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 安格斯医生很反常地出现在死刑犯们早上集聚的地方。
往常都是夏亚克或是男管理在场,安格斯对待他们这些死刑犯的态度一向轻蔑, 像是多看两眼就会脏了他的眼睛。
更何况有夏亚克的地方安格斯也很少出现。
有的玩家奇怪这位少见nc的出现,但知情玩家都知道原因一定是安格斯昨天晚上拿到的治疗方案真的记载着什么有效信息,所以他才如此激动。
安格斯那双眼睛巡视在下面的罪犯身上,如同非洲草原上的鬣狗般。
因为睡眠不足,眼白蔓延着红血丝,眼珠子微凸,脸色微微青白, 行动之间有些迟滞,仿佛刚从棺中破土而出的僵尸。
只是过了短短一晚的时间, 整个人气质大变,有些可怖, 一头金色的头发也丝毫增添不了暖意。
他好像非常兴奋,同时这种兴奋中又带着恐惧和不可思议。
要是nc也有精神值这种说法,这个金发医生的san值大概已经接近红线了。
一般处于这种状态下的玩家,连同伴都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起, 因为不久之后再无法恢复状态, 他们迎来的结局不是六亲不认大杀四方,就是如肮脏的泥土般腐烂在原地。
安格斯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直紧盯着他观察的玩家们不由得皱起眉,有些不解,心头又暗暗升起警惕。
安格斯看着夏亚克,面上挂着诡异僵硬的笑容, 脖子伸得很长, 跟人说话时甚至没有眨过眼睛“我已经领会了老师治疗的方法, 不用再叫老师回来了, 这些死刑犯都由我来负责。”
他的话说得很不客气, 旁边站着的男管理皱了下眉头,同时也有些不敢置信。
安格斯医生真的学会了托科院长的治疗方法
男管理以为平日脾气冷淡的夏亚克医生一定会提出质疑,再不然也会要安格斯给出证明,但混血医生那双疏离浅淡的琥珀色眼睛只是盯着安格斯扭曲的脸看了一会儿,很干脆道“那么,就交给你好了。”
让步果断得连安格斯本人都愣了下,夏亚克不问,周围病院的其它医生和管理层不得不开口询问。
安格斯现在的状态太诡异了些,而且从来没有听过有院长将治疗方法教授给别人的消息,为什么他突然宣称自己学会了
面对其他人的质疑,安格斯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喘着粗气“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为什么怀疑我,难道你们也跟那些病人一样得了什么妄想症吗”
管理们很为难,他们原本平衡着两个最有声望医生的势力,希望安格斯和夏亚克一直争斗下去,那么混乱之中托科精神病院这块大饼他们也能啃一口。
现在夏亚克却急流勇退。
诡异的争端告一段落,最后管理们大部分同意在院长无法回来的情况下,由安格斯医生尝试治疗。
安格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他阴郁的目光仍然绕在现场的管理们身上他们刚才试图激起夏亚克的斗志,让夏亚克继续竞争。
玩家们安分守己地躲在死刑犯nc的人群中,偷觑着上面的动静。
这些管理nc是在内讧
也太奇怪了点,虽然等级较高的副本的确会有内置剧情,但这段剧情恰好发生在这个时间点,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
玩家集体在场,这是否代表如果要更深一步解密这个副本,这是必不可少的信息
智力较高的玩家已经开始头脑风暴。
费姝大概能听明白这些nc在说什么,他通关的经验不多,不知道该怎么系统逻辑地归纳线索,然后从中找出副本需要的信息。
但费姝看着格外沉默的夏亚克医生,觉得违和感很重。
夏亚克应该不是这样容易退却或者说选择明哲保身的性格。
有点奇怪。
而且安格斯得到治疗方法后的表现也太渗人了些。
费姝有点不安,因为两个重要医生诡异的表现。
夏亚克对人的目光很敏锐,尤其是费姝。
纤细漂亮的少年在一群气质凶狠的死刑犯中格外显眼,像只不小心混进狼群的兔子,耳朵耷拉着啃着青菜,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会面对什么。
纯白的灵魂不止吸引了一个人的目光,安格斯的目光在底下的人群中扫视着,居高临下的角度,恍若巡游视察着自己的领土和民众。
目光停滞在费姝身上,微顿,变成粘稠黑暗的贪婪。
这次病院的管理层都站在前方的高台上,只要目光扫过,底下死刑犯们的一切动静都能被收进眼中。
这次并不像之前那样,费姝能自然地隐藏在高大同伴的遮挡下。
“那也是囚犯”安格斯视线直直盯着费姝,询问。
底下的人也能听见他的话,费姝迟钝地意识到安格斯是在问自己,表情不自然地僵住,面色微微发白。
男管理的目光顺着安格斯看过去,也是一愣,随后点头“是,名字叫费姝。”
安格斯眼中满是痴迷和向往,这样的人才配接受他的治疗,费姝将会是他的第一个作品,一定会是最完美的材料和作品“不管他犯了什么罪,我要治疗他。”
费姝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虽然现在不知道这个治疗到底如何进行,但看安格斯扭曲诡异的态度,费姝怎么也不能往好的方向联想。
夏亚克琥珀色的眼眸缓缓沉下来,原本通透静谧的颜色,此时却像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深沉平静隐藏着暗潮汹涌。
底下暗流盘旋,连千万吨的船只也能倾覆。
男管理迟疑一下“这位还没有完成病人信息的收集任务,现在治疗不符合规定。”
路加就站在费姝旁边,红棕色的头发远远望上去像是燃烧的火焰,高大的身形半把费姝挡在身后“啧,要治疗先治疗我啊,我连任务都完成了,你们搞不公平待遇啊”
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态度,但路加看着安格斯的表情非常凝重。
此时的气质甚至不像一个因为犯罪而锒铛入狱的罪犯。
费姝很感动,他知道路加这个时候站出来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不被治疗,安格斯这种癫狂的模样饶是凶狠的死刑犯看了心中都十分抵触。
徐腾暗道不好,咬牙,也跟着语气激愤地出声“为什么不先治疗已经完成的犯人,你们什么居心”
昨天跟着费姝一起行动的玩家们也先后跟着抗议。
抗议和声讨的队伍越来越大,也许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利益,也许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囚犯们隐隐又有了暴动的趋势,警备队员们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他们这时候暴动安格斯也难逃受伤。
上头的安格斯慢慢冷静了些。
男管理公式化地提醒“按照流程和安排,应该先治疗还留在本院的孩子,有孩子的家长已经不止催促过一次。”
安格斯只能妥协,他阴狠地看着底下的囚犯们,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又诡异地笑起来“那就先准备治疗那些孩子。”
现场属于病院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事情已成定局,费姝急促的心跳也慢慢缓下来,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那些孩子又会被怎么对待
费姝脑中闪过吃饭时总是啪嗒啪嗒跑过来,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小豆丁们。
路加看费姝虚弱的模样,扶着费姝的腰给他借力,皱眉“你这几天真的有好好吃饭吗”他这几天抓紧了有限的时间观察
其实是有点软肉覆在上面的,手感是不错,但未免也太细了,路加一只手臂就能环过来。
他想了想,又问“你认识夏亚克”
费姝缓过神来,犹豫下“不算是认识,但是之前他救过我。”
路加那张英俊的脸上显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救过你”
费姝有点不解,试探着询问,细声细气的“有什么问题吗”
路加欲言又止,如果真的像他猜测那样,夏亚克主动救费姝的行为着实太可疑了些,他死死皱着眉“你离他远一点就对了。”
费姝心里嘀咕,他一个在死亡边缘的最底层死刑犯,也没机会去接近和接触夏亚克啊。
路加看着费姝迷惘无知的模样,就算到了那种时候,也只会脸颊红红、皮肤粉粉地哭吧。
怪不得夏亚克那种控制狂喜欢。
男人微微闭了闭眼,压抑住心头糟糕的冲动。
因为安格斯的突变,整个病院都变得很混乱。
人员开始四处调动,一些持保守意见和反对意见的管理受到了打压。
这种情况下托科院长也迟迟没有露面,这艘名叫托科病院的大船,就像这个还有不到16小时就会结束的副本一样,透着一股末日般腐朽的气息。
连死刑犯们的管理都出现了松动,费姝戴着恶魔斗篷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一路到了治疗室也没有遇到什么看守。
费姝又进治疗室看了一圈,诡异的雕塑,老旧甚至螺丝连接处有些生锈的躺椅,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号称几乎可以治愈所有精神问题的地方。
费姝再次检查了一次,仍然一无所获。
看来的确只有院长室才有关于治疗方法的资料。
费姝微微蹲着,毛茸茸的脑袋低着,黑亮的眼睛努力睁大,去检查椅子底下是否还藏着什么信息。
头顶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从小到大,像是什么人哀怨又不甘的咿唔哭声。
但室内只有费姝一个人,哪里来的哭声。
白皙的后脖颈陡然僵住,细嫩的皮肤慢慢浮出一层因为受惊而起的小疙瘩,后背有涔涔冷汗,就连体温好像都有些降低。
费姝手放在怀里,轻轻颤着,握着道具的指节已经用力到泛出些白色。
勇敢一点,他的道具很多,积分也很多,普通的鬼怪就算不能彻底解决,防身也是绝对没有问题。
费姝猛地抬头,眼睛湿漉漉的,看见的却不是什么面容狰狞的鬼怪,而是因为窗外的风摇晃起来的吊灯。
这个房间里的窗户的确是没关的。
费姝“”
费姝其实是有点恼羞的是、是有一点点尴尬,怎么都不提醒一下我。
1938。
费姝努力挽回一点尊严,都不敢想象弹幕是什么嘻嘻哈哈的场面咳,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费姝颠颠地去把窗户给关上了,因为刚刚出了汗,皮肤看着更白皙水润了些。
窗户关上后,果然诡异的咿呀声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实在找不到东西,费姝只能先离开这里回去集合。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散乱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但脚步很轻灵,隐隐有稚嫩的说话声,跟安保人员的动静不一样。
费姝一怔,抿着唇,用之前放在门口的道具观察是熟悉的孩子面孔。
几个活泼好动的孩子组队,听说自己晚上就要接受治疗了,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于是决定偷偷跑过来看看傍晚要待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因为病院的混乱,一时不察,还真的让他们几个跑了出来。
可爱的小孩们还穿着病服,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是出来觅食的小浣熊,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都没发现。
然后在治疗室门口,尾巴就被费姝轻而易举地逮住了。
逮住探险未遂的孩子们,看着小豆丁们过于惊慌失措,甚至开始红眼睛掉金豆豆的脸时,费姝有种诡异的既视感。
还有点羞耻。
上个副本恶魔逮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费姝压下心头的臊意,正了正脸色,教育这些不知道危险到处乱跑的小孩。
玩家肯定不会对这些顽皮小浣熊做什么,但不保证也有凶恶的死刑犯跟他一样溜出来。这些父母位高权重的小孩是很好的砝码。
这些小朋友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费姝又想起里面诡异的雕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更不会让这些孩子看见。
性格活泼一点的孩子抱住费姝的脖子“护工叔叔说下午就要给我们治病,要见医生了,我们好害怕。但是治好之后我们就能变成听话的孩子,爸爸妈妈就会接我们回家了。”
费姝看着孩子们纯真又渴望的小脸“你们已经很听话了,”他很少跟孩子相处,又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也没经验,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红润的嘴巴张张合合,磕磕巴巴的,但很真诚,像个温暖但不灼人的小太阳,“只是还需要一些长大的时间。”
费姝脑中闪过夜晚那些病人诡异渗人的行动,还有他们白天僵硬听话的举止。
这些孩子治疗之后也会变成那样的“听话”吗
到底是什么治疗。
费姝越来越迫切地探知这个答案。
童言童语,最主动抱着费姝的小男孩还有点口齿不清“变成听话的孩子,小姝会不会嫁给我当新娘,就像爸爸妈妈一样生活在一起。”
费姝一愣,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掐了掐早熟小孩的腮帮子“不可以。”
手感不错,费姝悄摸摸伸出手,又掐了一下。
费姝带着小孩们离开了治疗室,把门关上,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空无一人的治疗室,窗户却仍然紧闭着。
最顶的吊灯又开始摇晃,诡异的吱声响在紧闭的空荡房间。
病院一片混乱,但死刑犯们的设备测试仍然照常进行。
玩家们都尽量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今天是第三天,也是最后一次测试,第一天的试探,第二天猫捉老鼠似的戏弄,到了第三天很可能就是全力以赴的虐杀。
虽然精神世界中受伤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但在精神世界中死亡,就算是有用各种奇怪道具的玩家也很难说自己可以存活。
自从坐上椅子后,费姝就有些紧张,他第三次链接的应该还是人偶师诺曼。
上次的经历已经够变态了,要不是卡尔德鲁斯突然打断上次的测试,说不定他真的要被诺曼杀死变成人偶了。
费姝真的很难想象这次有什么在等着他。
熟悉的晕眩感后,费姝强撑着不适迅速睁开眼,看到四周的环境时愣了下
这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左右墙上好像挂着画,费姝没走近看不清。
整条走廊笔直,没有灯光,纯靠墙上精致的蜡烛挂饰照明,尽头好像是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
耳边安静,只有火苗跳跃的窸窣声音。
诺曼呢
充分武装的费姝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看不见敌人,还有种未知的恐惧弥漫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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