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流连

    事有轻重, 麻烦有大小。

    比起黎夺锦,陆鸣焕算是个小麻烦,在没有办法两边同时处理的时候, 谢菱就选择先稳住黎夺锦。

    但当她要做任务的时候,这两个她谁也不想管了。

    谢菱一把将黎夺锦推进门帘, 用力拽着门帘,咬紧牙关,从齿缝间出声。

    “你们两个,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 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谢菱威胁。

    她是认真的。

    黎夺锦眼睫很慢很慢地眨了眨,没有异议。

    陆鸣焕抱着双臂, 不屑地扭开头, 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伸手,主动捂住自己的嘴, 表示不会出声。

    谢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狠狠地拉紧门帘。

    黎夺锦这才转过身。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陆鸣焕,锐利的凤眸中难掩惊诧和猜疑。

    他猜遍了所有人,独独没有猜中陆鸣焕。

    看来,身边的威胁也不容小觑。

    而陆鸣焕也同样盯着他,眼神中满是厌恶。

    他不过是对阿镜稍微不礼貌了一点, 就险些被阿镜用茶壶砸破了头。

    黎夺锦却能将阿镜搂在怀中喁喁私语, 那副画面现在还在深深刺痛陆鸣焕的心脏。

    相看两厌,黎夺锦率先转身,走到窗边的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下。

    木椅对面是一个美人靠, 陆鸣焕无声冷哼, 也转过身, 斜倚到了美人靠上。

    两人又是面对面,对视一眼,眼神俱是冰冷,各自垂下眼。

    谢菱已经将门扉拉开。

    岑冥翳含着浅笑站在门外,肩宽腰窄,修身丰仪,正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枝,乌黑的瞳眸映出花瓣鲜嫩的色泽。

    “三殿下。”

    谢菱发出喜悦的声音。

    门帘内的两人神色更冷。

    陆鸣焕是一如既往的臭脸。

    黎夺锦则是冷淡中带着不屑。

    那位三皇子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情场浪\\子,阿镜一时之间或许被他迷惑,但终究不可能抵得过他与阿镜之间的情谊。

    到处闲逛的布丁也发现了岑冥翳,它好像已经认得岑冥翳了,蹦过来挪到岑冥翳的鞋面上趴着。

    它也没见过岑冥翳几次,居然能记住,平时谢菱并不觉得它有这样聪明。

    岑冥翳弯腰把兔子拿起来,放在暖和的软垫上,走到台桌边,把怀中的花仔细装进琉璃瓶内,那花枝上还站着露水,显然刚摘下来不久。

    “昨天试着摆了一次,这样是最好看的。”岑冥翳把花枝高高低低地插在瓶中,声音中带着些许喜悦。

    他语速有些慢,慢得能品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虔诚。

    黎夺锦渐渐皱起眉。

    岑冥翳带着温温喜悦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几种花,寓意平安。颜色又般配,插在琉璃瓶中正好。过几日,花开得不好了,我再来换。”

    谢菱在旁边,听得一脸认真。

    少女柔软的脸颊若有似无地依偎着他的肩膀,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花。

    这让岑冥翳胸口变得柔软,好像有一只小小的绵羊在踩来踩去。

    但,岑冥翳的神色很快微微凝固,他垂着眸,看见谢菱颈边一小块绯红的色泽。

    那种暧昧的颜色,让岑冥翳凝眸多看了一会儿。

    他撩起眼睫,不动声色地朝紧闭的门帘后瞥了一眼,接着,很快就收回目光。

    岑冥翳默不作声地想了想,把花放好后,顿了顿,才松开手。

    花瓣的露水摇曳了几滴在他衣袖上,岑冥翳忽然喊了她一声“菱菱。”

    谢菱下意识地仰起头。

    粗粝的掌心抚上谢菱的脸颊,谢菱还在愣神,柔软的唇瓣已经倾覆上来。

    岑冥翳弯着腰,歪着头和她接吻。

    这一次,他的进攻性前所未有地强烈,谢菱很快呼吸凌乱,被他搅弄得有些颤抖。

    啧啧水声在室内回响,门帘并不隔音,卧房内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陆鸣焕的脸色黑沉如铁,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忍耐,黎夺锦的脸色却逐渐变得苍白。

    从这个三皇子出现的时候开始,阿镜的注意力就再也不曾在他们身上。

    这种反差太过强烈,直到这时,黎夺锦才有些体会到曾经陆鸣焕的感受。

    那时阿镜眼中只能看到他一人,而现在,那一人变成了别人。

    原本黎夺锦还有些漫不经心,觉得这个三皇子徒有其表,实在不值为敌,现在他心中的慌乱却渐渐地扩散,越来越大,直至有些控制不住这种惶恐。

    门帘外,岑冥翳放开了谢菱。

    谢菱双唇红润,还泛着水光,微微张合着,因为缺氧而忍不住用嘴呼吸,圆圆润润的双眸有些朦胧。

    岑冥翳微微弯起唇,舌尖舔了舔,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

    见谢菱渐渐回过神来,岑冥翳把抚弄着她脸颊的手收回。

    摩擦之间,岑冥翳好像察觉到疼痛一般,轻轻皱起眉,“嘶”了一声。

    “怎么”谢菱用还有些迟钝的大脑问。

    岑冥翳没说话,睫毛乖顺地垂着,看着自己的拇指指腹。

    谢菱也忍不住跟着看去。他的手上有不少或深或浅的划痕,像是花枝或者花茎上的刺刮出来的。

    谢菱伸手摸了摸“疼吗”

    “不疼。”岑冥翳回答,“不过,还有其它的伤口。”

    谢菱“”

    岑冥翳解开衣襟的扣子,他本来就穿得单薄,三两下便敞开领口,露出肌肉蓬勃,紧致平滑的胸膛。

    谢菱的手被他牵着伸进去,摸到了侧腰处,在那里停留。

    伤口什么伤口。

    谢菱脑袋里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了。

    她脑袋里只充斥着一个词,腰窝腰窝腰窝

    真的很好摸。

    岑冥翳今天主动得过分,谢菱决定投桃报李。

    她手腕微微用力,轻轻滑动,留下轻柔绵软的触感。

    岑冥翳神情有些绷紧,长而直的眼睫顺着呼吸的频率杂乱地颤动。

    谢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听在岑冥翳耳中,那笑声比腰腹上的手指更挠得人心痒,可在门帘后的两人听来,却仿佛带着锯齿的刀刃一般割裂着心脏。

    谢菱还有些无力,但更多是因为懒,不愿意就这样站着,侧过身把脑袋靠在岑冥翳肩上,仰着头看他,澄澈的圆眼睛看起来很纯真,而且只看着他一个人。

    她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岑冥翳衣襟里拿出来,窄腰宽肩大长腿,真是摸多少次也不会觉得腻。

    “殿下,你要仔细些,不要再受伤了。”

    谢菱捏着他的腰带重新系好,把扣子一粒一粒地扣了回去,叹一口气。

    岑冥翳喉咙里滚出很轻的笑声“好。”

    伴随着这个好字,再度压下来的是又一个吻,谢菱勉强攀附着他的胸膛,几乎能感觉到刚刚触碰过的肌肉在如何收紧、运动

    一炷香燃尽时,谢菱的脸已经通红。

    岑冥翳端着茶水递到谢菱唇边,慢慢地喂她,等她喝够了才往门外走去。

    要离开时,岑冥翳又回过头,低垂着眼,眸色不定地看着谢菱。

    “菱菱。”岑冥翳低声问,“你喜欢我吗”

    谢菱扬起眸,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喜欢的呀。”

    “你”岑冥翳似是犹豫,停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最喜欢我吗”

    谢菱笑出了声,很清脆,甜蜜,重重地点点头“嗯,最喜欢。”

    岑冥翳神色微松,低下头来轻轻蹭了下谢菱的面颊,离开祥熠院。

    谢菱沉静平复了许久,才用手巾擦拭着唇瓣,关上大门,拉开卧室的门帘。

    陆鸣焕不知何时已经从窗子离开,大约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黎夺锦面色苍白如纸,看着谢菱的目光也颇为支离破碎。

    “阿镜”

    “不要再这么叫我。”因为黎夺锦的确做到了安安静静待着,没有给她添乱,谢菱还能跟他好好说话。

    “或许你觉得我就是阿镜,可是对我来说阿镜早已经死了。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你记忆中、或者想象中的那个人,我想我不用再多说什么。”

    黎夺锦沉默,目光始终在她脸上流连。

    她当然是阿镜,她最懂得如何让他痛苦,让他放手放得毫无转圜之地。

    她可能以为自己变了很多,可是在黎夺锦看来,她什么都没有变。

    只不过她现在身边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黎夺锦心里生疼,来找阿镜之前,他曾想象过无数种她拒绝自己的模样。

    在梦中,她是那么冰冷、不容接近,黎夺锦早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可当他亲眼看着,原先在他面前温软的阿镜,如今已在对着另一个人说着喜欢,和另一个人拥抱,亲密,甚至做以前和他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黎夺锦难受得心口抽紧,生出一股绝望感。

    谢菱没有赶他骂他,甚至好言好语地站在他面前,但黎夺锦依然好似在触摸着一块冰一般。

    他很碍眼

    当阿镜的目光不再在他身上,而转移到别人身上的时候,他就成了碍眼的那一个。

    黎夺锦用力地摇着头,想要否认一个已经摆到面前的结果。他脚步踉跄,扑过来拥住谢菱,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不断地发颤,双臂用力地收紧,徒劳地想要把她箍在怀中。

    阿镜,阿镜。

    明明就在他面前,却比在梦中时更缥缈遥远。

    或许是心情平静,谢菱懒得挣扎,甚至还有闲心劝他。

    “别这样,又没死人,这么夸张做什么。你应该高兴,对你来说,阿镜没有死,你也好好活着吧。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跟阿镜完完全全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你能想通的话,那就最好啦。”

    如果他还想不通,谢菱就要想一些别的办法了。

    黎夺锦喉中“嘶嘶”有声,胸口憋闷得喘气都喘不进去,他强迫自己放开手,哪怕为了做这个动作,他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一样的疼。

    谢菱叹了口气,恩怨早已了结,再纠缠本就是孽缘。

    她声音平静,低声对黎夺锦说。

    “我该对你说的话,早已经说尽了。你所受的痛苦,我也已经看见了。既然兜兜转转,还有这个缘分让我回来跟你再说一句话,那么,黎夺锦,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自己好好活儿吧。”

    黎夺锦浑身震颤,好似又一道咒语落在他肩上。

    他留恋不舍地看着谢菱,眼中的挣扎显而易见。

    黎夺锦咬紧牙关,腮帮凌厉地绷起,他枯涩的唇毫无血色,丹凤眼周围强忍着通红。

    “你没察觉吗,你分明,就是阿镜。除了阿镜,没有人能”

    黎夺锦长久地凝视谢菱,最后脸颊抽动,强行移开了视线。

    谢菱再无话跟他说,黎夺锦背影伶仃,从侧门离开。

    谢菱被黎夺锦弄得有些发呆。

    你分明就是阿镜

    黎夺锦为何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他难道比她还要更了解自己么。

    谢菱不悦地皱起眉,将这个念头搁置一边,那点若有似无的思绪也随之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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