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代价

    木窗外, 天边不知不觉渐渐染上鱼肚白,晋珐将视线幽幽收回,深吸一口气, 含在胸臆间,半晌不得抒发。

    得知云屏死讯的那日,他溺死在梦中。

    如今他重活一次,世上却再也没有了云屏。

    上辈子失去云屏后的六年漫长时光, 足够让晋珐学会如何处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这一世,他没花多长时间, 便取代了永昌伯夫妇,成了晋府的掌权人。

    晋玉祁是他从族姐膝下接过来的外甥。

    他无意再娶婚生子,对于这多余的一世, 他不知如何打发, 便干脆从亲族中找一个人来继承。

    那位族姐所嫁的夫家地位不高,只在一个偏远地方任职,家中又有多位妾侍, 并不看重这位族姐所生下的子嗣。

    听说晋珐在族中寻找合适少年做继承人,那人简直是巴不得将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送过来。

    晋玉祁算是族中适龄孩子里聪明伶俐的, 晋珐在数个少年中选中他, 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伶俐。

    而是因为, 在晋玉祁的聪慧之外, 晋珐还从他眼中看到了与他自己当年如出一辙的情绪。

    紧张, 怯弱, 想要掌控命运的自负, 以及无法遮掩的贪婪。

    晋珐一眼就挑中了他。

    晋珐用上辈子晋府对待自己的方式, 一模一样地对待晋玉祁。

    他看着晋玉祁在他眼皮底下, 一天天地野心膨胀,花尽心思挤入京城的社交圈,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很能干,甚至最后在他的有意纵容下,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

    晋珐像观赏着一个作品那样观赏着他。

    明知道这是一棵长歪了的树,却并没有修剪枝叶,也没有加以阻止。

    他看着晋玉祁,就像看着上辈子的自己。

    如此的愚蠢,丑陋,捧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紧紧不放,便骄矜自傲,从没考虑过背后的代价。

    晋珐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晋玉祁付出代价。

    他想看到晋玉祁狠狠地跌落,摔得头破血流,最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资格争取。

    就像看着自己上辈子的命运重演一次。

    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不起晋玉祁。

    毕竟,晋珐会给晋玉祁供给他所有想要的荣华富贵,只不过,晋珐永远不会告诉晋玉祁,无论获得多少财富,他都永远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晋珐对人生早已感到索然无味,也只有这样近乎自虐的娱乐,能带给他些许快感。

    晋玉祁以为,他的荣华富贵是舅父给予他的,舅父是他的大恩人,他大约永远不会知道,这位舅父才是他命运背后真正的恶魔。

    晋玉祁怎么可能知道呢

    晋珐是他崇敬的舅父,是他生命里的光源啊,舅父待他就像对待自己一样,几乎同他平等地共享府中的荣华富贵,没有一丝一毫地吝啬苛刻。

    明日,晋珐还要带着晋玉祁殷切的愿望,去谢府替晋玉祁说和。

    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晋珐低声愉悦地笑了笑。

    确实,他当然会好好地对待晋玉祁的,就像对待自己那般,绝不会有丝毫的不同。

    谢菱早上经过回廊时,听见转角有人在说话,而且,她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谢菱走过去,却看见父亲谢兆寅身前站着管家,正低声报告着什么。

    看见谢菱过来,谢兆寅立刻抬起手,叫管家噤声。

    谢菱狐疑地在两人身上看了看,说“父亲,你们在说什么与我有关”

    “我们谈论公务,与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干系。”谢兆寅摇头道,“花菱,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说到这个,谢菱倦倦地眨了眨眼。

    养了布丁之后,她原本赖床的习惯都被治好了不少。

    她睡得稍微久点,布丁就会跳到床上来,在她身上蹦来蹦去,除非是睡成了死尸,否则一定会被闹醒。

    偏偏环生说,晚上要把布丁的笼子挪到卧房外面去,谢菱又有些不愿意,便只好一日比一日起得早。

    今日,谢兆寅是正要去上朝的样子。

    既然跟她无关,谢菱就没多在意,支吾两句,辞别了父亲,回到自己院里。

    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大对劲,把院里的小六子叫过来,问“最近府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老觉得怪怪的。”

    这几天老有人打量她,好像瞒着她什么。

    小六子是不大会瞒事儿的,不问他还好,一问起,他便抹了抹额头,说“回姑娘的话,是花舞节那日,晋少爷来过府上,说是要找姑娘。”

    谢菱蹙了蹙眉。

    若是小六子不说,她都快把晋玉祁这事儿给忘了。

    那日她不在府上,谢兆寅也不在,府里只剩管家和一群仆婢,她回来后也没多问。

    那个扬言要上门的晋玉祁,原来果真找了过来,看样子,似乎还闹了事。

    谢菱语气有些沉“他做什么了”

    “都是些不合规矩的事。”小六子没细说,“不过,被管家拦在门外了,大门都没让进。后来老爷知道这事儿,便让我们都瞒着,说是不要告诉姑娘,免得姑娘为了这些混账公子爷不高兴。”

    谢菱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谢兆寅会这样维护她。

    若是早知道如此,她何必费那个工夫,去当什么神女。

    不过,谢兆寅心血来潮护她一次,也不见得次次都会替她讲话,谢菱还是觉得,靠自己最稳妥。

    谢菱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把小六子放走。

    她独自一人时,系统在她脑中问“宿主,你在当楼云屏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与家人商量,为何当谢菱时,做法截然不同”

    苏杳镜这几个身份里,大多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只有楼云屏和谢菱这两世是在一个大家族中。

    系统常常会问她一些问题,据说,这是为了采集宿主的人类情绪和自然反应,以便更好地提升系统功能。

    谢菱简略答道“身在什么环境,自然便是做什么事。谢家与楼家不同,这里的父兄姐妹,不是能交心的关系。”

    系统又问“那宿主更喜欢哪一种”

    谢菱顿住。

    默了一会儿,谢菱说“我没有什么偏向。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任务世界而已,任务结束后,所有故事都烟消云散,我不会讨厌,也不会喜欢,只是配合角色进行她们的故事而已。”

    “可是宿主,你在楼父面前,为什么会流眼泪”系统反驳,“宿主,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扮演过的角色都还就在你的记忆里,她们是你的一部分,你也有喜好,也有厌恶,你并不只是一个过客。”

    谢菱眉心紧蹙“系统,为什么你最近老是问我这些问题。我说过,任务世界结束,相应角色也随之消失,人死如灯灭,明白吗至于你说的流泪那只是余温。灯有余温,但不可能再亮起,这就是死亡的意义。”

    系统说“我不明白。宿主,你说的不对,我觉得你在欺骗我。”

    谢菱有些头疼。

    最近系统有些叛逆,总是喜欢反驳她的话,而且,总是为了一些小事纠结。

    上一次系统还说,不希望阿镜死掉。

    系统明明只是ai,没有情绪,却越来越会提要求了。

    谢菱揉了揉额角,脑内的系统沉默着没有再出声,像是一个闹了脾气躲起来不理人的小孩子,谢菱也没有心情再去跟它掰扯那些事,同样懒得再开口。

    谢兆寅下早朝回来之后,带回了一个人。

    谢菱在自家厅堂中见到那个人的瞬间,才总算明白过来,自己今早并没有听错。

    管家确实是和谢兆寅提到了她。

    否则,晋珐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谢兆寅脸色不大好看,但勉强还是维持着和善的表情。

    他对谢菱道“花菱,这位是永昌伯府的晋大人。有些事情,他想当面向你赔罪,所以把你叫过来。”

    谢菱抬眸看向坐在客座上的人。

    晋珐眼尾上翘,眸中似乎含着游刃有余的笑意,正温吞地打量着她。

    这是在这个世界,她第一次正式和晋珐见面。

    谢菱低下头,行了个礼,坐到了一旁。

    “何事”谢菱细声问。

    晋珐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这少女的容颜。

    她娇美精致,仿佛世间最美的画被吹了口仙气,落成了人形。

    如此容颜,只需稍微展露,便能引人疯狂,但她偏偏不自知地藏着自己的美丽,这便更叫发掘到她的人为她痴醉不已。

    晋珐无声叹了口气,晋玉祁栽在这样的女子手中,实属不冤。

    就连他,看到谢菱时也会不能自已地被吸引,总是忍不住地想起,在擢选神女时,谢菱那些几乎与云屏一模一样的动作和影子。

    即便他在清醒理智的时候,一再地告诫过自己,那只是巧合。

    “谢姑娘,我是为了我的外甥玉祁,来向你赔罪的。”晋珐站起来拱了拱手,看上去颇有礼仪风度,“他莽撞无知,出言不逊,听闻对谢姑娘屡次不敬,因此,我特地来替他赔罪,希望谢姑娘不要介怀。”

    话音刚落,晋珐身后涌出一列列的人,捧着各种珠匣,放到谢菱面前。

    “这些,是给谢姑娘的赔罪礼。”

    谢菱在这种场合,当然不便说话。

    她看了一眼谢兆寅,表情为难。谢兆寅便替她开口道“晋大人,你今天来谢府,已经足够彰显诚意,这些贵重东西还是请拿回去吧,花菱用不着这些。”

    谢家可不敢收晋府的东西。

    晋珐淡淡笑了笑,表示理解,挥挥手又让人将这些东西撤了下去。

    “谢大人执意不收,晋某会以其它方式聊表诚心。”

    谢兆寅叹了口气,不愿再聊这个话题,同他寒暄起别的事。

    此处没有谢菱的事,谢菱行了个礼,便悄悄退下。

    谢菱在园子里闲逛。

    晋珐的气场,同她之前所了解的几乎完全不同。

    一点也不像晋珐二十一岁时会有的模样。

    不过,楼云屏那一世,她十七岁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晋珐,或许,晋珐那几年里迅速成长了,也说不定。

    但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几年里变化这么大吗

    还是说,第四个世界的重启,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细节

    谢菱在花丛中走着,却目中无花,全神贯注地做着谨慎的推敲。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菱竟然看到晋珐从小路另一头走来。

    他姿态闲适,神情从容,和从前那个心事重重的晋珐,确实是大不相同了。

    晋珐与谢兆寅没什么好聊的,略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

    出府时经过这片园子,刚好从园中穿过。

    他也并未提前预料到会在园中碰见谢菱,略微顿足,却是眼眸微动,浅浅笑了笑,继续朝着谢菱走来。

    旁边花树繁茂,挡住一条小径,旁边的人看不到花丛中的景象。

    晋珐走到谢菱面前,谢菱下意识地避让。

    晋珐却脚步挪动,换了个位置方向,又挡住谢菱的去路。

    谢菱抬眼看他。

    “晋大人,这是何意”

    晋珐微微倾身道“方才向谢姑娘赔罪,谢姑娘并未原谅晋某。因此再见着姑娘,便忍不住想要同姑娘再道一回歉。”

    “不必了。”谢菱冷声道,“晋少爷屡次犯错,这是晋府家风的问题,晋大人也难辞其咎,有时间向我道歉,倒不如好好整治整治晋府门风。”

    谢兆寅不在此处,谢菱说得毫不留情面,一点也不客气。

    她本以为,晋珐会因此动怒,接着甩袖离去。

    毕竟,晋珐是最看重晋府门楣的。

    结果没想到,晋珐却双眸一亮,反倒掩了掩唇,愉悦地笑起来。

    “谢姑娘的意思是,看不起晋府”

    谢菱狐疑地看着他。

    晋珐越发笑得不可自抑“谢姑娘,你这番话,我真想叫晋玉祁也亲耳听一听。你说得对,玉祁,根本配不上你。”

    谢菱心中觉得怪异。她不知道这晋珐是发什么疯。

    之前晋珐来替晋玉祁道歉,与谢家说和,一副想要与谢家亲近的样子,谢菱便提前退场,又在晋珐面前表明自己不喜晋家的态度。

    可现在,晋珐却反而为她这种态度感到愉悦,似乎对她厌恶晋玉祁的结果乐见其成,谢菱摸不着头脑,却本能地觉得奇怪。

    她总觉得,晋珐是不会做好事的。

    那么,便绝对不能顺他的意。

    谢菱想了想,话锋一变“我的意思,只是对晋少爷有更高的期待罢了,毕竟,他是京城里年轻男子中最为出风头的一个,若是他能再温和守礼些,岂不是更好”

    果然,晋珐的脸色变得黑沉不少。

    “你期待晋玉祁他凭什么”

    谢菱模棱两可道“晋少爷当然有他独特的长处。”

    这与晋珐的预计不同。

    他双眸眯了眯,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谢菱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只要让晋珐不高兴,她便高兴了。

    她往旁边借道,快速从晋珐身旁擦肩而过。

    晋珐眼眸沉沉,看着谢菱的背影。

    她的身影,似乎又在某个瞬间与记忆中的云屏重叠。

    晋珐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压住这种不必要的联想。

    他想到那日,晋玉祁对他说的话。

    难道,谢菱对晋玉祁的冷淡的确是因为闺阁女子的羞涩,难道,谢菱心中真的有晋玉祁

    晋珐胸中翻涌起一阵难受。

    不可以,他是要看晋玉祁跌落低谷的,晋玉祁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这般的好运气。

    他想把晋玉祁捧高,捧到他得意忘形,再用力碾碎。

    就像他曾经想劈开自己的身体,将另一个肮脏愚蠢的自己碾碎一般。

    谢菱真的不懂晋珐在想什么,既然想不通,她也懒得去思考那么多。

    这个世界的晋珐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晋珐,哪怕性情大变,哪怕疯疯癫癫,也跟她没关系。

    只要别疯到她面前来就好。

    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关心关心她自己的剧情。

    再过一阵子,便是中秋了,中秋这日,皇家的惯例是去秋场围猎,大臣可携家眷前往。

    谢菱仔细数数,她又有一阵子没有见过三皇子了。

    上一次见面,是花舞节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她跟三皇子连话都没说几句。

    这次围猎,应当是她发展剧情的好时机。

    谢菱还没去过围猎,为了更好地准备应对,谢菱便常常去找贺柒问些相关的事。

    有一次她出门,看见集市上好些女子围在告示板前喁喁絮语,她经过时,听见了几句。

    “女子研堂,这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说是每日午时开设一到两个时辰,有闲暇者都可参与,不收钱。”

    谢菱愣了下。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走过去看那榜上的内容,却发现确实与那几人所说的一致。

    这里怎么会有女子研堂

    在第四世时,楼云屏与樊肆在乡下生活,看了太多女子被困在家中,年纪到了便成婚生子,侍奉公婆,跟邻里说说长短,便再没有别的活动。

    楼云屏也没有那等崇高的想法,比如什么要在古代掀起女性思想觉醒热潮,她只是觉得身为女子,就这样过一辈子,未免也太过可怜。

    她自己在楼家是被好好宠爱着长大的,吃喝玩乐,从没有短缺过。

    可很多人并不是如此,她们的生活,是楼云屏生活的反面。

    从少女时代到成婚之后,都一直很压抑,很悲惨。

    樊肆的亲姐姐,便是如此。

    楼云屏也认识樊家的那个女儿。她是大女儿,但在樊家并没有什么地位。

    在楼云屏的印象中,樊家的女儿从不出门与别人玩,偶尔见到她,都只是她洗完头发后,静静地坐在屋后面,对着太阳晒干自己的头发。

    有时候,楼云屏有种感觉,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根隐形的绳子,将她和樊家那栋破破烂烂的房子拴到了一起,而她自己都不懂得挣开。

    楼云屏与那个樊家的女儿没有私交,后来随父亲离开小水乡,就更加没有与她有什么来往。

    是和樊肆成婚之后,偶尔听樊肆说起自己的家人,楼云屏才想起来这么回事。

    樊肆当年从晋府回到樊家,樊家的父母、双胞哥哥,都不怎么欢迎他。

    因为樊肆来时,几乎是两袖清风,什么值钱的都没带。

    家里没有进项,又平白无故添了一口人,樊家当然不乐意。

    当时,只有樊肆的姐姐对他表示了善意。

    那个姐姐比他年长好几岁,但当时也不过就十八九的岁数,一双手、一张脸,却已经粗糙苍老得像近三十的人。

    樊肆说,他当时看见这个姐姐,被吓了一跳。

    长姐用粗糙的手替他整理提来的行李,局促忙碌地想要在狭窄破烂的房子里给他收拾出一间住处。

    原先晋珐睡的那个小过道,已经被杂物给堆满,长姐转悠了一圈,也没能替樊肆找到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长姐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咧着唇。

    樊肆却反而心里安定了下来。

    那时,长姐已经嫁了人。

    就嫁在同村一个汉子家里,还生下了一个小女儿。

    因为听说他回来,长姐特意托人照看女儿,抽空回来看他的。

    面对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陌生弟弟,长姐有些局促拘谨,但最后还是对他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你是爹娘生的儿子,便是俺的弟弟。”

    那是樊肆到那个家后,第一次有人用亲人之间的称谓同他说话。

    长姐毕竟生活在夫家,要照顾一家子的人,那日匆匆一见后,两人再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樊肆对楼云屏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他与长姐也是好几年没有见面了,语气难免有些感慨。

    楼云屏也替他觉得遗憾。

    那位长姐是对樊肆最柔软的人,却被世俗杂事压着,两人连姐弟感情都来不及建立。

    人生匆匆几十年,那位姐姐即便有心关照半路寻回的弟弟,却也不得不将后半生奉献给夫家,与自己的血脉至亲,只能分别。

    连与亲人见面都如此困难,更别提其它的娱乐自由。

    因此楼云屏同樊肆商量了,在乡里寻了一块地方,盖了一所房子,取名叫女子研堂,其实就是供乡里女子们聚聚会,偶尔组织些活动,玩乐一下,好叫这些女子们也意识到,她们的生命,她们的时间,也本应该是由自己支配的。

    那是楼云屏无聊之中冒出的小小理想,后来这个小理想实现了,她也确实很享受,沉浸其中。

    可这个世界没有楼云屏,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一个女子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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