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娘家去住了几天, 范庭还没来接人。
王秀云这才急了。
以前但凡吵架,范庭都会先低个头,没个台阶下, 王秀云怎么能自己跑回去呢
这样耗了几天, 王秀云才急了。
毕竟她不要范庭是一回事, 范庭没把她当回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骂骂咧咧的去跟她老娘讲这话,讲完跟亲妹妹王秀芹吐槽
“我也没说什么狠话, 你说我讲的是不是事实, 大家都是往南下海经商, 咱同村的范远翔就发了财。”王秀云越说越委屈上了“我说他几句怎么了, 全家人都骂我。”
印象中范庭是个老实人,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他。
“范庭骂你呢”王秀芹不信, 这个姐夫脾气一向好。
才年过四十的王秀芹现如今看着反倒比王秀云大了好大一截,说到底都是里里外外操持的锅, 她可真是羡慕姐姐啊,啥也不用干, 就出一张嘴, 偏生还是个不消停的。
“可不是。”王秀云越想越委屈“我们家老太太肯定有钱,谁家老太太这么老了还把钱放在自己手里头把着啊, 真是个贪财吝啬鬼。”
说这话的时候, 丝毫都不想想自己是如何把自己女儿手里头的钱的。
王秀云就是这样双标。
“还有我那姑娘,我一心为她打算, 拿她的钱投到咱小弟公司里头,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她非要我把钱要回去, 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范庭把钱看的死死的不让我动就算了, 范晓珍也是个死没良心的。”
这话,她还不敢跟自家老娘讲。
就因为她不愿意回家拿动迁款,老太太还在生着气呢。
王秀芹眼皮子一跳,她稍微有成算一点,小弟吹牛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捧着。
她家小弟自小就自私,有这等好事还轮得着她们姐妹两,故此她说没钱就搪塞过去了,谁知道大姐深信不疑,还为此跟姐夫吵架。
这是傻了吧。
王秀芹说“我可是听到了风,你家老太太闹着要分家呢,一个孩子一套房。”
王秀云傻眼,“嗖”的一下就站起身“一个孩子一套房,那大姐家那两个也有”
王秀芹酸得连牙都倒了,纵使是亲姐妹,也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太好是吧,她故意挑起王秀云心里头那点子不爽便道
“可不是,哪有给出嫁了的闺女分房的道理啊,再者说,你家大姐都死了多少年了,越过你们这一辈儿分财产,不就是想叫你一分不得呗,再一则,就是给你家大姐多补贴一点吧,就你们家生一个,真是亏啊”
王秀芹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想到范庭一副老头的样子,王秀云心里就一阵阵的烦。
原先她也是村里的漂亮大姑娘呐,那范庭年轻时候也一表人才的,现如今钱没挣到,人也老了,还不到五十岁,穿着破旧汗衫的样子,活脱脱的农村老大爷啊。
王秀云又是一贯眼高手低的。
这些年不工作,不上班,也没怎么解除过社会,她的世界,就是三姑六婆们叽叽歪歪后的世界,没任何逻辑,只看谁故事精彩。
她也不想想,范大舅总要往工地跑,这几天在翻修绿化,穿着干净衣裳咋干活呢
总之,她就是喜欢又有钱,又年轻的怎么了
又想起老太太这不公分家,王秀云心里就憋足了气“这老鸡贼婆子,早就防着我们呐,那老二家里也能同意那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人家压根没拿你当家里人呐。”
“不行,我要去找我婆婆讲讲道理,谁家防着儿媳妇防成这样。”王秀云气的咬牙,上下五千年,这么把儿媳妇当外人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鸡贼婆婆了“我要去问问她,这样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在这个家里几十年,压根就没把我当屋里人。”
说完,她就要往老太太那里去。
“哎,你可别去问她啊。”王秀芹只想让这个大姐心里不痛快,可没想引火烧身,谁知道她性格这么杠,竟然直接去问她婆婆怎么不给她钱。
纵使油滑如王秀芹,也知道话不能这样讲呢。
“你想想啊,她好歹分了一套房子给你家晓珍啊,你想想一套城里的楼房要十几万呐,眼睛不眨就给了,你家男人是长子,以后养老都要靠着你们的,巴结好了她,以后少不得还会留点私房钱给你们。”
王秀芹少不得又要劝上几句。
但王秀云本来就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以前一家人在一个饭桌子上吃饭,她可是要盯着每个人吃了几块肉的,面上不说,回头就会跟丈夫吐槽谁谁谁吃了三块肉,谁比较馋之类,但凡自己吃的那块肉小一点,她都能呕上个好几天。
这可是一套房,十几万块钱,就因为三房人里头,只有她生了一个,所以她家就只分到了一套
老太太这不是针对她又是什么。
还有呐,那大姐到底是个女的,凭什么分给她的儿女。
凭什么她王秀云辛辛苦苦这些年,什么都没落下啊。
王秀云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想都没想,直接冲回家里,没找到人,就去找范大舅去了。
不过她没找到范大舅。
范大舅跟范晓娟忙着兑金子呢。
92年开始,美金兑换汇率到了85,国际金价也创了个新高。
这会儿金价是350美金一盎司,折合金价大概是95元一克。
对比去年的汇率,折算出来的金价只有75一克,今年兑换一克要多20块钱。
连金店的老板都说“你这一斤金子,多放一年要多两万呐。”
这批大黄鱼的纯度也很高,金店老板想压价都压不下来。
财不露白,一斤金子就很恐怖了,范晓娟留了个心眼,换着金店去兑,这家金店就兑了一斤,得了九万多,她算了一笔账,光十斤黄金,兑换出来都要比去年的价格多了十几万。
另外汇率也涨了。
去年兑换美金的汇率是五点几,今年是八点五。
范晓娟心里跟咚咚打鼓一样,又怕兑完了亏就问“那多放一年,多这么多钱呢”
金店老板瞧他这样,也知道是个捂着祖业的家伙,有些人呐就是命好,没有眼光也有这个命,笑笑就说“这也要看运道的,黄金也不是一直在涨呐,也就去年到今年这一年涨的多。”他又问“你兑出来是准备干啥,老板你是做生意的吧。”
范晓娟年轻干练,但看上去并不像富二代,这一看就是个土财主。
“买房”范晓娟豪气万千的说。
“那就是正理,不算亏呐,这一年金价涨了点,美金汇率也涨了,所以咱国内金价就涨了呀。”国际上金价按美金折算,美金汇率一涨,那势必就是要涨价呐。
两头这样一算起来,竟然比去年要凭空多出来十几万
范晓娟身上都在冒冷汗。
出了金店门,范晓娟就跟大舅嘀咕“你说咱姥姥今年分家,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啊。”
为啥去年不分,往年不分,偏偏现在分
范大舅也非常佩服母亲的眼光,老太太天天看报看新闻,可比他们这些儿子强多了。
现在想想老太太那双高深莫测的脸,连连说“咱听妈的,准没错。”
对,听妈的。
范晓娟也这样想,老太太说现在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花旗银行的钱兑换的要慢一些,人家银行经理需要跟香港那边的分行核实,范小舅急的抓耳挠腮“这钱还有没有个准信儿了,那洋鬼子会不会赖账了”
据姥姥说,最初这笔钱只有一万美金左右。
那会儿打内战,黄金巨贵,姥姥那会儿换了一些美金出来。
民国时期的一万美金,可是一笔巨款了,放了几十年以后,利息都翻了好几倍。
几十年的利息累计了起来,她在南方的时候去了趟香港,把钱兑了出来,光利息都是本金的好多倍了,人外国大银行,信用度还是很好的。
五万美金还是姥姥抠了零头以后的整数。
又存了进去,从存进去到现在为止,汇率也涨了。
果然是姥姥英明。
范晓娟怀疑姥姥是懂金融的,家里面也总看财经频道,不然怎么恰好两样都兑到了高处上头呢
两个人把这些都兑换成钱,存好等买房子的时候要用。
一批批的钱存进去,又是一批批的钱兑换出来,范晓娟到底是跟钱打交道惯了的,倒还算淡定,范大舅看着这些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也能感受到自己不可抑制的贪恋了。
钱啊,真是个好东西。
从城里回到家这一路上,范大舅脑子里面飘过来飘过去的都是那些钞票。
甚至连跟王秀云最近的争吵都抛诸脑后。
刚走到出租房门口,就看见熟悉的人影。
王秀云可是破天荒的自己回来了。
这人一贯爱财,又计较,联想到今天去银行存的一笔笔现钞,范大舅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没搭理她,先进门,出门的时候穿着衬衣西裤,那叫体面,回来又换成干活穿的旧衣烂衫。
王秀云跟在他后面走,见他进了门,就随着他进来,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的心扒开看看怎么长的,他们一家人怎么能这么自私啊
“范庭,你跟我说,你妈是不是说给几个孩子买房分房”王秀云开口就问。
范大舅慢条斯理,一言不发的拿了个水杯,先倒了一杯水喝下,屋里的白开水不比银行的绿茶好喝,不过在家待着就是踏实,管理员办公室有个躺椅,他往躺椅上一坐,静静的欣赏泼妇撒泼。
王秀云的计算能力,绝对是对得住她往年在学校学到的东西的。
不然,老太太怎么知道她肠子几十斤重呢
她开口就是理直气壮的指责
“你长没长脑子,怎么能让大姐家的孩子分到了房子,他们姓范就真的是范家人了,头一回大姐还在,分了那块地基给她我就不说啥了,现在大姐都不在了,凭什么给她家孩子分房,还是一样一样的分,这口气我就咽不下去。”
王秀云越说越伤心,找了个地方坐着舒舒服服的继续讲
“我不说给我一个人一套房,但咱们这房人少了一套房子,你就算不到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事儿吗,还是你明明知道,就是不跟你妈提,你分不到,就是连我也没有份了呗”
范大舅抬眉,注意到她说“连她都没有份”这句话。
他认为,母亲的钱哪怕不分他这个儿子也没毛病,更别说王秀云只是个媳妇。
纵使这个年代没有明文规定儿媳妇不能继承公公婆婆的财产,但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有什么权利去质疑母亲的做法。
父母把孩子养大,晚辈还要限定长辈如何处置他们的财产,这种事情范大舅是做不来,也绝不可能开口。
更何况,王秀云想的什么,难道他不知道
想拿范家的钱去补贴她娘家
想多了吧。
范大舅开口“我妈的钱,跟你没有关系,跟我也没有关系,她自己怎么分那是她的事情,哪怕一毛钱不给我,我这个当儿子的,又能怎么去要求她。”
更何况,母亲并不是不想留给他。
明摆着剩下的那套房子,是给他的。
只是现在给了他,王秀云会拿来做什么他也说不好,他跟王秀云是过不下去了的,要离婚的话,他也只能说把两口子这些年来的积蓄给她分一半。
但是她贪心,她还要母亲手里的。
“为什么不能,她的钱不就是该留给咱”
“留给你,你要拿来干嘛,要去贴补你娘家”
“我不是贴补他们。”王秀云义正辞严的说“我是拿来投资,我弟弟现在可是个大老板,不像你一辈子在农村摸爬滚打,人家去南方下海都能发财,就你们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窝囊。”
范大舅不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话了,但是却一次比一次寒心。
他以为计划好的养老,虽不富贵,但有房可以收租,现在他还有工资,等过了六十岁干不动了还有退休金,这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在王秀云眼里,这些意味着没出息。
这样的婚姻,彼此都达不到一条线上,有什么意义
王秀云的计较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前经常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搞得很不开心,范大舅忍忍也就是了,但是王秀云能这样骂他,甚至都骂到母亲头上,纵使范大舅有着好脾性,再也就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就是“咱离婚吧,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也省得你没事儿就惦记。”
王秀云正在火头上“离,我还不信离了你,就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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