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馨”
却说周世燕抿着嘴一步一步走到了沙发前。
满嘴的质问和某些呼之欲出的答案到了嘴边, 却在看到付一馨殷红的双眼时,嗖地一下,喉咙瞬间卡住了。
付一馨一贯傲娇高傲, 在所有人面前一贯抬着高高的头颅, 热衷像世人展示她优美的天鹅颈。
别说在人前掉金豆子了, 就是服个软,低个头都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 当年, 就连付叔叔过世时,她愣是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着, 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竟双眼泛红了, 细细看去, 眼角还略有些湿润。
哭了
除了在片场, 这么多年来, 也只有在床上欺负她的时候, 能够令她抑制不住的呜咽起来。
现实生活中, 鲜少见到她哭过。
周世燕心口一窒。
半晌, 在付一馨身侧坐下,随即, 缓缓抬起手指,要去替她拭泪。
结果, 手刚一触碰过去,却见付一馨咬着牙转过了身去, 用后背对着他。
然后, 将脸埋在了手掌里。
“你们是不是都将我当成了傻子”
不知过了多久, 付一馨沙哑的声音,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付一馨低低的质问着。
语气满是自嘲和疲倦。
所有人,他竟然联合所有人全部将她给蒙在了鼓里,不是将她当成了傻子是什么
是将她当成了猴耍是吧。
付一馨这只白天鹅,在这一刻好似精疲力竭了,将她高高的头颅低垂了下来。
又像是受了伤似的,卷缩着,匍匐着。
让人看了心疼。
“怎么会呢。”
周世燕看了付一馨一眼,抿嘴说着。
话一落,似欲伸手拉她,只手伸到了一半,落了下来。
周世燕直接起身,大步一跨,绕到了付一馨另外一侧,重新坐下。
结果,屁股刚沾上沙发,付一馨又很快捂着脸,再次将身子转了过去。
周世燕无奈一笑。
这时,付一馨捂着脸,继续闷声问道“所以,你当年哪来的那么多钱”
哪怕到了现在,付一馨都依然没有从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
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周世燕在倾囊相助。
就说,创业哪那么容易,上百亿的资金哪是能说拉来就拉得来的。
然而,楚家家财万贯,拥有着一座偌大的商业帝国,楚家的地位在整个海市无可撼动,然而,楚家再是显赫,那钱,也是楚家的,不是他楚宴一个人的。
上百亿的钱财,饶是他楚宴再是神童天才,再是他楚家不可或缺的一位英才,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筹措到上百亿巨款的,还全部都是现金流。
所以,即便当年付一馨对一心投资这个公司的名字感到过惊讶,却也完完全全没有将它跟楚宴扯上任何关系。
要知道,那时的楚宴还没有毕业,不过才21岁而已。
她以为,这七年间,他们早已经断得干净彻底,却不想,在这一天,他楚宴竟带着这么一件瞒天过海的事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付一馨这话一落,只见身侧的周世燕微微抿着嘴,没有说话。
周世燕抬眸看着身侧的付一馨,半晌,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白色手帕来,周世燕耐着性子将手帕叠好了,捏在手心里,良久,良久,终是缓缓回道“楚家继承人的资格。”
本想烂在肚子里的事情。
只是,周世燕目光一抬,看着身侧那抹倩影。
有的话,他不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怕是永远都不会信他,不会信他,在意她的这个事实。
瞒着她,怕是会永远胡思乱想,缩在她坚硬的乌龟壳里,自欺欺人的不愿探出头来。
楚家继承人的资格
付一馨听到这几个轻描淡写的字时,整个人微微一愣
下一秒,付一馨嗖地一下从北极熊背上挣扎了起来,只满脸的不可置信。
周世燕他是他是疯了不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他放弃了楚家继承人的资格
他是疯了不成
楚家可是一座帝国,百年资产遍布全国乃是全球,楚家的家业早已经到了不可估量的地步了,单位怕是要用千亿万亿美元估量,他楚宴,他楚宴不是天才神童么,他不是数学一绝,不是理科天才么,区区一百亿的价值,怎可跟千亿万亿的资产去衡量去匹敌
一个连她付一馨都能够算得出来的题目。
他楚宴怎么就算不出来呢
他竟为了区区百亿,放弃了整座帝国的继承权,他是疯了不成
还是脑子进水呢
付一馨浑身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就连牙齿都一下一下打着颤。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对方给蠢的
气得付一馨心脏都差点儿要骤停了。
眼里,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忽而一下子又全部给钻了出来。
付一馨背对着周世燕,拼命的仰着头,想要将眼里的泪水全部给倒灌回去。
然而,鼻尖又开始阵阵泛酸了起来。
这时,一条崭新的手帕递到了她的跟前。
付一馨偏偏不接,赌气似的,直接啪地一下将那只手连同手中的手帕一把推开了。
“为什么要这样来帮我帮我们付家”
付一馨一边强自忍着眼泪,一边忍不住仰着脸冰冷冷的的继续质问着。
只话一落,她忽而语气一软,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值得么”
为什么
周世燕闻言双眼一眯。
下一秒,他忍不住眉头轻佻,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还不是某个娇贵到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始终不肯低下头来。”
当年,付一馨在他楚宴面前,有多高傲和傲慢,付家破产以后,她就有多难堪和窘迫。
自打付叔叔办完丧事后,付一馨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走。
那一夜后,他们竟再也没有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他想同她聊聊那晚的事情,聊聊付叔叔的丧事,或者聊聊今后和未来,她竟再也连半个机会都不给他。
他甚至堵过她几回。
她却远远的看到他拔腿就跑。
终于有一天,他记得是在付家搬出老宅那天,他一路尾随他们到了市区的一座城中村。
付家一家六口竟全部都挤到了城中村一个狭窄的二层楼房里,还是自建的那种,7、80年代自建的楼房,老旧到整个屋子都泛黄泛黑了,楼房的院子里,满院子的鸡鸭在跑,他看到付奶奶拿着碗在喂鸡,院子里满院子的鸡鸭,满院的鸡屎鸭屎,还没凑近,就远远的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几乎无处下脚。
听说,这是付家最开始搬到海市创业时自建的屋子,给了付家亲戚居住,付家落难后,无处可住,全家都搬到这栋屋子里来了。
他听说付一馨将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发卖了,连南思公馆那套他爸爸送给她成年礼的房子也在那天一早挂了出去,在不久前,两人才刚刚共度过一夜良宵的公寓。
真的难以想象,那样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竟在一夜之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周世燕一直候在外面等着。
终于,半个小时后,周世燕看到付一馨从自建的小楼房里走了出来。
付一馨搬到了公司安排的住所,出事后,她请了大半个月的假,这会儿要返回公司了。
周世燕看到付一馨从家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满院子的鸡鸭,其中一只大公鸡有些凶神恶煞的盯着她,付一馨跟大公鸡对峙着,有些不敢出来,可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又怕家里人担心似的,终于忍不住咬咬牙,一边死死盯着大公鸡,一边飞快挥动着包包一路冲出了院子。
结果,出来后,发现脚上不小心踩到了一坨鸡屎。
付一馨仿佛欲哭无泪。
她只气得将鞋子从脚上一把拽了下来,将鞋子从手中扔了出去,结果,半秒后,又支着脚,单脚踩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蹦跶了过来,从包里摸出纸巾,捡起鞋子,咬着牙,将脸别过去,一下一下咬牙朝着鞋子上擦拭了起来。
只是,擦着擦着,付一馨忽然蹲在坡口,双手紧紧抱着双腿,将脸埋在了双腿,之间。
周世燕以为她在哭。
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缓缓走了过去,低头看着眼前可怜的女孩儿道“付一馨,跟了我吧。”
“我娶你,好不好”
二十一岁的楚宴,明明还没有到达法定年龄。
他甚至没有恋过爱,没有毕业,还没有看过这世界,可是在那一刻,也不知为何,这句话就不假思索、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来了。
有冲动的成分。
可是,却没有片刻的后悔。
他发现,他见不得这样地付一馨,这样楚楚可怜,可怜巴巴的付一馨,他一眼也见不得。
付一馨,就该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地,而不是像眼前这样,低到了尘埃里。
可是,他低估了付一馨地的自尊心。
那颗被呵护了整整十八年的自尊心可真强啊
强到他的情不自禁,他的于心不忍,落入她的眼里,统统被她打成了怜悯,同情,负责任等等诸多的帽子。
连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周世燕去公司,去剧组,去她的酒局外堵过她,直到有一日,她从酒局上下来,喝得酩酊大醉,他气得要找公司的麻烦,结果她远远的指着他的鼻子让他站住,让他不要过来,她对他破口大骂,她蹲在地上边哭着边骂他让他滚。
她哭着问他,看够了笑话没有。
她哭着问着,还要羞辱她到什么时候。
她哭着冲他说,她配不上他,她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了。
周世燕才知道,他的小公主,那个时候,已经一无所有了,全身上下剩下的仅有那么一丝无关紧要的自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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