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夜晚。
“很抱歉,打扰您了,露西小姐。”
一道细柔里带着惊魂未定的声音, 忽然打破了在新城区里、被划为神殿建筑区的这片空地的宁静。
原本正望着盛放的玫瑰花丛发呆, 又或是静静思索着什么的年轻女孩,闻言回过了头。
在经过一年多的磨练后,露西已经快练出一身光看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大致年龄、家境背景、以及此行目的的本领了。
这位突然找她搭话的女孩或者说是女人,年纪应该在20岁左右,光看气质应该是贫民窟出身的孩子。
但受小时环境影响而形成的姿仪上的细节,又或多或少地透露出她的家境或许曾经不错, 才能让她接受过教育良好的教育。
现在会来找她, 是出了一些急事恶事, 迫不及待地寻求着帮助。
她下意识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没关系, 发生什么了”
尽管几天前就从远处悄悄地偷看过那位“传说中的露西”,但离她心生无限憧憬的这位既幸运、又强大的女性这么近, 却还是媞切儿的第一次。
她的心砰砰跳着, 紧张得简直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而在视线接触到露西笑容的那一刻, 她的瞳孔却微微扩大, 被突然袭来的似曾相识感震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这是露西小姐,但她唇角的笑容, 却那天给予了自己无限勇气和幸运的, 容貌美丽如神明般的那位贵人, 有一些相似。
但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媞切儿赶紧将那些念头赶出脑海,磕磕绊绊地向这位她眼里最了不起的女性, 诉说了自己刚刚的发现。
她虽然慌张害怕到了极点, 说话也有些结巴, 但讲述的内容却清晰简洁。
足够让露西寻思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眉头紧紧地拧着,倏然起身道“你确定,是朝怀耳伦斯街的深处走去了”
“是的,露西小姐”
攸关自己好友的安危,媞切儿看到露西表现出了重视的态度,心里一下燃起了希望“我能带您找到他们”
今天的活比较多,她做事比较利落,顺利在天黑前做好了,但好友却没来得及做完。
尽管管事很宽容,同意她们明天早些来做完,但好友还是不愿意将今天的事情滞留到第二天,坚持要在回家前做好。
她不想丢下好友,于是就留下来帮忙,两人在刚过晚餐时间后就完成了,再结伴回家。
却没想到熟悉的道路在天黑后,只在朦胧月光照明的情况下,会突然变得那么可怕她上一刻还跟好友有说有笑,下一刻就听见对方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两人根本都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黛宁就像一只被狠狠扼住喉咙的鸡,那声尖叫过后,喉头“咕嗝”着,被一道黑影生生拽入了阴影里。
是流氓
她当场吓懵了,在本能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后,就在对方后知后觉的咒骂声中开始往回狂奔。
今晚的月光很黯淡,但她还是凭借对对方的恐惧和熟悉,一下认出了那个掳走好友的恶棍的身份
是格雷戈城里曾经的治安官伽德的独子瑞普尔
按理说,那样的人本该高高在上,跟她这个住在贫民窟里的女孩毫无关联。
可他异常贪恋女色,以前还对小管事家的女儿出手过,遭到父亲警告后,就看似勉为其难地将那些肮脏的小爱好放在了招妓上。
被他手里的金币诱惑、天真地跟去的贫民窟女孩,都要好几天后才能回来。
和一些出尔反尔的恶棍比起来,他倒是信守承诺,的确给了女孩那枚金币作为报酬她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她能清楚地看到,被抬回来的女孩哪怕失去了意识,也死死地攥着那枚染血的金币。
多数人哪怕活了下来,也饱受惊吓,而还有不幸的女孩伤势过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身不停渗血,最后在痛苦中死去了。
这样的事情出现过好几次后,瑞普尔的坏名声就传遍了贫民窟,再没有女孩敢胆大地跟他去了。
但瑞普尔并没有放过她们,反而露出了狰狞的嘴脸,把捕捉躲躲藏藏的她们的活动当成了一场有趣的狩猎,甚至呼朋唤友。
媞切儿每次不敢离家里太远去“招揽生意”,就是出于对他的惧怕。
哪怕在那位善良伟大的新领主征服格雷戈后,原本的治安官被免职了,瑞普尔也没有了能任他驱使的人,贫民窟也终于安宁了很多。
一切都好起来了,可为什么为什么瑞普尔又出现了
媞切儿绝望地流着泪,拼命地奔跑着。
不论对方有没有追上来,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抓住并不是她要无情地丢下好友不管,而是她十分清楚,哪怕是自己和好友加起来,都不可能是躲藏在黑暗里的敌人的对手。
因为在刚才的仓皇一瞥下,她确认巷子里有不止一道人影
要是她及时跑出来求助的话,好友或许还有救;而要是她也被抓住的话,两人就铁定要一起完蛋了。
幸好她运气够好,没跑出太远,就甩开了后面的人,还看见了传说中的露西。
“嗯。”
露西跟在媞切儿身后走出一小段路后,很快就捕捉到了不远处来这一段巡视的卫兵的身影,于是一招手,就将他们召来了。
她虽然才到格雷戈城几天,但作为能进入城堡的重要人员里唯一的女性,又是唯一被“伟大的猫猫神任命的神官”领主大人当然不在其中,他是神使。
那场会议后,她的面孔就迅速被所有聪明人知晓了。
那些在奴隶,甚至是大多数自由民面前都趾高气昂,自诩是“自由民中的上流人”的存在,不至于到对她毕恭毕敬的地步,但也是客气有加。
所谓的上流人,当然不是贵族,而要么是在城堡里任职的仆从或管事,又或是足够富裕、能与像骑士扈从那样最接近贵族阶层的存在缔结姻亲关系,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的血脉变得“高贵”的人。
而这些轮值巡视的卫兵,则是曾经的奴隶。
对同样曾是奴隶、却站到了让他们不敢想象的高位的露西,他们与其说将她当做女性对待,倒不如说是当做另一种必须小心翼翼地尊敬的“生物”了。
他们躬身询问着“露西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
“需要帮助的不是我,是她。”
露西示意他们看向惊魂未定的媞切儿,言简意赅道“恶棍掳走了她的同伴,请你们尽快赶过去。”
卫兵们脸上的神色一下变得严峻“是这样吗,小姐”
媞切儿不安地点了点头。
她很快带着卫兵们前往事发的小巷。万幸的是,对方似乎意识到媞切儿的逃脱会导致自己的计划败露,因此他们没搜寻太久,就在那条肮脏的巷子里找到了被打晕后、如同垃圾般随意丢在地上的女孩。
抱着失去意识、但至少平安无事的好友,媞切儿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泪水。
这时,露西宛若无意地问“媞切儿,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寻求卫兵的帮助”
媞切儿愣住了。
她咬紧下唇,眼底满是痛苦和悲伤“那是一位上等人啊,露西小姐。他们不可能有办法的”
她不是不相信卫兵。
自从卫兵在普通的流氓手里保护过她后,她就发自内心地感激着他们哪怕她曾经只是一个肮脏的妓女,他们也抓走了作恶的那个坏蛋。
但卫兵都还只是奴隶呢,又怎么可能对抗得了上等人呢
在全然的慌乱下,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卫兵卫兵或许能吓退他们,不让瑞普尔继续攻击自己,但卫兵却可能不敢去搜寻瑞普尔的住处。
要是瑞普尔将好友藏在那里的话,她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这却不能怪卫兵因为瑞普尔的父亲是一位骑士,是低阶贵族。自由民和奴隶冒犯贵族的话,是要被处于斩首的刑罚的
哪怕已经被免去了治安官的职务,他的骑士地位却没有遭到剥夺,甚至由于奥利弗公爵善待原住民的态度,他所拥有的的财富和关系脉络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保留。
而那些,都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瑞普尔能够随意使用的。
听到这样的话后,卫兵们也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他们其实是很能对这番话感同身受的作为奴隶,哪怕现在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可他们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自卑感和对自由民的服从性,却不是几个月的训练就能抹去的。
他们之所以能挺直腰杆站在这里,维护秩序,是因为训练他们的老师是高阶骑士。
高贵的骑士们非但没有以对待地上尘埃的态度对待奴隶里筛选出来的学生,还尽职尽责地根据自身总结出来的经验,各方各面都对进行着训练。
训练的日子虽然辛苦得无以复加,远超之前的想象,但他们也因此脱胎换骨,心里充满了感激。
但让他们直面一位上等人,还有他身后的骑士的话,他们心里的怯弱,或许又会重新出现。
也有一些卫兵露出了羞耻的表情那是深感自己愧对骑士老师训练的屈辱。
露西却没有因她的话动容。
与这恰恰相反的是,她蹙紧了眉头,眸底流露出严厉的锐芒。
“站起来,停止哭泣,媞切儿。”
她沉下声,简单地命令着。
明明是比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要小的少女,身上却充斥着让人不敢质疑的威严。
人们都被这气势镇住了,媞切儿更是颤抖了下,努力地站了起来。
“永远不要对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事情,说出不可能这个词。”
露西丝毫没有抚慰她的意思。
她神情冷酷,眸底甚至快要冒出愤怒的火光。
这时的她,就像是一头被侵犯了地盘的愤怒母狮,冲畏缩不前的愚蠢同伴咆哮“你,还有卫兵们,在对伟大的猫猫神,尊贵的领主大人怀有感激之心前,有想象过他为了给予像烂泥里的我们这些武器,衣服,金钱,住房,尊严,地位,甚至是腰杆挺直地站在这片土地上,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无私仁爱的神与神使替我们承受着怒火,而让他荣光黯淡的,就是你们的退缩因为畏惧失败而不去尝试,因为惧怕失去而装聋作哑,你们这是亵渎神使的眷顾,是辜负神使对我们的期望,真让人感到羞耻要是让那位大人因此伤心难过的话,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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