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是悄悄去将军府的。
魏王先前派去的人见着了孟林氏, 也不知是怎么说的,总之,两日后的深夜, 阿月从宅邸的后角门出去, 接着便坐上了去将军府的马车。
走之前魏王跟她嘱咐了许多, 除了让她注意安全外,最重要的便是一定要记着时辰。
万不能在将军府耽搁太久, 以免节外生枝。
尽管阿月很想和家人多待些时候, 可她也清楚, 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否则只会暴露自己。
到将军府后,她发现自己母亲把将军府上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整个府上的仆从泰半都不在。
余下的也不过寥寥数个。
且阿月也没见着那些仆从, 她到了地方后,是母亲亲自来接她的。
在见了她面的瞬间, 母亲的眼中霎时便有了泪意。
可门口并非说话的地方,因而直到入了房后, 母亲才止住步子, 接着转回身来,看向身后的人。
“晚儿”甫一开口, 泪便落下。
阿月也往前一步, 接着便要跪下。
“母亲,女儿不孝”
孟林氏见状忙伸手扶住她。
“我的女儿”她细细看着眼前的人, 生怕错过什么,在见了她面容不仅没有丝毫憔悴,反而看着比当初在宫中时更为红润和有精神气后, 孟林氏原本一直担忧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你过得好娘便放心了。”
在见面之前, 孟林氏便已经知晓了当初的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女儿这一年来究竟过得如何了。
眼下见她眼中的神采都和当初不一样 ,孟林氏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在失忆后会选择了魏王。
身为母亲,她并不想过多地去在乎那些世俗的看法,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死,如今还找到了能托付一生的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
孟林氏问了阿月一些别的事,阿月却没说多少。
她只告诉了对方,自己当初是怎么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的。
“若非当时有若月,女儿眼下只怕真的见不着您了。”
孟林氏一听,便道“娘曾听过一些消息,说是长安殿大火后,陛下以为你没了,而若月又是唯一和你亲近的宫娥,因此陛下待她很是优容,不想当初她竟救了你一命。”
阿月“原本我前两日宫宴还想着若是有机会,便找机会和若月见一面,只是最终也未曾见着。”
孟林氏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地面露担忧。
“晚儿,你说在宫宴时陛下曾见了你,如此说来,若是陛下叫人去查,查到了当初的真相,那你”
“娘放心,王爷和我已经有所准备 ,后日我们便启程回渭宁,只要出了京城,回到封地后,便能有所应对了。”
一听得她马上又要离开,孟林氏下意识便觉着不舍。
“这样快吗,不能多留两日你外祖父他一直想着你。如今的他总是昏睡的时辰多过清醒的时候,可即便是昏迷,都还一直念着你。”
阿月一听,心下便一酸。
“我便是为了见外祖父才冒险回京的。”她道,“娘,恕女儿不孝,女儿也想日日待在您的膝下,也想陪着外祖父,可女儿如今身份特殊,不能连累了您和孟氏。”
欺君之罪,不是闹着玩的。
孟林氏显然也知道这点。
她方才也不过是因着不舍自己女儿而问出口的。
眼下听得阿月如此说,便抹了抹泪,没再说别的。
因提起了外祖父,孟林氏便说先带阿月去瞧瞧他。
“平日这时候你外祖父都是处于昏迷中的,原本我想等他清醒的时候告诉他你会来看他,可不想这几日他的情况愈发严重了,偶尔不过刚睁眼,下一刻便又昏睡过去。”
也因此,孟林氏至今都没有告诉镇军大将军阿月会来将军府的事。
“也不知你来了,能不能叫醒你外祖父。”
两人说着便到了外祖父的房中。
此时那些仆从都被遣离了,唯余下两个前些日子新买进来的丫头。
孟林氏先自己先入内,让那两个丫头退下后,才带着阿月进去。
原以为此时的大将军会和平日一样都在昏睡,结果令人意外的是,原本近日时常昏睡的人,眼下竟清醒着。
且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和往日不同的清明。
“父亲。”孟林氏见状有些惊讶,可还是带着阿月走到了床前,正要说什么时,床上的人却先一步开了口。
“晚晚,你终于来看我了”
比起先前孟林氏见了阿月的激动,镇军大将军则显得平静一些,他似乎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晚晚会来找他。
“外祖父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此时的他已经因为病情的折磨而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了,头发干枯,眼窝深陷,面容蜡黄。可他在看向阿月的眼神中却带着高兴和一点埋怨的光彩。
高兴他的晚晚终于来看他了,埋怨对方这么晚了才来。
而阿月在看见他的瞬间,双眸便阵阵发酸,眼下听得这话,泪更是一下便落下。
“外祖父,是晚晚的错”
她在床边慢慢蹲下,伸手握住了对方干枯的手。
“晚晚对不起您。”
大将军见状,费劲地抬手,似乎想要替她拭去颊边的清泪,可因着已经卧病许久,他的身上早已没了多少力气,因而半晌都没能抬起手来。
“晚儿别哭了。”一旁的孟林氏见状便知自己父亲心中的想法,“外祖父没怪你。”
阿月才胡乱擦了下自己的脸,将脸上的泪擦去,接着看着外祖父道“晚晚回来了,外祖父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可大将军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回握住阿月的手,接着便一直看着她,没再开口。
显然,他太久没见过阿月了,尤其如今在这病重时刻,便更想将她的面容刻在心中。
阿月见状,也就安静了下来,只是静静靠在床边,时不时和自己外祖父说说话。
而孟林氏早已经离开房间。
为了不节外生枝,尽管她先前便吩咐了今夜不让人靠近这里,可她还是放不下心,因而选择了自己去外面守着。
可阿月在将军府待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
不知不觉便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原本阿月便是夜深时分才过来,眼下两个时辰过去,原本浓黑如墨的夜色已经逐渐开始蒙蒙发白。
要天亮了。
那暗中护送阿月来的人守卫见她还没出来,便只能潜入将军府,接着请孟林氏去提醒阿月。
尽管阿月十分不舍,但好在外祖父在一刻钟前又昏睡了过去。
她不用想着怎样去跟外祖父解释了。
只是在离开前,看着母亲不舍的眼神,和泛着泪意的双眸,阿月只能再次说了句。
“娘,请恕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
“但女儿发誓,日后只要有一丝机会,女儿一定会再来看您”
“至于外祖父”说到这儿,阿月的声音有丝哽咽,“若是他醒后问起,还请娘替女儿圆过去,让外祖父能高兴些。”
孟林氏便说自己会的。
“可你也看见了,你外祖父的病情已经如此,先前宫中尚药局的人来瞧过,都说没多少时日了。只怕你这次离开,以后便”
便再也见不着了。
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这句话孟林氏并未说出,可两人之间心中都清楚。
阿月心中愈发难过。
可忽然,她想起什么,便忙着道“娘,女儿先前在渭宁,曾遇见过一个江湖游医,医术十分了得。”
她说着将当初丁先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接着道。
“女儿这回回渭宁,便去找他,届时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能救外祖父。”
“在那之前,还请娘让那些来替外祖父看诊的大夫尽量尽心,待女儿找着了丁先生,便叫人回来告知。”
听得这话,孟林氏不由地心中喜悦。
“果真吗,那先生竟如此厉害”
阿月点头,可此时也没时间让她再说,她只能最后又说了几句,接着才趁着天色还未亮时,登上了回去的马车,离开了将军府。
而孟林氏原是打算送她的,却被她拦住了。
“眼下天色已经开始亮了,您送我若是被人发现了便麻烦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最后,在阿月的劝说下,孟林氏只能同意了她的话。
没有去后角门送她,只是站在院门处,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出了将军府后,阿月先往四周看了眼,在发现没人时,才匆匆上了马车。
“快些回去。”
原本因着耽搁了些时候,眼下已经不太安全了。
因而只能赶紧赶回去。
那驾车的人听了后,也不多说,马上便策马离开了将军府。
而在暗中护着阿月的守卫,在阿月的马车驶出一段路后,才再次看了眼周遭,最终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纵身一跃,跟上了马车。
在天际隐约泛白之际,阿月的马车消失在黑夜之中。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马车彻底离开很久后,原本安静的四周,才逐渐有了一丝细微的动静。
此时,天边终于慢慢变白,薄雾笼罩了整个将军府,而在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处十分隐秘的巷道之中,一道人影闪身离开。
那人的速度极快,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而在浓雾之中,他衣衫之上暗金的绣纹隐约闪现着。
那是独属于天子的两大暗卫之中比部暗卫的统一着装。
阿月以为自己这次出来没有问题,也没被人发现。
可她不知道,那比部的暗卫已经在将军府守了整整三日。
而他在回去之后,便把近日自己看见的事情都告知了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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