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162 章

    “据诺亚说, 你有话想直接跟我说。”

    奥利弗目光温和地看向面容还很稚嫩的这个少年,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他已经通过诺亚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原属城镇、过往资历甚至还有家庭构成,但他还是选择了再郑重地询问对方一次。

    还是第一次直接与施予了他们那么多恩惠的领主大人说话, 简纳罗的心紧张又激动地砰砰直跳,竭尽全力地直视着那双明澈的蓝眼睛“愿伟大的猫猫神保佑您, 尊敬的殿下。关于进攻这座城堡的方式,我有一些拙劣的想法, 或许您会愿意听一听。”

    虽然并不认为一个小少年能给出多有建设性的提议, 但对朝气蓬勃、而且自发对战略主动进行思考的对方, 奥利弗还是给予了尊重和宽容。

    他轻轻颔首,耐心道“你安心说吧。”

    “感谢殿下,”简纳罗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稍松了松,认真道“是这样的, 我有幸侍奉过、给予我许多武术指导的那位骑士老师, 曾经是效忠麦肯纳阁下的一员”

    他刚开始时还有些磕磕绊绊, 但这毕竟是他在来之前就心里组织过许多次的语言,加上得到领主大人那温柔视线的鼓励后, 说着就更加顺畅了。

    “他在一次醉酒后, 曾经向我提起,在大多数像格雷戈城那样古老的城堡中,大多是有通往外面的密道的。”

    听完简纳罗的话, 奥利弗不动声色地与福斯互视一眼。

    只见他的管家神色凝峻, 眉头紧蹙着思考一阵, 慎重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点, 奥利弗其实也称得上是略有耳闻王国是在三百多年前才正式统合的, 而在那之前, 由于王室血脉一度混乱和流失, 各大贵族领主间趁机相互混战,甚至在短短一年里,一处中等大小的领地上就会爆发出至少两次战争。

    可以想象,那对没有耕种条件、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而言,是一场覆灭性灾难。

    最后各方选择偃旗息鼓,理由也并不是他们真心实意地认可了新国王的权威和血统。

    而纯粹是因为,要是再打下去的话荒废很久的田地就再没有人能耕种,也再没有可供他们享乐的来源了。

    万幸的是,当时的邻国也处于类似的处境,在内部剧烈混战的状态中,并没有趁虚入侵他们的能力。

    也就是在那长达二十多年、被视作家常便饭的战争里,领主们都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地选择了加固城墙、增设防御设施,甚至融掉农具来制造武器。

    当然也包括了在城堡里挖掘地道虽然是他们很不乐意设想的一条路,但至少能确保自己在城中水尽粮绝前,可以带着家眷和少数亲信逃出生天。

    那时的奥尔伯里和莱纳城都还只是村落一样的存在,并没有用从矿场上特意开采、运输来的石头所铸的宏大城堡哪怕是现在的两城,规模上也远远不能跟坐镇王国南部的第一大城格雷戈城相媲美。

    没有经历过那漫长的混战时期的威胁,也缺少大兴工事的资本,莱纳更是连一直没能迎来愿意长期逗留、统治那片穷乡僻壤的领主,就更不可能会去多此一举地挖什么地道了。

    “你的提醒是很有必要的。城里有秘密地道的话,就完全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采取拒绝谈判的做法了。”

    奥利弗微笑着点了点头,向一脸受宠若惊的男孩表示了赞许“你的观察力十分敏锐,简纳罗。做得很好。”

    得到认可,简纳罗的脸颊一下红透了。

    他小心翼翼地攥了攥拳,鼓起勇气,把心里的想法说完“所以,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为了防止城堡里的人逃跑,要早些进攻才行。”

    “活动桥和掩体的制造都需要时间。”奥利弗眨了下眼,有些期待地看向他“关于这方面,你还有什么其他提议吗”

    其实还有个方法。

    奥利弗和福斯都早早地想到了,但都默契地绝口不提那就是由他一个人上阵。

    防御全靠戒指和猫猫神的大剑,只要搭起一座活动桥,足够他靠近城墙的话,他就能沿着墙基安置炸弹,对墙体直接造成强有力的破坏了。

    哪怕威慑力还不够吓住城堡里的人,让他们当场因恐惧而投降也绝对能撕出一道能让奥尔伯里军畅行无阻的豁口。

    那可比制造出足够整支军队安全挺进的临时桥板和掩体,要效率得多。

    但奥利弗并不打算冒这个险。

    事态远远没到那个十万火急的地步,而且在不清楚城墙上守兵攻击力的情况下,他实在不想亲身试险,免得落入桥梁被切断、他和少数士兵一起与大部军队被割裂开,进退两难的困境里。

    血条就算再长再厚,也是有限的。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要是自己单枪匹马地过河前冲的话,一定会把将身家性命全寄托在他身上的管家先生和骑士们都吓疯的。

    当然,他还有猫猫神这个杀手锏。

    想到这里,奥利弗不由得看了金眸显得亮晶晶的、俨然一副等待点名的期待神情的英俊神祇一眼。

    还是算了吧。

    奥利弗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无比的超级捷径。

    在这种比较特殊的情况下,依赖他的游戏系统也就算了。

    神使在人们眼里,毕竟还属于“人”的范畴,只是深受神眷的幸运儿。

    而神明以神力直接插手进来的话,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再乐观,奥利弗也不认为,这会是他参与的最后一场战争。

    总不能每次都让猫猫神帮忙作弊吧

    人类间的矛盾与战争,原本就不应该让神明直接插手。

    对人类,对神明,都不是件好事。

    神战的杀伤力,可绝对比两座城镇间的冷兵器打斗要大得多。

    每次只要想起自己让猫猫神做引领王者魂魄、导致祂惹上死神戴夫这个麻烦后,奥利弗其实就已经在心里彻底打消了求助对方的想法。

    这次也不应该例外。

    最重要的是

    他不想给可爱却又一心只为他着想的猫猫神,带来任何危险。

    奥利弗稍微思考了下,看向福斯“看来我们那位身份尊贵的客人,直到现在都还不够坦诚啊。”

    从投降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得那么贪生怕死,忍受不了饥饿和暴晒的麦肯纳伯爵,却对城里能被斯拜尔等人视作最大仪仗的密道只字不提。

    福斯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他的唇抿成笔直的一条线,绿眸中满是杀气“十分抱歉,殿下,我现在就把他带过来。”

    这时的麦肯纳刚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餐虽然也就是两只白面包和一碗冰凉的井水,尽管心里对斯拜尔的反叛愤怒不已,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并没有对对方破口大骂。

    他到现在还不敢完全相信,表面上装得那么恭顺的斯拜尔,竟然真的敢不管他的死活

    每当回想起对方那一副绝对忠诚的嘴脸,连麦肯纳都感到不寒而栗。

    恐怖的不是遭到亲近的部下背叛,而是他甚至连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从什么起背叛的,都毫无头绪。

    就在他还心乱如麻时,两名脸色铁青的骑士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拎起,在他惊慌失措的“你们要干什么”嚷嚷声中,当众提到奥利弗面前。

    “格里德。”

    奥利弗微微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地仰卧在地上,浑身都是灰土的他“看来我对你太过仁慈,才让你能直到现在,都还能心安理得地隐瞒许多事。”

    他隐瞒了什么

    麦肯纳的眼里掠过一抹茫然。

    他饿得不行,现在要装出老眼昏花的姿态,倒是不用花上太多演技了。

    面对奥利弗的问题,他下意识地挤出一抹哂笑,低声辩解道“尊敬的殿下啊,您卑微的仆人对您已经毫无保留,要真是有什么能被称为隐瞒的地方,那一定只是我年老体衰,才会不小心遗漏了吧。”

    经过上次的教训,他倒是再不敢说是没吃饱饭才导致的了。

    奥利弗唇角微扬,看似笑的弧度却是冰凉的“遗漏了一整条密道”

    “啊”

    麦肯纳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懊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恳请您相信我,殿下,请您宽恕我的疏忽大意。那条密道一直是由斯拜尔家族看守维护的,已经很久没被动用过了,您问起时,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恳请您相信我”

    他一向是最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就如大多数贵族那样,有着毋庸置疑的自私自利的天性。

    在城堡里的人,不管是他的管家,还是儿子都在装聋作哑的情况下,凭什么让他为他们的安危着相,甚至把自己放在要受死亡威胁的境地里

    麦肯纳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真心剖出来,好让奥利弗相信。

    奥利弗淡淡一笑,没有再看心慌意乱的麦肯纳。

    福斯这时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拔出剑来,猛一下紧贴着麦肯纳的手腕、深深地插进半湿的泥地里。

    “啊”

    麦肯纳当场倒抽一口凉气,差点以为福斯是要把他的手腕直接切下来

    这可绝对不是他害怕过头的幻想,而是在他的认知里,福斯绝对干得出来的恐怖事情早年跟对方同处一个战场上时,自己就曾经亲眼看见过福斯眼都不眨地出剑,干净利落地削掉了一个胆敢在他面前说谎的敌兵的鼻子。

    比较娇嫩的手腕内侧皮肤贴着那剑身,感受着那让他头皮发麻的冰凉感,麦肯纳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他的手还在吗

    真的还在吗

    他胡思乱想时,耳边忽然响起了福斯冷冰冰的发问“阁下,我希望你牢牢地记住,你已经失去能在尊贵的殿下前废话的机会了。在我的剑割下你的头颅前,希望你那混沌的大脑还能回忆起它出口的通向。”

    麦肯纳的脸色有了短暂的空白。

    耳朵里嗡嗡乱叫了一阵,他颤声说着“我当然记得”

    别说麦肯纳从开始就不是有意隐瞒,在已经被发现、并且性命还完全被捏在对方手里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敢在这个眼神锐利如鹰的可怕福斯前耍花样的。

    这到底是整座城堡里,只有斯拜尔家族和麦肯纳家族才知道的秘密,只是在听到出口的方位后,奥利弗就丧失了派人去堵的兴趣。

    出口太远,也太隐蔽了,而是在往瑞切城的方向。

    在不清楚对方已经出发多久的情况下,要想派人后追,在一片密林里找到那个隐秘的出口,显然是个过于麻烦的任务。

    失去利用价值的麦肯纳被再次提走。

    跟来时还能中气十足地挣扎不同,这时的他浑身瘫软,哪管骑士对他的态度有多恶劣,都想尽快逃离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福斯的身边。

    “没有必要去追了。”奥利弗果断地作出了决定“我只是要格雷戈城,而不是要杀光麦肯纳家族的人。”

    连谈判都不愿意开启,而是直接撺掇格里德的家眷逃跑的人,一定是那位自知只要格里德还活着、自己就必死无疑的管家斯拜尔。

    不过格里德的继承人显然也不太聪明,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对方给糊弄住了。

    一边装作负隅顽抗,一边暗中逃跑要是他不够冷静的话,这难道不是在变相地激怒他吗

    不论是否逃跑,结局都是一样的失去领地。独自逃亡的话,不但会让格里德陷入绝对危险的境地,逃亡路上也注定充满危险。

    去到瑞切城后,对方真的会庇护,或者让他卷土重来的资本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也不对。”

    奥利弗在困惑了一阵后,很快就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公允地评价道“不论如何,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仁慈上,都是错误的。”

    照这么看,格里德的那位继承人不论是出于什么想法,倒是做出了最谨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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