聆,邀请了当时众多的音乐家参与,一同研究千年前的乐府诗。”
遗音雅社的琵琶,有两把,分别由著名琵琶演奏者楚书铭、郑婉清夫妇持有。
这两把琵琶是楚书铭的家传乐器,自琵琶诞生之时,便以木兰辞为题,于琵琶面板雕刻木兰花,雌雄分明。
楚书铭师承南音琵琶,用的琵琶雕刻着雄蕊木兰,品短、音高、弦软,声声婉转,尽显古音。
夫人郑婉清师承北派琵琶,用的琵琶雕刻着雌蕊木兰,品长、音低、弦硬,拨弦有力,铁骑枪鸣。
他没有关于琵琶的详细资料,但他可以毫无障碍的讲述楚郑夫妇重弹木兰辞的盛景。
一场千年乐府演奏,木兰琵琶于楚书铭、郑婉清之手重现木兰替父从军的旷世传奇,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伉俪共续佳音。
然而,1942年因清泠湖沦陷,木兰琵琶寄存于租界美国人手中。
夫妇二人听闻美国人连夜离开中国的消息后,立刻追了过去,寻回琵琶。
但是,1943年,他们乘船离美返中,却不见踪影,木兰琵琶也至此消失,牵动了中国音乐界无数人的心。
从木兰琵琶惊艳乐界,到木兰琵琶和演奏者消失,说起来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钟应凝视着弗利斯,认真说道“我们猜测您刚刚拍下的唐代琵琶,正是郑婉清女士演奏过的雌蕊琵琶。郑女士曾于旧友婚宴偶遇清泠湖驻军日军将领,她名声出众,得伪军吹捧赞赏,引得日本军官频频前来敬酒。”
“可她脾气刚毅,推拒不过,便摔杯赠诗宁要长安一片瓦,不领东瀛金酒樽,愤而离场,也与旧友割袍断义。”
他说的是人,可也在说那把琵琶。
“我从小敬仰郑女士的气节和精神,一心希望寻回她弹奏过木兰辞的乐器,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冒昧的打扰弗利斯先生。”
战争时期的人和事,寄托在了一把琵琶上,很难不叫人动容。
莎拉几乎听得落泪,任何一个懂得音乐的人,都会为了传奇乐器的下落不明而悲伤。
可惜,弗利斯显得尤为平静。
“哦”
他听完,拖长声音挑眉看向钟应,“也就是说,其实你们根本不确定,我刚刚拍下的琵琶,是不是你们找的木兰琵琶。”
商人总是理性的抓住重点,打碎了室内的安宁。
钟应确实没有关于木兰琵琶的资料。
唯独报纸上模糊的黑白照片,能见到木兰琵琶梨形四轸四相十品的形制。
但是有沈聆的亲笔点评
“楚兄雄蕊琵琶行云流水绕指缠绵,周姐雌蕊琵琶震古烁今巾帼楷模,二人共奏木兰辞,不去辨明雕刻上花蕊雌雄,确如诗所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沈聆对两把唐代琵琶印象深刻,又明确写道“唐代雕刻精湛严谨,雌蕊雄蕊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我一个外行,只道琵琶别无二致,楚兄道破关键,我便能一眼看出雌雄分明。”
钟应由此可知,两把木兰琵琶雕花相似,只以花蕊分辨雌雄。
这样的特征在琵琶雕花上极为罕见,他端详过无数雕刻木兰的琵琶,都是有花无蕊,或花蕊作为单纯点缀,零星几根,并不符合真实木兰花花蕊形状。
真正的木兰琵琶,必然花蕊清晰,雌雄易辨。
“是的,我们还没法确定。”
钟应笃定的回答道“不过,如果能让我仔细查看它,我肯定能够知道它是不是我们找的木兰琵琶。”
“没问题”
弗利斯十分爽快,笑容满面的举杯看向美丽的副团长,“其实我拍下这把琵琶的原因很简单”
“莎拉,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什么”莎拉沉浸在弗利斯意外的洒脱里,怀疑自己听错。
这位商人却格外认真,“如果你愿意和我约会,那我也愿意立刻拿出琵琶,请两位古琴演奏者仔细端详。”
他端起酒杯,凌空敬向樊成云,“送给他们都行。”
“弗利斯”莎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们在谈正事”
这位风评并不怎么样的富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是在谈正事。上周拍卖行发出拍品信息,我就知道你努力的在打听这把琵琶的消息。”
“莎拉,我觉得你为了一把毫不相关的琵琶,认真努力的模样非常美,所以我愿意帮你们这个忙。”
他说着帮忙,语气却轻佻浪荡,胁迫般再次问道“那么,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弗利斯你简直一点都没变”
说好绝不能和弗利斯争吵的莎拉,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大骂道,“你真是个混蛋”
弗利斯丝毫不在乎莎拉的震怒,十分快乐的举杯点头,“对,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一把琵琶低头。”
莎拉严厉的斥责他,“这把琵琶对樊先生来说非常重要,他们耗费了多年心血,一直在全世界寻找它的踪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
“没有。”弗利斯冷漠无情,“他们怎么去找祖先的遗物,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感动”
莎拉骂道“你冷血、无耻、不可理喻”
弗利斯笑道“很高兴你和我达成共识。”
登门前认真叮嘱他们千万不要被弗利斯激怒的莎拉,正在因为弗利斯的挑衅而吵架。
钟应坐在一旁,完全领悟了弗利斯的恶劣性格,感觉到奥地利人奔放又热烈的追求手段。
当然,如果他追求的筹码不是木兰琵琶那就更好了。
“先生,女士。”
钟应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毫无意义的争论,“我们在讨论一把琵琶。”
弗利斯放下酒杯,勾起了洒脱的笑容。
“是的,一把琵琶。虽然我对你所说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依然很敬佩琵琶演奏者的精神,也敬佩你们长年累月的执着。”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把琵琶和你们所谓的遗音雅社毫无关系,只是清朝皇宫里一个逃走的小女仆,送给情郎的定情信物”
“你们还会想要带走它吗”
“是这样么”莎拉充满期待,这要是真的,她就不用继续和弗利斯纠缠了。
“谁知道呢,这是我刚刚编的。”弗利斯笑容更加灿烂。
莎拉气得指尖颤抖,控制不住音量的再次骂道“弗利斯,你怎么能这么混蛋”
混蛋弗利斯引以为傲,抬手倒出一杯红酒,得意回应“是的,莎拉,我希望你能喜欢。”
眼见两个人又要爆发争吵,钟应赶紧出声说道“我们并不需要带走它,先生。”
他努力的强调,“我只需要看看它,即使您不允许我触碰它,我也能分辨出它到底是不是我们寻找的木兰琵琶。”
钟应说得肯定。
哪怕经历了十弦雅韵仿制品的事情,只有亲手弹奏乐器才能辨别真伪,他也退而求其次的保证,不给买主添麻烦。
可是,如此克制、礼貌的小要求,弗利斯仍旧没有立刻同意。
他微眯着眼睛,盯着钟应,似乎在思考这个条件是不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陷阱。
半晌,弗利斯将酒杯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宣判声。
“抱歉,我不愿意。”
他一句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微微皱眉。
“那把琵琶,我很喜欢它的木兰雕花。无论是雕工、意境还是唐代留下来的历史文化,我都非常满意。”
弗利斯笑得英俊帅气,说着喜欢琵琶,却在他们面前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所以,我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打算拆了它的面板,来补一补祖父留给我的珍贵木抽屉。”
钟应觉得他在开玩笑。
莎拉立刻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弗利斯,你的想法十分可怕”
弗利斯展开双臂,修长双手悠闲撑在沙发靠背,仰视着愤怒的莎拉。
“我再可怕也比不过琵琶的原主。如果这把琵琶真如你们所说,是什么珍贵的乐器,它的主人曾经拒绝给侵略者表演,不惜摔杯得罪日军,又在战争中冒着危险,去往大洋彼岸找回它,将它视作生命。”
“那么,它现在的主人,为什么要随随便便的把它卖掉”
“也许她遇到了什么困难”
钟应接触过许多穷困潦倒的音乐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卖出这把琵琶。”
“我们奥地利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乐器行,和最善良的音乐人。”
弗利斯完全不赞同他的观点,“原主可以选择把琵琶抵押给乐器行,随时赎回来,也可以表演弹奏琵琶,举办募捐获得金钱。”
“我相信奥地利喜欢音乐的人,都会怀揣着善心,帮她渡过难关。”
“但是”
万恶的有钱人遗憾的摊开手,五根手指养尊处优,“五万欧,在她心里,这样的珍宝只值五万欧。你们认为原主和伟大的木兰琵琶演奏者有关系的话,她会不知道这把琵琶的价值吗”
室内一片寂静,即便是愤怒的莎拉,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五万欧的价格不算便宜,但对于一把历经了千年和战火的琵琶来说,实在是过于廉价。
弗利斯很满意他们的沉默。
他笑容恢复了绅士般的优雅,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管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我认为,这把琵琶值得一千万欧,与我祖父留给我的宝贵遗产正好相配。”
钟应看向悠闲散漫的富商,冷静的说道“那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弗利斯拿起酒杯,恣意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得到了许可的钟应,直截了当的问道“您知道这把琵琶的来源,您认识这把琵琶现在的主人,甚至可能和这把琵琶有着更深的关联。所以,你不允许别人得到这把琵琶,特地叮嘱代理人故意用抬出高价,逼对手放弃竞争对吗”
他的猜测令悠闲的商人脸色一变。
弗利斯微眯着眼睛打量钟应,似乎在思考他从哪里得出的判断。
片刻,弗利斯放下酒杯,站起来,收敛了笑意。
“无可奉告。但我保证,如果你们要继续在这里追根究底,那我只能马上联系秘书,请你们当场看看”
他的威胁骤然冷酷,透着被戳穿实事的恼羞成怒,“我怎么拆掉它,用它来补全我祖父的木抽屉。”
“弗利斯先生”钟应忍不住想辩解,话还没出口,就被师父拍了拍肩膀。
他诧异看着师父站起来。
礼貌内敛的樊成云,笑着伸出手,说道“弗利斯先生,感谢您的时间,期待下次再会。”
这几乎是宣告撤退的信号。
哪怕钟应满腔怒火,无法忍受弗利斯语言轻慢的说要把唐代古董乐器,变成一堆木头,也乖乖的跟随师父,和面前恶劣的混蛋商人道别。
他们沉默的走过长廊,远路离开。
钟应的视线掠过那两幅琵琶主题的中国画,深深觉得,弗利斯不想讨论那把琵琶。
他故意激怒莎拉,故意说自己要拆了琵琶惹恼他们,更加显而易见的证明了自己清楚那把琵琶的身世。
可钟应无法理解。
一个清楚那把琵琶价值的商人,又是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见见那把琵琶。
他以为,商人都会为了自己藏品增添了传奇经历而感到高兴才对。
终于离开了弗利斯的别墅,钟应出声说道“弗利斯可能知道什么,所以在找借口”
“不,他是一个混蛋”
莎拉情绪无比激动的打断他的话。
走出别墅后,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经常骚扰我们的乐手,无论男女,他都想约他们出去。还经常做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了解他”
她咬牙切齿,“刚才如果不是樊先生提出离开,他绝对会拆掉琵琶,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此恶棍级别的形容,着实震撼了钟应。
他正想询问一下弗利斯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突然,旁边冲出了熟悉的身影。
在拍卖行围追堵截过的记者们,竟然准确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色闪光灯咔嚓直响,伴随着记者们激动又快速的德语。
“张团长,您今天刚去过拍卖行,为什么会立刻拜访弗利斯先生”
“您到这里来见弗利斯先生,是否和今天的天价拍品有关”
“所以那一千万欧的琵琶,真的是弗利斯买下的吗”
莎拉正在气头上,听到记者的问话,瞬间不管什么保密什么原则,张口说道
“是的,弗利斯花一千万欧买下了那把琵琶。你知道他买回来做什么吗他居然要拆掉如此宝贵的乐器,用琵琶雕花木板去修理他廉价的木抽屉”
“我代表奥地利艺术乐团强烈谴责他”
她冲着记者镜头,毫不回避的说道“他就是个糟蹋乐器的混蛋是艺术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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