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八十七章
这次出门, 当真是惊险又刺激,还帮齐师傅预警了一项政治阴谋。当晚,荣烺跟小伙伴儿们总结, “可见多出门是好的。”
姜颖说,“不知道齐师傅跟谁结了仇,这一下子就是要把齐师傅害死。”
荣玥跟着点头,荣玥与姜颖都有宗室血统, 对祭天之事是很看重的, 也深知祭天的重要性。
想一想齐师傅这事,郑锦道,“这可不好说,齐师傅的仇家啊,那堆山填海啊。”
颜姑娘也是一脸赞同。
荣烺给惊一跳, “齐师傅有许多仇家么”
“是啊。”郑锦说, “公主您没看到,齐师傅都随身携带匕首防身的么。”
荣烺说, “一般武将也都会带刀剑, 可能是齐师傅好武啊。”
“不是。他纯粹是仇家多。”郑锦说, “我听人说,当年林家案发, 齐师傅还在刑部任职, 听说光那一年,齐师傅隔三差五就要挨一回刺杀。当时, 太后娘娘不放心, 还专门赐了齐师傅一队禁卫军保护安全。”
荣烺说, “刺客竟然这么嚣张齐师傅那时候肯定没现在官职高, 齐师傅都这样了, 当年的主审还在么”
“在。”郑锦对荣玥、颜姑娘二人一呶嘴,“主审有三人,一个是郢王,一个是颜相,一个是我祖父。”
荣烺说,“那得多少刺客啊。齐师傅都不是主审,就挨这么多刺杀。主审的,还不得更多人刺杀啊。”
“那倒没有。”郑锦握着热乎乎的茶盏,“主要齐师傅比较招恨。”后头的事不大好说。
荣烺催她,“哪儿招恨,我看齐师傅挺好的。”
郑锦露出为难模样,除了颜姑娘,其他人连带荣烺都好奇的看向郑锦。郑锦道,“你们可别跟旁人说去,这事儿也过很多年了。阿颜肯定也知道的。”
颜姑娘点头,“当年齐师傅揭露了许多林党不法之事,能把整个林党连根拔起,齐师傅居功至伟。”
荣烺好奇的要命,“那齐师傅是大功臣了。”
“当推首功。”颜姑娘道。
“齐师傅现在也就三十几,林党得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那时齐师傅更年轻,他怎么立的功”荣烺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下子,连颜姑娘都有些为难了。
姜颖说颜姑娘与郑锦两下,“这都说开头了,就大胆说说呗。这可怎么了,无非就是咱们年纪小,才不大知道。搁上些年纪的官员,肯定都知道。”
荣烺更体贴一些,“你们能知道什么不能说的机秘么”
郑锦把茶盏一撂,干脆说了,“也不是不能说,就是你们可不能在齐师傅跟前透出什么来,这不大好的。”
说着,郑锦看颜姑娘一眼。
颜姑娘点头,“这事关齐师傅的家事。”
郑锦道,“其实说来也不怪齐师傅。”
颜姑娘深为赞同,“齐师傅主要命不好,运道太差。”
“快说快说。”姜颖性子比较急。
荣烺也看着她俩,“说要紧的。”
郑锦便不再掖着藏着,“这事儿说来话长,得从前前任的礼部尚书周尚书说起了。这一说就往先帝年间去了。”
“有一年春闱,那一年的状元姓周,金榜一出,周状元顿成帝都最有名的才子。更让无数人心仪的是,周状元刚满二十岁,真真年轻俊才,风头一时无两。”
“很快,周状元被当年任翰林掌院的林学士招为爱婿,这位林学士,便是日后的林相。”
“周状元成亲后,夫妻恩爱,官运亨通,一时传为官场美谈。只可惜,周夫人一连生下三女,周状元膝下无子。后来,周夫人为周状元纳两房妾室,两妾也只生了两个女儿。直至周状元年至不惑,官居尚书之位,依旧无子。”
郑锦叹口气,“这一年,又是春闱大比之年,各地举子纷至帝都城,其中一人风头最盛。这人姓齐,就是齐师傅了。据我娘说,当年齐师傅风头之盛,闺中女娘们谁要没得过齐师傅的诗句,出门都没有谈资。”
“而且,那一年原本先帝嘱意的主考官是周尚书,但不知何故,后来改点丁相为主考。”
颜姑娘插了句,“我听说是齐师傅给周尚书写封信,让周尚书避嫌。周尚书主动面见先帝,先帝才改点丁相的。”
荣玥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姜颖道,“肯定俩人有关系,我听说在科举中,有亲戚关系的就要避嫌。”
荣烺点头,问,“难不成齐师傅是周尚书的儿子”
郑锦惊,“公主你猜到了”
“很明显啊,你都说了周尚书有多缺儿子了。还能让周尚书主动放弃主考官之位,除非齐师傅是周尚书的儿子,不然谁会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荣烺虽则年纪小,但耳濡目染也知道春闱主考是多么厉害的位置
荣烺奇怪,“周尚书这么缺儿子,他夫人又允他纳妾,那为什么不认回来咱们齐师傅,论相貌论才学,都是一等一,还是状元出身。”
“听我说啊。”郑锦也说到兴处,“这又是一桩陈年之案了。倘是外头女人所生庶子,估计周尚书乐不得早认了。齐师傅可不是庶出,齐师傅是周尚书老家原配所生嫡长子。”
荣烺大惊,“周尚书娶林氏女之前就在老家成过亲了”
姜颖也极是不可思议,“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颜姑娘道,“不能信吧可这的确是事实。”
荣玥道,“可贞烈经上都说,先贫寒后富贵,是不能休弃糟糠之妻的。”
“对啊对啊。”姜颖说,“这中了状元,难道就能抛弃发妻么律法也不能允的。”
颜姑娘看向荣烺,荣烺思索片刻,说,“正常有德行的人当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律法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但如果是女方提出和离,则不在此列,律法也会准许。”
颜姑娘点头,“正是,当时因此事攻讦周相者极多,周相拿出和离书为证,大家也只能闭嘴。”
荣烺已经大致能想明白,为什么当年林家倒灶,齐尚书居功至伟了。姜颖问颜姑娘,“那接下来都发生什么事,齐师傅就认下周尚书了我看齐师傅不像贪财好势的人。”
“没有。周尚书是很想认儿子,齐师傅根本不理他。”颜姑娘说着也觉解气。
郑锦也说,“听说当年,周尚书想的抓心挠肝。你们想想,好几十年没见过儿子的面,忽然间,天降这么个出息儿子。咱们齐师傅现在也是一等一的光彩照人,他中状元那年才十八岁,比周尚书中状元的年纪还要年轻两岁。别说周尚书这没见过儿子面儿的,就是家里有一百个儿子的人家,也得当成活宝贝。”
“当年周尚书为了认儿子,不知请了多少人去说和。”郑锦道,“阿颜,你祖父就受周尚书之托去过,是吧”
颜姑娘觉着有些没面子,说郑锦,“你祖父不也去过么”
郑锦道,“我祖父实在是却不过林家的面子。”
颜姑娘说,“我家也一样。”
荣烺打量着她俩神色,坏笑,“肯定没得齐师傅的好话。”
郑锦笑,“这个就不提了。当时受林家周家之托的人很多,没一个得齐师傅好气儿的。”
姜颖问,“那后来呢”
“你想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听说齐师傅母亲生前过的很苦,没等齐师傅长大就故去了。齐家也没别的人,齐师傅全赖才气惊人,早早中了秀才,他家乡的士绅送银子让他到州府官学读书。当时任江西巡抚的丁相看到齐师傅的文章,送了齐师傅五百银子,齐师傅在州府中了举人后,第二年来帝都春闱,一举夺魁。”郑锦说,“只要是个男人,想到自己生母的遭遇,那能这么算了么”
姜颖斩钉截铁,“不能。可当时林家知道周尚书老家娶妻的事么”
郑锦道,“知不知道的,反正林家不承认他家知道。可要说他家不知道,就是寻常百姓婚娶也得问明女婿家的情况,怎么也得找个熟人在女婿家打听打听女婿人品吧林家知交故旧遍天下,要说周尚书有什么机密事打听不出来,成没成过亲都打听不出来林家嫁的可是嫡女”
姜颖问,“那接下来怎么着了周尚书能为着齐师傅连主考都不做了,就算死求白赖也想认齐师傅吧”
“费了许多周折,最后还是先帝发话,齐师傅这才认下周尚书。”郑锦说。
荣烺一幅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神色,“先帝这事儿办的,真不咋地。”
“也多亏齐师傅身入虎穴,不然后来林家把持朝政,说一不二,哪儿能那么容易就寻到林家罪证,肃清林家朋党呢。”郑锦道。
这其间来龙去脉,荣烺算是清楚了,“难怪林党余孽那么恨齐师傅。周尚书最后怎么着了”
郑锦道,“上吊自尽了。”
大家都有些唏嘘。荣烺却是说,“死的好。这种烂人,自尽算便宜他”又很心疼齐师傅,“你说咱们齐师傅,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不知怎地这样命歹,有这样的生父”
“可不是么真为齐师傅不值”姜颖也很同情齐师傅,问郑锦,“难道这么多年,林党还有余孽要对齐师傅不利”
“也才过去十来年么。再说,齐师傅的仇家也不只林党,他还顺带把周家族人都清洗了一遍,十个恨他的人里,一半得是姓周的。”郑锦说,“他平时嘴刻薄,官场上的梁子也不少。”
荣玥很为齐师傅发愁,这么多仇家,可怎么过啊。
荣烺也大作感慨,“这么多仇家,齐师傅还安安稳稳坐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可见齐师傅的本领。”
郑锦道,“这回可是多亏了公主。”
郑锦说的是望灯的事。
荣烺捏粒松子糖含嘴里,“这是齐师傅自己的运道。你们想想,要是换了户部赵老官儿的人品,他能带咱们去也就齐师傅有见识,带咱们过去,也化解了他自己一劫。”
齐师傅这么命歹,怪不得一把年纪也没成亲,就那么个亲爹,这样的身世,能好好活着都不容易了。
想齐师傅无妻无子的,荣烺想,她既是齐师傅的弟子,以后她可是得照顾齐师傅些,让齐师傅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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