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犯傻

    原本谢菱还有些担心, 岑冥翳在这里来来去去,会不会留下痕迹被人发现。

    但谢家好像根本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谢兆寅和谢安懿整日忙忙碌碌,只有在晚饭时才能见到人影。

    晚饭全家人都被叫到一起吃, 饭桌上,谢兆寅难得放下了筷子,主动破了食不语的规矩, 对几个子女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这的确是极其少见的场景, 连谢华浓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抚着胳膊,和谢菱互望了好几眼。

    谢菱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连皇室的子嗣兄弟都那样分崩离析,身为一家之主的谢兆寅很难不联想到他这个小小的家里, 是否还能保持往日的安宁。

    谢菱四下扫了一眼,谢安懿和谢华浓面色如常, 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平日里最爱在谢兆寅面前表现的谢华珏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谢华珏脑袋深深低着,像是不大敢见人,有时候拿着筷子在盘子里面乱戳。

    谢安懿坐在她对面,忍不住训了一句“华珏, 吃饭就好好吃, 干嘛呢。”

    谢华珏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菜碟,夹进去一口青菜。

    一闪而过之间,谢菱看清了谢华珏的面容。

    肤色暗沉,尤其眼底下青黑明显,唇边冒出几个小颗粒, 一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

    谢菱轻轻皱了皱眉。

    晚饭过后, 各自散去。

    谢菱撞了撞前面谢华浓的手臂。

    谢华浓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疑惑地嗯了一声。

    谢菱撇过目光,看了看走向另一条小路的谢华珏。

    “二姐姐没觉得,大姐姐最近不太对劲么。”

    谢华浓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过了会儿,摇头道“没有。她一向不爱理人,跟以前不是一个样么。”

    谢华浓倒确实跟谢华珏相处不多。

    谢菱想了想,又问“那大哥哥最近有提到大姐姐的事吗”

    谢华浓再次摇摇头。

    谢菱心情颇有些怪异。

    曾经他们对“谢菱”不闻不问,直到谢菱出事,才追悔莫及。

    现在谢华珏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或许正在独自忍受一些折磨,他们还是一样不曾察觉。

    谢菱想到那几天,在墙角萦绕的哭声。

    “怎么了,”谢华浓问她,“大姐又欺负你了”

    谢菱叹了口气。

    “不是。”她甜甜笑道,“没什么事,我就,随口问问。”

    谢华浓点点头,还是不大放心地叮嘱“要是出什么事,你记得来找我。”

    谢菱当然应下。

    看谢华浓走后,谢菱脸上的乖巧笑意渐渐消失。

    果然,人很难改变自己的本质,一个家庭的氛围也是同理。

    难道非得要等出了事才来弥补吗。

    谢菱抿了抿唇,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碟提子,叫上平时不大在院里待着的一个小丫鬟,一同去了谢华珏的院外。

    大白天的,谢华珏门窗紧闭,丝毫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谢菱让小丫鬟喊门。

    有人来应门,大约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脚步声一边从门里靠近,一边有人问“是谁呀”

    小丫鬟按照谢菱的吩咐,细声细气说“是老爷送来的新鲜提子,给大姑娘的。”

    门闩从里面打开。

    应门的婢女把门开了一半,看见站在外面的谢菱,就露出慌张神色,急着要关门。

    谢菱单手撑在了门扉上。

    那婢女到底不敢把谢菱弄伤,没有再使劲。只是从门扉里露出一张秀气的脸,楚楚可怜央求道“三姑娘,我们大姑娘说了,不让其他主子进来,否则奴婢要受罚的。”

    “可她没说不要父亲送的提子。”谢菱说,“我来送东西而已,并没坏她的规矩。再说了,你主子这会儿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罚你。”

    谢菱最后一句话完全是顺口胡说,诈她的。

    那婢女却果真被说动了,面露犹疑。

    谢华珏果然不对劲。

    谢菱又补了一句“父亲的东西我总要送到,否则,我怎么和父亲交代”

    那个秀气婢女只好把门让开。

    谢菱让自己带来的那个丫鬟在院子里等着,走进里面去。

    到处都没人,谢华珏的卧房开着一点窗子,热气从里面冒出来。

    谢菱在门口敲了两声。

    谢华珏的声音传出来“热水这么快就烧好了你们该不会敷衍我吧。放外面吧,我叫的时候再抬进来。阿萱在吗只让阿萱抬进来。”

    谢菱不知道阿萱是哪个,但很显然谢华珏有不愿意见人的事藏在里面。

    她用力推门,门后松松挂着的木闩就掉了下去,谢菱走进一片热气之中。

    谢华珏要人送热水来,当然不会把门关牢,但是她没想到会有人不经自己的命令直接进来。

    蒙蒙热气后,传来谢华珏惊慌的拍水声“谁阿萱吗我说让你别进”

    谢华珏的声音猛地顿住,因为谢菱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

    看清谢菱的脸,谢华珏惊声尖叫,拽过浴桶旁放着的外衣,第一时间却不是去遮自己的胸口,而是遮腰际和手臂。

    但谢菱已经看得很清楚。

    她的腰上、手臂上全都是点点瘢痕,青紫交加,这些地方都是血管多、易觉得痛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是自己弄出来的。

    “谢菱你进来做什么,给我滚出去,滚啊”

    谢华珏脸色唰白,即便蒸在腾腾热气之中,她也看不出一点自然健康的肤色。

    她眼光涣散,手指尖不停地颤动,显然身体已经到了劳累的极限。

    “如果你继续大喊,外面的仆婢都会跑到这里来看见你。”谢菱伸手关上了身后的门,提醒谢华珏。

    谢华珏又在水桶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冷静下来,齿关发颤地对谢菱说“你、你想怎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谢菱没有再靠近,保持着一个让谢华珏能安静下来的心理距离。

    “你身上的伤我都看见了。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谢华珏全身发抖,好像觉得很冷,她用力地咬住牙“不用你管。”

    “如果你不在我的院墙根底下哭的话,我也不愿意管你。”谢菱毫不保留地戳破她,“我听见好几次了。”

    谢华珏一下子没了声音。

    谢菱足尖转了转方向,却反而往卧房里面走去。

    “我就在这里等你,你穿好衣服出来吧。”

    谢华珏紧紧捏起的手指才缓缓放松下来。

    卧房里面对她而言是安全庇护的地方,谢菱待在房间里,就说明谢菱暂时不会将她刚刚所见的去说给别人知道。

    谢华珏快速擦干了身子,匆匆披上崭新的衣服,走到床边。

    谢菱坐在绣榻上,正看着谢华珏桌上的记事录。

    “大小姐。”谢菱咋舌,感叹了一声,“你两天沐浴十次”

    记事录三天一换,谢菱看不到之前的。

    如果谢华珏这段时间一直是保持着这个频率,她不得把自己搓掉一层皮

    “关你什么事”谢华珏大步走过来,夺过了谢菱手里的记事录,“我使唤的我自己的婢女,要你多嘴多舌。”

    谢华珏看起来像是打理好了心情,又重新恢复了高傲令人厌恶的模样,但她脸上的憔悴无法遮掩,让她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外强中干的本质。

    平时的谢菱,听到谢华珏这句话,一定被刺得支支吾吾不能成言,伤心羞愧地离开。

    谢华珏是这么预计的。

    可谢菱没有走,不仅没有走开,还施施然靠到了桌上,撑着腮打量她。

    “谢华珏。”谢菱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那态度里没有往日对大姐的尊重,也没有受惯了欺负的害怕。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华珏拢紧衣衫,视线瞥到一边。

    “你懂什么。现在离开我的房间,不许跟任何人说否则,你小心我”

    说到一半,谢华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习惯了欺负软弱卑怯的谢菱,可面对现在这个变得跟以前毫不一样的谢菱,她竟然不知该威胁什么才好。

    要不是谢华珏现在自顾不暇,她也会很好奇,谢菱是吃错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菱倒也没想着第一天就逼她说出来,起身站直,对谢华珏道“你不说就算了。你放心,你偷偷躲起来哭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华珏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戳穿伪装,怒气渐渐上涌,又要喊出她的大名“谢”

    谢菱却在此时转身,看着谢华珏说“我只是想提醒你,谢家这么几个兄弟姐妹,其实都不是什么坏人。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跟父亲说的,可以跟哥哥或者妹妹说。”

    谢华珏怔住。

    谢菱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谢华珏把自己封闭得太紧,而且看这样子,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不强硬点给她挖出一个透气的口子,她肯定能把自己憋出问题来。

    谢菱今天这样闯进来,谢华珏或许还会担惊受怕个几天,但是等过了这几天,谢华珏在谢府中听不到什么流言蜚语,发现日子跟往常一样,自然就会淡定下来。

    谢华珏会明白,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日子依旧照样过,她完全没必要担惊受怕。

    中秋过后,气温唰地变凉了,以前谢菱喜欢坐在院子里乘凉看书,现在在院子里待久了,会被风吹得头疼。

    环生给她做了一个厚厚的像是围巾一样的织锦,可以用来遮脸,也可以用来缠在脑袋上。

    谢菱笑说,这个像坐月子的人戴的,环生指责她不应该乱说。

    谢菱用织锦围住脸,长得多出来的两端就团起来堵住耳朵,对环生笑得眉眼弯弯,清甜模样。

    环生没办法再跟她置气,挽起篮子陪她出门。

    她们要去集市。

    八皇子身份还没有贵重到要治国丧,除去部分区域禁止通行,宫外的热闹依旧不改。

    降温太快,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穿着薄薄的夏衫,在风里被吹得直搓手臂。

    小孩子倒是不怕冷,结伴而行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嘴里唱着的歌谣,谢菱听了几句进耳朵里,却像是在讽刺原太子。

    谢菱抿了抿唇,拢紧领口,拉住环生的手,避开人群朝前走。

    而人群最热闹处,从酒楼里走出来几个身穿盔甲的侍卫,中间簇拥着的是一身软甲的陆将军。

    陆鸣焕周围总有人给他空出地方来,即便在热闹大街上也是如此。

    他习惯性地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凝在街边躲在屋檐下往前慢吞吞走着的人影上。

    谢菱被迎面的风吹得眯着眼,用环生给她的织锦拢住半边脸,额角的碎发逆着阳光,金灿灿的。

    也毛茸茸的。

    陆鸣焕凝神看了一会儿。

    他身边的侍卫也跟着看过去。恰巧有一个人,是常年跟在陆鸣焕身边的,对谢菱有印象。

    “陆将军,这不是那天那个神女吗”

    那一天,陆将军也是这样驻足停下来,隔着一条街看了一会儿。

    花舞节毕竟稀奇,每一任神女都能被京城百姓谈论很久,那个侍卫自然记得。

    几乎是侍卫话音刚落,陆鸣焕眼前就仿佛又出现了那天,那个盛装打扮的神女在纷纷扬扬如漫天飘雪的花瓣中,小小地晃着脑袋、打着喷嚏的样子。

    但他抿紧了唇缝,扭开头道“不记得了。”

    侍卫搞不清状况地摸了下后脑勺,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花舞节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确实稀奇,可陆将军那般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由普通官宦之女扮演的神女,陆将军不放在心上,也很正常。

    陛下有令,对京畿一带加强戒备,陆将军亲自带人巡逻。

    今天结束得早,天儿又有些冷,几个年轻侍卫商量着要去酒楼吃锅子。还说到,如今京城里最出名的,是楼氏酒家的羊肉锅,不腥不膻,切几段萝卜进去,煮得好吃到停不下来。

    也有机灵的,没参与那些羊肉锅子之类的闲谈,凑过来对陆鸣焕献殷勤。

    “陆将军,今天也是回府吗”

    陆鸣焕没看他们,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风干的牛肉,撕下一小块,扔到了旁边的廊柱后面。

    “喵”一声细弱猫叫传来,一只饿得瘦骨伶仃的小灰猫睁圆眼,水灵灵地看了陆将军一眼,低头叼住那块肉,小脑袋一点一点地使劲吃起来。

    陆鸣焕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

    然后摆摆手“不了。我有事儿,你们别跟着,散了吧。”

    集市分东南西北四边,陆鸣焕先去了东市。

    他转了一圈,目光几乎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没有看见想找的人。

    他又去了北边。

    这次还没开始找,陆鸣焕第一眼就望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个模样尤其亮眼的姑娘就站在街中央,手里捧着一袋热腾腾的栗子,为了好好吃栗子,不断地把额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去。

    阿镜的头发也总有几缕总是不听话。

    常常跑出来,让她看起来毛茸茸的。

    陆鸣焕双手负在身后,紧紧握着。他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名字,但是他人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可见这样的提醒很没有效果。

    陆鸣焕朝大道中央走过去。

    谢菱在一个卖小铜镜的摊边试戴刚买的耳坠,环生一手捧着谢菱的栗子,一手抱着堆得高高的糕点,只剩嘴巴还有空,不停地夸谢菱“好看”。

    谢菱戴好了右耳,刚要在左耳也戴上,身侧的人潮忽然变得拥挤,一个人挤到谢菱身边来,袖子上的纹章钩住了谢菱的耳坠,掉到了不知道哪儿。

    谢菱着急,弯下身去找,找不到。

    干脆蹲下来,两只手环在膝盖上,歪着脑袋认真地搜查每一个角落。

    另一只手越过她,捡起了桌脚下的那枚耳坠,然后放到她面前,似乎是要给她确认。

    谢菱顺着手臂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水润清澈,好似湖光粼粼,清晰倒映出他人的身影。

    陆鸣焕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

    胸膛里的跳动很激越。

    他咳了一声,才发现喉咙憋得生疼。

    谢菱蹲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她看看陆鸣焕,又看看他手里的耳坠。

    陆鸣焕转过脸,把耳坠和一个钱袋一起递给谢菱身后的那个婢女。

    “弄坏了,劳烦去给你主子换一对新的,我赔。”

    他语气可亲,态度良好,环生没有多想,点点头,艰难地把栗子调整到另一只手上,接过耳坠和钱袋,往身后的巷子里跑。

    她们就是在不远的铺子里买的,现在去,还能买到一模一样的。

    谢菱侧身站着。

    倒也不是没想过会在京城遇见陆鸣焕,毕竟黎夺锦也在这儿。

    只是这也有些太突然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不像是偶然。

    陆鸣焕看着她毛茸茸的圆脑袋,和纤巧挺翘的鼻尖,笑了笑。

    “姑娘抱歉,这里人太多。”

    他的语气里没有几分诚心。毕竟,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谢菱干脆背对着他,专心看向巷子口,等环生回来。

    “姑娘,买个镜子吧”一旁的摊主探出脑袋,声音沙哑地喊她。

    谢菱在这儿站了挺久,也不好意思不买,低头掏钱袋。

    但身后的陆鸣焕已经抢先付了,选了个花纹好看的镜子,递给谢菱。

    “这也是赔礼。”他一直盯着谢菱。

    即便他找了借口,他的过于主动也还是太过明显。

    谢菱皱起眉,心中觉得怪异,不肯接陆鸣焕的镜子,也没有理他,当他不存在,有些焦急地等环生回来。

    要不是怕环生找不到她,不敢乱走,谢菱此刻一定不在这儿站着了。

    陆鸣焕从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眼见谢菱的态度,脸色渐渐沉下来。

    “你很讨厌我”

    谢菱终究不愿意惹麻烦,应了一声“不是,这位公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陆鸣焕没再开口,谢菱不知道他作何反应,也并不打算回头看。

    但其实陆鸣焕的脸色已经不再紧绷。

    确实,他们并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或许她认识了他之后,就会改变态度。

    陆鸣焕心里有些沉,像压了一块石头,但那石头又很软和,叫人不觉得着恼。

    他不知道世上为什么会有跟阿镜这样相像的人,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的神情,还有细小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陆鸣焕原本只是想靠近她,看得更仔细一点。可是靠近之后,就好像主动踏入沼泽的人,不由自主地被拉着沉溺。

    光只是看着她,陆鸣焕都已经觉得胸腔涩疼,那种抑制不住想要接近的冲动深深折磨着他。

    可他们分明不相识。

    谢菱又等了一会儿,环生终于出现在巷子口。

    她很明显地变得欣喜,踮起脚朝环生招了招手。

    陆鸣焕连这个动作都倍加珍惜地看着。

    环生跑到近前,谢菱从环生手里接过她快要端不住的糕点盒子,又看到环生手里攥着的那个钱袋。

    犹豫了一会儿,谢菱还是自己把钱袋拿了过来,交到陆鸣焕手中。

    她跟陆鸣焕说了声再会,然后和环生并肩往人群深处走。

    就仿佛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然后各自四散在人群中。

    陆鸣焕血液里激起一阵阵的鼓噪,流向胸腔。

    他没有再追上去,而是转身去马厩牵自己的马。

    他又去了世子府,这回已经没有人感到意外。

    最近这几日,陆鸣焕常常来找世子商谈。

    但这一回,陆鸣焕却并不是为朝堂中的事而来。

    他解下马鞭,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厮。

    然后只身走进来,看了黎夺锦一眼,就沉默着坐在旁边的凉榻上,双手撑在身后,失神地看着房梁。

    很久很久以前,陆鸣焕就常常这样,有心事时就躲到黎夺锦这里,一声不吭地发呆。

    那时黎夺锦总能很轻易地猜出他的烦恼,左不过就是陆父自己行为不端、却对他管教过严的那些事。

    可现在,黎夺锦自认再也无法看透陆鸣焕的烦恼。

    细长的凤眼瞥了瞥陆鸣焕,黎夺锦随口问道“怎么了”

    陆鸣焕没有出声。

    其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黎夺锦。

    阿镜先遇上的是黎夺锦,可这回,她先遇上的是他。

    他希望黎夺锦永远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陆鸣焕眨了下眼睛,看向黎夺锦。

    露出了个痞气十足的笑,像是玩闹一般,说“哎,接着说说你那个梦呗”

    黎夺锦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应。

    半晌,带着些讽意说“你不是不愿意听吗。”

    陆鸣焕确实不愿意听。

    曾经,他嫉妒黎夺锦能够梦见阿镜而他不能,后来,他又痛心黎夺锦沉溺于虚幻梦境,且告诫自己决不能像黎夺锦一样犯傻。

    可是现在,陆鸣焕有了比梦境更真实的存在。

    他甚至希望,黎夺锦能够继续沉溺在梦中,抱着那个梦境永远不要醒来,免得看见了其它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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