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侵蚀

    岑冥翳的慌张清晰可见, 他下意识地自己也伸手碰了碰腰际,似乎想确认自己腹肌的触感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叫人觉得讨厌。

    “我一直体温比别人高些。”

    岑冥翳小声地开口, 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 好像突然被点名要求给自己的每块腹肌做介绍那样羞涩。

    谢菱故作自然地点了点头, 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暂时放过了他, 不打算再继续讨论这样敏感的话题。

    一阵大风突如其来, 谢菱缩了缩脖子, 两只手捧着放在面前, 呵了一口气“好冷。”

    岑冥翳轻轻皱了下眉,一把握住了谢菱的手。

    他用掌心拢着谢菱, 谢菱其实没有那么冷,但是指尖的确有点微凉,跟岑冥翳稍高的温度相比, 就显得更凉了。

    岑冥翳收紧了手心,好像要给她捂暖。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外面风太大了,你穿得有点少。”

    谢菱心道, 她的兜帽还带毛,比起岑冥翳穿的两层薄衫,怎么也不算少吧。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岑冥翳的动作, 方才还一脸青涩害羞的岑冥翳, 这会儿却能十分自然地紧握着女孩子的手不放。

    谢菱觉得他很有意思。

    怎么会有人又纯情又老练, 总得有一面是装出来的吧

    谢菱又圆又清澈的眼睛弯了弯, 就能轻而易举摆出比岑冥翳更浑然天成的纯洁无辜。

    “三殿下的手好像不够热, 我可以换个别的方式暖手吗”

    岑冥翳很快就听懂了。

    他的表情局促不安了一会儿, 好像第一次被人夸身材好的高中女生一样面色通红、不知所措。

    谢菱看着他, 几乎都要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正想承认自己只是故意胡说的,岑冥翳握着她的手却动了动。

    掌心牵引着她移向自己的腰腹,他别过头,脖颈连着下颌的线条绷紧,尽力稳住自己游移的视线不看她,掌心颤抖着,把她的手摁在了自己腰上。

    “这样可以吗”

    他的声音还在努力平静。

    谢菱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浑身的坏因子在躁动。

    她轻声说“衣服里面好像更热一些。”

    岑冥翳愕然扭头看她,乌黑的眼珠都瞪圆了。

    谢菱笑出了声,赶紧说“我逗你的。”

    她收回手的时候,手背在岑冥翳腰带上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某种装药的小瓷瓶。

    岑冥翳随身带药做什么

    短暂的疑惑从谢菱脑海中划过,但很快放下。

    谢菱说“三殿下,我大姐姐应该已经回去了,我得去看看她。下次再找你吧。”

    岑冥翳刚从她说“逗你的”之中反应过来,脸上的热度未退,听见谢菱说要走了,忍不住有点失落。

    他有些呆住,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谢菱对他伸出手,才反应过来。

    谢菱说“计时”

    岑冥翳抿抿唇,让她在手背上点了一下。

    谢菱唇角弯起,笑得很甜“三殿下,下次见,很快的。”

    这是谢菱的真心话。

    现在情势这么乱,她越来越想加快这个世界的速度了。

    岑冥翳听见这句话,好像又打起了一点精神,眼瞳直视着她,那目光温度很高。

    “好。我在宫外有一处画楼,叫竹风院,你若是找我,随时可以到那里来。”

    谢菱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和岑冥翳分开,回了谢家。

    谢华珏果然已经回到了府中,她的脸色果然还是憔悴,毕竟多日不曾休息好。但是眼神亮了起来,整个人比之前有精气神多了。

    谢菱并没有上前去和她再说些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谢华珏,两人相视笑了笑,仿佛都在今天重新认识了对方。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奴仆丫鬟口中,都常常隐秘地讨论着京城裸男的那件事。据说那书生受了如此奇耻大辱,竟然不选择报官,只因收了几百两纹银,又知道自己考功名无望,干脆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

    今日谢父进宫,家里管得没那么严,谢菱没带环生,也没带其他奴仆,自己悄悄出门。

    竹风院,听起来很幽雅,也很隐秘,很适合做点这样那样的事。

    街边当铺吵吵嚷嚷,谢菱下意识地躲着热闹,绕到一边走。

    当铺里却飞出一个人,是被踹飞的,横倒在谢菱身边,若不是谢菱躲得快,恐怕要被砸中。

    谢菱暗叹自己果然非酋,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砸。

    躺在地上那人痛得面容抽搐,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拼了命想逃跑。

    当铺里大步走出一个人,在他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之前,一脚重重地踩在了他背上,再次将他踩实了,侧脸砸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踩在他背上的小腿胫骨修长,黑色的靴子裹着,结实有力,谢菱视线顺着上移,看清了眼前人,是徐长索。

    徐长索目光如刀锋一般冷利,踩着那人,很快就有其他手下跑过来,将那人重重捆住。

    徐长索眼神中含着不耐和冷酷,不经意地抬起目光,对上谢菱的视线,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脚。

    眼神也变了,似乎有意放柔“谢姑娘”

    谢菱浅浅笑了一下,朝他回礼。

    指挥使执行公务,谢菱不打算打扰,就没多说什么,径自朝前走去。

    徐长索却在身后跟了上来。

    “谢姑娘去哪儿我送你吧。”

    谢菱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向他身后的那个乱糟糟的场面。

    “徐大人,那边不用管了么”

    徐长索没有回头“剩下的,他们自己可以处理。”

    谢菱一时无言,想着拒绝的借口。

    徐长索又补了一句“现在城里不安全。官府说是窃贼频出,其实是陛下在抓人,谨防被牵连。”

    这些掌权者,怎么这么爱抓细作。

    谢菱想了想,干脆坦言道“多谢徐大人好意,可是我与三殿下有约。”

    徐长索早就知道她与岑冥翳的关系,瞒他没有意义,他作为与皇家亲近的指挥使,自然不敢胡说。

    而且,搬出三皇子,徐长索要是有眼色,也就知道他不适合同行了。

    不仅不适合,还很没必要,难道皇帝会到儿子身边抓人

    谁知,徐长索听后,脸色紧绷了一瞬,似是被烈火灼烫了一下一般难受,竟是沉下声音,更坚决道“请让在下护送姑娘。”

    谢菱无言。她能拒绝么对方可是指挥使,他有权跟着任何他想跟的人。

    谢菱只好同意,心道尊贵的指挥使之能让尊贵的三皇子去打发了,等见到岑冥翳再说。

    他们并肩而行。

    看见谢菱去的方向,徐长索道“谢姑娘是与三殿下约在竹风院”

    谢菱看了他一眼“是。徐大人知道那个地方”

    “去过几次。”徐长索颔首。

    名义上,那是岑冥翳在宫外的一个处理公事的场所,可岑冥翳身无公务,谁知道他在那里处理什么公务。

    徐长索掌心捏紧,心中如被酸水侵蚀。

    说来奇怪,他从小被教育,万事以皇家的利益为先,可那场中秋围猎,即便发生了八皇子暴毙那样的大事,也仿佛只是在徐长索心中燕过水面,轻点涟漪。

    他冷淡而麻木地应付着一道道指令,看似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处理八皇子的尸体,亲眼看太子入狱,都不曾让他有一点的波动。

    反而是谢菱趴在岑冥翳背上,两人的身影叠在一处离开的画面,反复出现在徐长索脑海中,让他心神不宁,烦躁不已。

    那是嫉妒。

    徐长索终于承认了,他对三皇子,的的确确就是嫉妒。

    不仅仅是像最开始那样,羡慕三皇子还可以拥有跟心仪的女子平静相处的时光,而是完完全全地因为三皇子能“拥有谢菱”这一点,而感到刻骨的嫉妒。

    他知道自己内心想做什么。他想把谢菱夺到自己身边来。

    但凡是稍微想象一下谢菱与三皇子亲密的场景,他都像是要被毒液蚀穿肋骨一般难受。

    谢菱到了竹风院,岑冥翳不在。

    院里没有多少服侍的奴仆,大约岑冥翳并不常来。

    谢菱到时,只看到一个一身青衣的清秀小厮,人倒是很机灵,看了他们一眼,马上将谢菱和徐长索请进院中,也不知道是认出了谢菱,还是因为认得徐长索。

    谢菱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小厮甚至毫不避讳地打开了岑冥翳的书房,让谢菱坐在里面等,又对谢菱弯着腰陪笑说,他这就去通知三殿下。

    谢菱点点头,任他去了。

    小厮临去前,又看了徐长索一眼,温温笑了下,很快离开,脚步倒是麻利。

    徐长索像门神一般杵着,一开始没有进岑冥翳的书房来。

    这毕竟是皇子的地方,他懂得避讳。

    但是风冷飕飕的,这书房里挂着的羊绒帘子都呼啦啦地往谢菱脸上吹,失去了保暖的意义。

    谢菱就叫徐长索进来,把门带上。

    徐长索挪动脚步,依言而行。

    谢菱坐在岑冥翳的书桌边,桌上没什么摆设,有一个本子翻开着,里面全都是画,画得惟妙惟肖,很是灵动活泼。

    其中有一幅一下子吸引了谢菱的注意,一只毛茸柔软的兔子,爪子上绕着红绳,颇为可爱。

    这种童稚的意趣在文人的画中倒是少见,谢菱不由得认真多看了几眼。

    外面响起脚步声,谢菱以为是那个小厮把岑冥翳请来了,倒是挺快。

    可脚步走到近前,响起的却是陌生的声音。

    “三殿下,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今日在宫里呢。”

    谢菱猛地一惊。

    一旁的徐长索也皱起眉,紧张地握紧了刀鞘。

    这是岑冥翳的友人

    谢菱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在岑冥翳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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