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月睡眠浅, 因而很快便发现了这殿外燃烧的烈火,她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赶忙起身将皇后叫醒。
“殿下,外面着火了”她急急道, “快些起来,我们出去”
孟霜晚刚从梦中醒来, 原还有些迷蒙的思绪也因着若月这一句话而瞬间清醒。
她转过头看了眼, 果见殿外一片火光,呛人的黑烟一直往殿内钻。
但这时也没时间让她多想, 她撑住了身子想要起来, 却因进来进食不多而缺了几分力气。
若月见状心中焦急, 忙伸手将她扶起,两人便往殿门去。
原是想打开殿门的,谁知无论怎么推都无法推动。
若月于是又跑了几个窗子, 发现也一样纹丝不动。
殿外的浓烟愈发浓郁, 刚一吸入便叫人剧烈咳嗽。
若月扶着皇后, 另一只手则用力拍门。
“开门, 外面有没有人”
“快开门”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动静,那些原本在长安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仿佛失踪了一般, 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眼见着黑烟越来越多,外面的火势也越来越大, 孟霜晚强撑着身子开口说了句“若月, 去、去把帘子扯下来, 再再沾了水, 捂住口鼻。”
若月闻言来不及思考, 忙应了声, 接着将她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安置好后, 便照着她说的话, 先是将遮挡的帘子撤下,接着撕成两半,同时又用早已冷了的茶水将其浸湿。
待两人都用湿布捂住口鼻后,若月便又开始用力拍起门来。
可她喊得声音都有些哑了,门也始终纹丝不动。
不只是那些宫人内侍,就连原本守在长安殿外的那些金吾卫也仿佛消失了一般。
皇后的长安殿就这样在大火中燃烧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孟霜晚思绪开始变得有些涣散的时候,原本只有大火燃烧的声音的殿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接着便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烧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烧到里面去”这是一个宫娥的声音,她刚说完便有一内侍接了句。
“哪有这么快怎么也还要些时辰,眼下门窗都已经封死,里面的人必然出不来,放心吧。”
她二人这话让原本想呼救的若月愣住了,就连孟霜晚都怔了怔。
反应过来后,若月似乎意识到什么,不禁屏住呼吸。
而此时殿外的人还在念叨着。
“你说这陛下也太狠心了,皇后好歹跟他十多年夫妻,他怎么能下这样的旨,要活活烧死皇后。”
“这你还不清楚吗先前皇后害了敏昭仪腹中皇嗣的事整个六宫都知道了,若非因着孟大人和孟氏一族,陛下也不会草草将此事了结。可敏昭仪毕竟失了孩子,陛下不能废后,还要将皇后养在长安殿中,日子久了自然一想起心中便不舒坦。且这两月来,陛下从未来过长安殿,而敏昭仪又掌管六宫,眼下宫中最受宠的便是敏昭仪了。这些日子你又不是没瞧见陛下待昭仪娘娘多好,虽说将六宫之权给昭仪是为了弥补她失了孩子,可终归是因着眼下宫中除了皇后,位份最高的便是昭仪。我瞧着,陛下早便厌弃了皇后了,又一直找不出理由废了她,因而才下了这旨意。”
“你的意思,陛下是在为敏昭仪铺路了”
“嘘”那宫女忙道,“这事你知道便是。若非如此,这长安殿为何今夜会空无一人,就连金吾卫都被调走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儿等着”
“怎么能等着”那宫娥道,“眼见得火势越来越大,在这里岂不是等死还不如先离开,等烧的更厉害了再过来。”
两人说着,便又离开了这里。
而殿内,孟霜晚和若月都听见了这话。
“殿下”若月看着孟霜晚的神情,试图开口安慰她,可又不知要如何说。
而孟霜晚只是靠着身后的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两个月来,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对外界的感知缓慢了许多,尤其是天子从未来看过她一眼。
她原先还想过原因,后来慢慢就不想了。
他来不来又有什么用
方才殿外那两人的话孟霜晚听了个全程,可她已经没心思去分辨真假了。
因为她觉得太累了。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不重要。
总归今夜,她要葬身在此处了。
门窗都被封死,单凭她和若月,又如何出得去
“若月,本宫对不住你。”她拿下那原本遮住口鼻的湿布,看着眼前的人,“本宫无能,先前护不住云容,眼下护不住你。好在,这回我和你一起去了,这样路上也有个伴。”
若月听得她这样说,急切道“殿下,您千万不要放弃,还有希望的”
孟霜晚看着已经有一部分被烈火吞噬的殿门,没说话。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原本近些日子吃的便少,再加上那浓烟无孔不入,她越发变得迟钝起来。
可若月却并不放弃,她看了一眼皇后,咬了咬牙,起身便又去砸门窗。
许是命不该绝,半刻中后,那正熊熊燃烧的一扇窗子因着烧了大半,变得焦黑松散起来,竟在若月不停地敲击的动作下轰然倒下。
“殿下,有救了”若月见状忙折返回去将孟霜晚扶起,“您先出去”
此时窗子四周都是火,但好歹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了。
孟霜晚看着这窗口,眼神有些怔。
而若月见了便不住地催促她“殿下,快些出去,您要活下去,否则老爷夫人还有老太太怎么受得了”
这一句话将孟霜晚的思绪拉回,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无论如何,就算是陛下真的要她的命,她也应该努力活下去
于是她不顾四周还在燃着的火,双手撑在窗棂上便努力翻了过去。
好在这窗子并不高,她虽然吃力些,但在若月的帮助下总归出来了。
而她出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过来要将若月拉出。
“若月,快出来”
若月见状便也准备爬出。
可偏偏这么巧,这时,廊檐上的一根木头在烈火的灼烧之下忽地掉落下来,恰好将整个窗子的出路挡住。
而因为这木头上的烈火,同时又引燃了窗子四周的火势,导致根本没法用手去触碰。
若月在那木头掉下来的时候便缩了回去,没被砸到,可也整个人被堵在了里面再无法出来。
“殿下,您先走吧”眼见一时出不去了,若月不愿皇后留在这里陪自己,如今四周都是火,一不当心又会被垮塌的廊檐压住。
“若月,你等着,我去推门”孟霜晚并不愿意自己先走。
可若月却叫住了她。
“殿下,别去了,现在门外面都是火,您去推门只会受伤。”
“你不能留在里面”
“没事的。”若月安慰她,“这寝殿眼看还能撑一会儿,您先逃,奴婢过会儿等这门烧的再松一些便能从里面推倒出来了。”
她说着便有续了句。
“不管方才那两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场火确实来的蹊跷,您先往宫外逃吧”
“九仙门的冷宫西门墙角处,有一个不到半人高的门洞,殿下您先从那儿出去。”
“那你呢”孟霜晚急切问道。
“奴婢很快就会出来了”若月道,“从九仙门那儿出宫后,往前走半个时辰便是一个小巷子,届时奴婢出来了,便去那儿找您。”
“不行。”孟霜晚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独自跑走,“寝殿快塌了,你不若和我一起,我们一道将这殿门推开。”
若月闻言正要说什么,便隐约见到远处似乎有人往这里走来,因而忙道“殿下,来不及了,方才的人回来了,您快走,奴婢一定会来找您的”
眼见皇后还是有些犹豫,她便道“您若不走,奴婢现在就死在您跟前,这样您便不用顾及奴婢了”
说着她将那茶壶砸碎,拿起碎片便要划破自己的脖颈。
孟霜晚见状一惊。
“别”她道,“我这就走”
“你记得,一定要来找我”
离开前的最后一句,她还不忘交代若月来找她。
若月应了句后,又折返回去从妆奁台中取了不少首饰。
“您带着这些走”
出了宫总要有这些才能傍身。
说着又往她身后看了看,接着道
“往后面走,不要撞上方才的人。”
孟霜晚便强撑着身子往寝殿后绕了出去。
整个长安殿今夜仿佛成了死殿一般,完全看不见人影,她一路走了出去,照着若月的话,往九仙门的方向走去。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绕了很多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久,那扇殿门便彻底崩塌。
秦淮瑾今夜喝了许多酒。
以至于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麟德殿的了。
迷蒙之中,他感觉自己独自在宫中走着,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冥冥中是有什么指引着他。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他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抬头一看,是皇后的长安殿。
长安殿
不知为何,他看到这三个字时,心中忽然有些紧缩。
他慢慢走了进去,还是一样的没看见任何人。
一直走到了殿中的院落,他才又停了下来。
郁郁葱葱的树下,一张美人榻静静放着,而皇后正躺在上面小憩。
秦淮瑾见状便走了过去,刚到跟前,还未开口便见对方睁开了眼。
“陛下。”皇后见是他,坐起身后便唇边带笑地换了他一句,“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是说正再紫宸殿议政吗”
“朕想你了,便过来瞧瞧。”脱口而出的是再自然不过的话,仿佛已经说过千万回。
皇后闻言唇边的笑意愈发浓了,那双眼眸也变得流光溢彩起来,灵动极了。
“陛下总是说这些话消遣臣妾。”
秦淮瑾便也温柔笑着回了句“朕说的都是实话,怎么是消遣”
两人之间的氛围十分轻松温馨,半晌后皇后才说了句“陛下来的正好,臣妾正要和您商议,过几日的宫宴臣妾都安排好了,只是昨日听得说康宁侯夫人又有了身孕,三月有余,臣妾担心六尚局的人伺候不好,想从陛下御前借几个人。”
秦淮瑾闻言笑了一声。
“又从朕跟前借人这两个月你都借了几回了,怎么御前的人就这样好,你总是惦记着”
听得他这话,皇后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振振有词地道“陛下和臣妾本是夫妻,跟自己夫君借人,怎么不好意思还是说陛下嫌臣妾麻烦,不愿答应了若是不愿便罢了,就当臣妾没提过。”
“好好好,你有理,朕说不过你。”明知她最后那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秦淮瑾也丝毫不感到恼怒,反而顺着她,“要什么人你回头跟张彦说一句,叫他挑好了便是。”
皇后便显得很高兴。
这时,她似是想起什么,又说了句“还有一事要告知陛下。”
“何事”
“杜才人今早在冷宫喝了鸩酒,眼下人殁了。”
乍一听得杜才人这三个字,秦淮瑾有些微愣,似乎没想到对方是谁。
皇后见状便解释了句。
“两年前采选时,杜才人和乔采女还有当时还是选侍的周充仪一道入的宫,三月前杜才人因着害了三皇子被废位入冷宫,宫正局查明真相,太后知晓后,便下了懿旨,赐杜才人鸩酒一杯。”
“陛下日理万机,竟连这都不记得了。”
皇后调侃了句。
而秦淮瑾听了后,忽然有些恍惚。
杜才人
他分明应该是没印象的,可为什么,当听得杜才人三字时,他脑中想到的竟是敏昭仪。
这两人是同样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陛下”皇后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您怎么了”
秦淮瑾顿了顿,几息后道“没事。”
若是往常,皇后听得他这话定要追问,可今日也不知怎的,她闻言只是点点头,接着话题岔到了另一件事上。
“康宁侯夫人的大女儿眼下也已经八岁了,听得说很是聪慧,两年前臣妾曾见过她一面,瞧着玉雪可爱,好看极了。”
秦淮瑾闻言,方才心中奇怪的感觉一下便散去了,他侧过头,看着对方面上的神情。
“这些日子不是在调理身子吗,等你调理好了,我们自己生一个,也免得你日日歆羡旁人的孩子。”
“朕觉得,我们的孩子,定是最讨喜可爱的。”
皇后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接着颊边迅速飞红,微微低下头。
“还早着呢,尚药局的人说了,没这么快。”
眼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秦淮瑾心中悦然,伸手便要将她揽入怀中。
可指尖刚触碰到她的瞬间,对方肩膀处便忽地成了灰烬,被风一吹便消散了。
秦淮瑾见状整个人一惊。
可当他抬头时,却看见对方还好好地坐在美人榻上。
他便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再次伸手。
但和方才一样,他刚触碰到对方,对方便如灰烬散尽。
怎么回事
秦淮瑾再次看向对方时,皇后脸上原本娇羞的神情散去,变得怨憎而冰冷。
“陛下,陛下”她开口,声音听上去哀伤悲戚,“您好狠的心,为什么要烧死臣妾,为什么”
“梓童”
“您好狠心啊陛下”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飘忽。
“我恨你,生生世世”
忽地,她整个人碎成了灰烬,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
秦淮瑾见了这一幕,整个人惊住了,他在对方消散的瞬间便猛地往前,口中和还喊着。
“梓童。”
“梓童”
随着这一声呼喊,他整个人从床榻之上猛然坐起。
四周一边安静,唯有外间微弱的烛火在若隐若现地跃动着。
秦淮瑾缓了很久。
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半晌后,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承欢殿。
可身边空无一人,原本应当睡在身边的敏昭仪并不在,也不知去了哪儿。
揉了揉额间,梦中的一切都显得很真实,以至于秦淮瑾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梦。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皇后。
自从上回云容死了后,他下旨将皇后禁足,便再没去过长安殿。
敏昭仪曾问过他为何不去,他并没有回答。
只要他自己心中清楚。
他不去并非是厌倦了皇后,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两个月前皇后离开前的最后那个眼神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脑中。
让他每每起了去长安殿看看的心思,便会又变得退缩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皇后会不会愿意见他,见了他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很怕,原本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会彻底对他失望。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选择了不去长安殿。
可方才的梦让他心中泛起奇怪的情绪。
那梦里的皇后,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样鲜活灵动,眼中仿佛有满天星辰,熠熠生辉。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皇后。
那样让人心动。
于是他做了决定。
他现在就要去长安殿。
他要看看,那到底是不是梦。
可他刚起身,还没未来得及叫人入殿伺候更衣,原本紧闭的殿门便被忽地推开。
接着方才不知去了哪儿的敏昭仪和张彦匆匆入内。
“陛下”敏昭仪到了他跟前,甚至都来不及行礼,便忙着道,“长安殿走水了,眼下已经烧了大半”
秦淮瑾闻言霍然起身。
“什么皇后呢”
一旁的张彦忙着回了句。
“皇后殿下还在殿内,知道的太晚了,只怕眼下凶多吉少。”
他这话说完,半晌没听见天子的声音,奇怪之下,张彦不由地小心抬头看了眼,结果就看见陛下似乎有些发懵了。
尤其是那双鹰眼,此刻失去了神采。
秦淮瑾在听了张彦的话后,耳边忽然浮现梦中的那句。
您,为什么要烧死臣妾,为什么
我恨你,生生世世
那样浓烈的恨意,犹如实质。
秦淮瑾感觉自己的心口越来越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喉头先是发苦,而后有一股腥甜涌上,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猛然张口,呕出一滩鲜血来。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敏昭仪和张彦的声音同时响起,显然都因着这突然的变故而惊住了。
而秦淮瑾整个人似乎支撑不住一般,轰然往床榻上倒去。
脑中,凌乱而细碎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涌入,撕扯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面色愈发苍白,那多出来的记忆一点点重合起来。
慢慢覆盖了他原本的记忆。
陛下,您看臣妾穿这身好看吗
陛下,明日臣妾想吃荔枝冻,您叫尚食局给臣妾做好不好
陛下,侍御医说臣妾身子调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陛下。陛下陛下
这些声音和场景一幕幕浮现,秦淮瑾撑在床头,另一只手揪紧自己散在肩上的黑发,剧烈喘息着。
而他这副模样吓坏了跟前的人。
张彦看了一会儿后,便要忙着去叫人。
结果刚走了两步,便听得陛下沙哑的声音响起。
“站住。”他沉沉喘息着,接着撑着身子起身。
而一旁的敏昭仪见了忙上前。
“陛下,您还好”
她刚说了几个字,便猛然噤声。
因为陛下在听得她的声音后,便转而看向她,可那眼中没有平日的柔意,反而一片漆黑,而眼底深处,是无尽的寒意。
“”敏昭仪被他这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僵住了,陛下看着她,仿佛一头游走在黑夜森林之中的猛虎,随时会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将她撕碎一般。
就在敏昭仪越来越害怕时,天子却忽然收回了视线。
“去长安殿”他说完这句,便径直越过敏昭仪往外走去,再没看过她一眼。
长安殿。
此时烈火已经愈演愈烈,大半个寝殿已经被烧毁,若月半边身子被火烧的血肉模糊,可她生生忍着疼痛,往地上那个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手戴上一个碧玉的镯子。
尽管已经分不清面目,可从尸体身上的衣物碎片还是能分辨出,这是皇后日常所穿,而那个镯子也是皇后以往常戴的一个。
若月完成这一切后,便走自己挪到了靠外的地方坐着。
一直等到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透过已经塌陷半边的寝殿,她隐约见着是金吾卫的人来了。
于是她猛地起身,往还剩的墙面上狠狠一撞。
瞬间,额间血流不止,她整个人也变得头晕眼花起来。
“救命”
她微弱着声音喊了一声。
也不知金吾卫有没有听见。
总之,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嘶吼着。
“孟霜晚”
这是陛下的声音。
听上去似乎很悲痛。
若月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真好啊,陛下终于又在乎皇后了。
虽然已经来不及了。
但
他这下应该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了吧
被金吾卫救出去的时候,若月整个人还昏昏沉沉的。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个平日威严矜贵的陛下被金吾卫死死拦住。
他看着熊熊燃烧的殿宇,冷峻的面容上是癫狂的神情。
陛下想进去。
若月知道。
可来不及了呀。
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要让陛下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于是她撑着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陛下。”她喊了一声,可陛下恍若未闻,她于是又道,“殿下她在里面,您快去救她吧。”
她这话让原本癫狂的天子愈发疯了。
“都滚开啊”他吼着,想要让身前拦住他的金吾卫都滚,可那些人却死死拦住了他。
若月于是又喊了声,带着泪。
“陛下,求您救救皇后吧,她还在里面啊”
“皇后,皇后”
“朕的皇后还在里面你们去救她,让朕进去”
可他挣脱不了金吾卫。
那些人告诉他。
“陛下,眼下火势尚未平复,您不能进去”
他赤红了双目。
“孟霜晚,孟霜晚”
没人回应他,唯有呼啸的冷风,和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最终,在火势渐收的时候,金吾卫救出了那一具已经烧得焦黑的尸体。
尸体身上的衣衫全都烧毁了,只有分辨不清哪里是手腕的地方,一抹碧绿的色彩格外耀眼。
在看见这尸体的瞬间,天子便滞住了。
若月却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殿下”她大声喊着,眼中带泪,悲戚无比,“殿下”
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这就是皇后。
皇后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可她没能等到想象之中,天子的悲鸣。
她于是抬头看了眼。
却看见了天子苍白如纸的面色。
他一改方才的激动和嘶吼。
一双眼死死盯着这个尸体,看上去没有任何神情,可眼底却逐渐浮现出害怕和抵触。
他的唇在颤抖着,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他看上去身子是僵硬的,仿佛冷极。
但很快,他便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猛然往下倒去。
“陛下”
金吾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可他却再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稳。
他的双眼,仿佛要溢出血泪。
若月却在这时收回了视线。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这具尸体。
慢慢地,勾唇笑了。
殿下,您知道吗
陛下他疯了。
真好。
而此时,九仙门外的小巷中,一道人影在浓黑如墨的夜色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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