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活在王国南部的大多数人而言, 接下来这一年的时光流逝得似乎额外得快。
要是问在神殿里学习的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的话,他们或许会一边期待着今天神官将讲述的有趣故事,一边为不可避免地到来的背诵默写头疼着,要是没能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的话, 对他们的成绩盯得越来越紧父母所给予的压力, 也足够让他们感到烦恼的了。
不过对足够用功, 又刚巧拥有一定天赋的孩童而言, 每两个季节进行一次的考试,反而是他们最期待的事考到前十的孩子们,不但会由高阶神官亲自为他们颁发奖状, 还将拥有多达五枚银币的激励奖金呢
对有着技术,又参与到这场注定持续数年、轰轰烈烈的大建设中的大人而言, 五枚银币或许就是几天的工钱,可对孩子而言,五枚银币无疑是一笔他们梦寐以求的巨款了。
最重要的是,随着日子越过越好, 家里的积蓄越来越多,父母也越来越出手大方,大多都舍得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了。
更不会小气到连孩子们的奖学金都要收走, 甚至还会额外拿出几枚银币来,奖励自家这个幸运地得到了“猫猫神恩赐的智慧”的宝贝孩子, 好让他们欢天喜地地带着上街,尽情挑选自己眼馋了很久的小吃。
在大幅引进来自其他城市的人才、外加一些闻讯而来的外地人鼓起勇气、自行涌入格雷戈城后,领主原定至少要进行4年的建设计划因此大幅缩短, 才用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到了34的进程。
原本就称得上南部第一繁荣大街的哈维斯特街, 现在更是当之无愧的宽敞广阔无论是宽度还是长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扩宽, 足足有之前的34倍;道路的中间部位是供马车、牛车和人力板车通行的路, 分成左右两个方向,车驾不再是七零八落、各朝各向,都必须按地上绘制的箭头所指引的方向进行有序通行,在有卫兵时刻监督和高额的事故罚款的情况下,起初还感到很不适应的驾车人,就渐渐接受这样的形式规则了;外缘一些的则是用砌房剩下的一些边角料砖块堆成的花坛隔离带,上面栽种着各季轮番盛放的花卉,还有已经冒出淡绿色的新枝丫的树苗,花坛外圈是预设好的排水系统,上面覆有网格状的盖子;再外一些的,则是供行人通行的道路,两侧道路开辟出来的空间都足够三人并肩行走,同样有卫兵监督,不允路摊私自占用;位于人行道外侧的,才是摊贩和商铺的经营区域,密度远不如之前的高,但在精心规划下刻意留出的空间既有助于消除消防隐患,也帮助空气流通;在某些间隙里还设置了许多只带滚轮、每天都由工人推到城郊堆肥处的大型垃圾桶,以及免费供人休憩的石制长椅上面总会坐着走累看累后、从小摊贩处买了些香喷喷的现烤吃食,一边聊天一边享用的旅行者。
而那些新建设的木质石基房屋群,虽然因为遵循了一样的标准和设计而在总体结构上高度相似,但砖瓦颜色等细节上,却是房主被允许进行调整的。和属于富人的那些采用了昂贵的石材、看起来华丽宏伟的老建筑相比,看似千篇一律的整齐房舍间所夹杂的缤纷色彩,时常会让人露出会心的笑意。
人们的生活日渐富足,为他们带来这一切的那位仁爱的主人与慷慨的神明,在过得悠闲的时候,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计划。
就如同斯拜尔所说的那样,三座矿城的领主并未犹豫太久,就接受了公爵殿下所承诺的那堪称优厚的条件,彻彻底底地加入了由这位势力日益强盛的大公爵所主导的“天使公国”。
这显然意味着,这三座对王国意义非凡的矿脉资源,就此彻底落进奥利弗的手中。
当秋季到来,由王都出发,经过长途跋涉抵达爱恩领的税收官和矿石押运官,便注定吃上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了。
王都。
繁忙中透着凌乱的街道上,刚远远听见“哒哒”的马蹄声,路边急着兜售自己商品的小贩就慌慌张张地抱紧了摊上的物品,在其他人的抱怨声中娴熟地往后闪避。
果然,没过多久,在滚滚的烟尘中,一位位身形高大、神情冷漠的骑士驭着一看就身价不凡的骏马,环绕着车队里最重要、也是最华丽的那一辆马车,朝着王都中心的方向快速赶去。
这毕竟是王都,一些小贵族不说泛滥,也足够让居民们感到习以为常了。
但这样的阵仗,绝对是子爵以上的那种大贵族才可能拥有的对他们而言,也并不算多见。
人们不由自主地盯着那辆嵌有华丽金饰的车厢后部看了会,很快,就有人辨认出了那繁复的纹章“是普莱德伯爵家族的”
“喔,是普莱德伯爵大人的马车吗”
“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昨天不是已经出发,陪陛下去猎场了吗”
“不可能那么快回来。”
“是你看错了吧”
“笨蛋,那怎么可能”
关于大贵族的动向,人们是既关心,也不关心无论如何,还是他们手里的生意和眼前的生活最重要。
那来去匆匆的车队,就像投进湖心的一枚小石子,激起一小阵涟漪后,很快就重归平静了。
平民无从得知的是,从那辆最华贵的马车上下来的,是普莱德伯爵家那位已经离开王都一年多,本应处于新婚蜜月的普莱德小姐。
她神色淡淡地从马车上下来,步履是与那精致美丽的厚重裙摆大相径庭的利落,她一边摘下丝绸手套,一边询问着匆忙跟上的管家“父亲在吗”
“很遗憾,尊敬的小姐,”管家迟疑道“主人得到了侍奉陛下出猎的荣幸,昨天便已经出发了。”
“嗯。”
令他意外的是,阔别一年的伯爵小姐并未露出任何称得上“吃惊”或是“不满”的情绪,更不像是要为自己这桩糟糕得沦为同阶、甚至稍下阶贵族圈眼里的笑柄的婚事,而向父亲发难。
她平平静静地点了点头“准备一下,我先去神殿祈祷。”
“是。”
管家即使心里存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俯身,低声应承。
没有人甚至想过,要问起她那位并没能陪她一同回到王都的丈夫的下落。
毕竟普莱德小姐身为虔敬的光明神教信徒,是王都中的大多数贵族都深信不疑的事。
或许是无暇应对来自神殿的冲击,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减缓自己篡位带来的其他麻烦,哪怕新王卡麦伦原先信奉的实质上是知识之神维斯顿,在夺取王位后,他还是眼也不眨地将自己的信仰替换成了光明神桑美其名曰“延续”父王的意志。
虽说世人都心知肚明,那位被“延续”的老国王,正是被这位“虔诚”的新信徒所亲手杀死的,但对新王表现出的诚意感到满意的他们,还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一点。
温柔的晚霞洒落繁忙的王都,洗去一身风尘仆仆的伯爵小姐也恢复了容光焕发,重新搭乘马车,前往位于王都最中心的位置、侍奉光明神的主神殿。
她的到来,无疑让还未彻底忘记这位经常慷慨解囊的贵族小姐的低阶神仆们感到惊吓,旋即就是欢喜尤其是在她面不斜视地步入神殿时,不忘让身边的侍女赐下足够他们享用几杯美酒的钱币,他们就对她的归来感到更加欢迎了。
身为高阶贵族的她,即使才刚缔结了一场犹如闹剧的婚姻,也毫无疑问地具有直入神殿深处的祈祷室资格。
“我有见闻,有故事,需向伟大的光明神的使者倾诉。”
就像往常那样,她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由心领神会的神仆领入了称得上狭窄的祈祷密室内。
这间特殊构造的密室,三面都是无比厚重、拥有绝佳隔音效果的墙壁,就连门板也是特意用厚达一指宽的上等木材制作的,哪怕是站在一门之隔的走廊上,也完全听不到密室中的信徒对神所倾吐的话语。
唯一被允许听到的,便是在那面唯一钻了无数细密小孔的薄墙后,在相似构造的另一间密室中的存在是这所主神殿中地位仅次于主神官的崇高、被公认为下一任主神官继承者的大神官爱彼诺。
容貌特殊奇异,流淌着掺杂着名为“秘密”的剧毒、却绝对高贵的血脉的稚童,自幼便被送进神殿,被抹杀了一切喜怒哀乐,似乎注定会将身心和灵魂都敬献给神明。
而他所拥有的回馈,便是未来在这神殿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国王对旁人极吝付出的信任。
白发红眸,皮肤苍白得近乎病态的大神官静静地坐在那一侧,唇轻抿成平直的一条线,眼睛闭着,听着少女或是妇人的倾诉。
“很遗憾,我这次没能见到他。”
既是势力较盛的伯爵家的小姐,也是家道中落的新伯爵的夫人的年轻女孩,不疾不徐地陈述着“我的丈夫对他异常憎恨和恐惧,至于他所依附的那位老奸巨猾的领主,则对进一步用我的婚事来挑衅他的愚蠢做法毫无兴趣,哪怕那是来自陛下那位心胸狭隘的小偷的无理要求。”
“这次唯一的收获,就是拿到了新书吧。”
说着,她以尾指灵巧地掀开了那私凿出的狭小缝隙,将先前藏在衬裙内侧的那本书册塞入,用力地挤了过去。
一直沉默的大神官终于开口“十分感谢您,普莱德小姐。”
他从容地将那本被挤出皱褶的书拿起,以柔软的掌心抚平那些折痕后,才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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