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注定鸡飞狗跳的早晨。
魇儿怒视着雁危行, 往日里看着还算顺眼的容貌如今只觉得越看越心头火气。
她又看着正扒拉着雁危行肩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的自家姑娘,一时间心头又泛起了怜爱。
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姑娘只不过是个一百多岁的宝宝罢了, 都是那雁危行勾引自家姑娘, 简直不守男德
她突然提声道“净妄”
吃瓜看戏的净妄“诶”
魇儿“你觉得你在这里合适吗”
净妄正想说他觉得还挺合适的, 雁危行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 意有所指地抚摸着腰间的血色长剑。
净妄“确实不是很合适。”
说完毫不犹豫的扭头跑了。
净妄走了, 魇儿立刻上前,绕过雁危行,随手拿起被姑娘放在屏风上的外裳, 严严实实的把自家姑娘裹了起来。
其间雁危行想回头看一眼,魇儿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冷声道“雁道君,你觉得你在这里就很合适了吗”
雁危行“魇儿姑娘慢慢叙旧, 我先出去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 又顿住了, 没有转头, 却轻声说“兮兮, 我在外面等你。”
魇儿正想回一句“你不用等了”, 就听见自家姑娘欢快道“外面雨正大,雁道君出去小心别淋雨。”
雁危行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柔声道“我会记得的。”
魇儿“”淦这绿茶以退为进的手段用的简直太熟练了
雁危行终于走了出去,还给他们带上了门,魇儿一边为自家姑娘穿上外裳,一边抱怨着说“姑娘, 您真是越来越没警惕心了, 幼时不是您告诉我的不能轻易给男子开门, 哪怕熟人也不行嘛,如今您倒是也好好以身作则啊。”
年朝夕这时候也回过味来魇儿是误会什么了,正想好好解释一下,却突然听见魇儿声音一冷,斩钉截铁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年朝夕“倒也不必如此绝对,今天你们看到的纯属是个意外,净妄起哄也就罢了,魇儿怎么也跟着瞎想。”
魇儿“哼”了一声,为她系上衣结,道“姑娘是坦坦荡荡不假,谁知道那雁危行心里有没有鬼。”
年朝夕一心想修复修复魇儿和雁危行的关系,别让他们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误会就彼此针锋相对了,正想说自己这次还多亏了雁危行把她从噩梦里叫醒,就听见魇儿又冷不丁来一句“总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年朝夕“”算了,还不如等会儿下山请她吃猪蹄让她消气来的快一点。
这时魇儿已经为她穿好了外衣,正想再顺势为她整理整理头发,年朝夕却突然说“魇儿,伸手。”
魇儿习惯了听她的话,几乎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伸了出去。
年朝夕指尖在储物戒上轻轻一抹,一截金色的妖脉出现在她手中,被她反手放在了魇儿的掌心。
魇儿看着手里的东西,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般,还有些发愣。
年朝夕便轻笑道“怎么这么愣我们家聪明伶俐的魇儿高兴傻了不成”
魇儿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她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高兴脸色就先不好了起来,她抬头看着年朝夕,急促问道“姑娘,你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拿什么其他东西和那狗贼交换”
说到最后,她脸色已经可怕了起来,大有她若是真的受伤了,或者是拿什么重要东西才换得的这妖脉,她立刻就能拿起剑和沈退拼命。
年朝夕挑了挑眉,直接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不满道“你就这么不看好你家姑娘我就不能轻轻松松就把妖脉给拿回来了”
魇儿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却极为认真道“但凡姑娘出一丁点儿事,我这妖脉便拿回来的不值,我盼了这么多年才把姑娘盼回来,要的就是姑娘平平安安,姑娘若真的因为我受了伤出了事,魇儿还不如”
“你值得。”年朝夕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魇儿抬头看过去时,就见自家姑娘表情淡淡,语气却极为认真道“在我看来,你值得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你身上没有不值一说,所以,以后莫要说这些蠢话。”
魇儿张了张嘴“姑娘”
年朝夕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极为认真的看着她,沉声道“你给我好好记住,你的性命和我的性命一样贵重,你以后若再这样轻贱你自己,那便也是在轻贱我,你给我好好爱惜这条命”
魇儿握着妖脉的手猛然一紧。
她想说什么,嗓子却像被硬生生堵住了一般。
按着她肩膀的年朝夕却轻松笑道“况且,这妖脉是他自己剖出来的,我什么都没付出,也没受任何伤。”
魇儿用力擦了擦眼睛,咬牙道“便宜沈退那狗贼了要我说,我这妖脉就该一辈子留在他身体里,我一辈子不解除诅咒,他就一辈子都要噩梦缠身,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她话音刚落,年朝夕立刻给了她一个爆栗。
魇儿捂着额头懵然看着她,就听见年朝夕不赞同道“我说过什么来着你的命和我一样贵重,谁也不值得你付出什么,沈退那狗东西更不值得你付出四分之一妖脉来报复。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你还真能想得出来,他配得上你四分之一的妖脉吗你这报复到底是报复他还是报复你家姑娘这脆弱的心灵了”
说完,她伸手揉了揉魇儿额头上被她敲的地方,平静道“他什么都配不上,以前我不在,你宁愿自己不好好活着也不想让他们过好,你也管不了你,但现在我回来了,我要你珍重自己,好好生活,活上个千千万万年,也陪我千千万万年,你答不答应”
魇儿张了张嘴,哑声道“我我答应。”
年朝夕便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魇儿感受着头顶的温度,突然想哭。
她忘记了给自己剥妖脉时是什么感觉,只记得自己当时疼得几乎想要死去。
可比那疼痛更甚的是她心中的恨意。
姑娘死了,尸骨无存,她怨憎一切,更恨他们。
可当时她却连光明正大为姑娘报仇的实力都没有,想要伤敌,只能自损。
她那时候没考虑过以后,因为在自己心中她根本就没有以后。
姑娘都没了,还要什么以后呢
自那之后,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报复。
她要看着他们痛不欲生,她要看着他们受尽折磨。
四分之一的妖脉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让他们痛苦折磨,她变成废人也甘心。
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姑娘还能站在她面前,还能有人对她说,沈退根本配不上你那四分之一妖脉。
魇儿握紧了手中的妖脉,突然庆幸她没把自己逼上绝路。
一旁,姑娘拉着她,轻笑着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让她帮忙选首饰。
魇儿打起精神看了一圈,只觉得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自家姑娘,但姑娘硬要让她选,她心中又出现了许多中发型的样式,想象着这些发型配上什么样的首饰,再配上什么样的妆容才能衬得上姑娘。
于是她直接兴致勃勃道“姑娘,我给你多梳几个发髻试试吧”
年朝夕摆弄首饰的手一顿。
看着铜镜里魇儿亮晶晶的眼睛,她只能说“好。”
于是,发髻梳了拆,拆了梳。
“这个好看。”
“这个也不错。”
“这个配不上姑娘。”
“魇儿,差不多了。”
“姑娘,你再等一下。”
“”
“怎么还不出来啊”
院子外面,净妄从站变成了坐,又从坐变成了蹲,最后干脆靠在树上开始抖腿。
雁危行被他抖的心烦,索性不去看他,眼不见为净。
净妄问他“我说这有大半个时辰了吧,她们还不出来,你就没等急吗”
雁危行从容道“等兮兮,自然是不急的。”
净妄牙酸。
然后他又看到雁危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红了红,顿了一顿之后,低声道“况且,女孩子梳妆打扮总是要久一点的,你应该学会耐心。”
净妄嗤之以鼻“你自己学会耐心就行,我是个和尚,我又不会娶妻,我学这个做什么。”
雁危行想了想“也对。”
净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声“也对”里带着浓浓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优越感。
淦他一个和尚,你为什么要在这方面秀优越感
你是失忆了之后脑子也丢了一点吗
然后这么一等,就又等了小半个时辰。
其间雁危行问他“魇儿姑娘来得这么早,会不会惹人误会”困龙渊一事还没理出个章程,她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
净妄却嗤笑一声,道“她来得还不算早,如今离接灵礼满打满算也没几天了,有人来得更早,毕竟是为了玉璧破开时那第一抹灵气嘛,多早都有人来。”
雁危行便放下了心。
随即他就听见净妄又说“不过你得先做好准备,修真界这么多人来,牧允之他们未必不来。”
雁危行皱眉“牧允之是谁”
净妄“小城主的前未婚夫,一个负心汉,现在正后悔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满世界发疯呢。”
雁危行对“未婚夫”三个字太过敏感,闻言便冷笑道“后悔他只要敢来,敢窜到兮兮面前,我便让他没有后悔的资格。”
净妄对他的杀气浓重也不在意,只啧了一声,道“按理说牧允之的势力是离佛宗最近的,如今怎么魇儿姑娘都到了,他还没个踪影”
看戏的心思溢于言表。
雁危行脸色一冷,正想说什么,院子里终于传出动静了。
净妄简直比雁危行还激动,身子一下子就站直了。
两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院门缓缓推开,魇儿先走了出来,然后拉着年朝夕出来。
年朝夕从魇儿身后走出来的那一刻,雁危行险些以为自己心跳都停了。
红唇雪肤,乌发垂腰,她看过来时,眉间的花钿熠熠生辉。
她平常不戴耳饰,如今小巧的耳饰在脸颊旁轻轻晃动着,一下一下都砸进了雁危行的心里。
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雁危行原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如今又觉得心脏“噗通噗通”的一声声,跳的实在太快了。
他向来觉得她美,但她一向懒得装扮,他却不知道她装扮之后还能美成这样。
如仙似妖。
他想说些什么,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最后年朝夕大大方方的自己蹦到了他面前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道“雁道君,感觉到怎么样”
雁危行心中有无数夸奖的话,却都觉得配不上她,最后居然只说“好看。”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年朝夕仿佛猛然松了口气一般,回头对魇儿道“你看,别人也说好看,我觉得这样就行了,没必要再试其他的了。”
她话音落下,魇儿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警告般的看了雁危行一眼,这才缓缓道“不行,姑娘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点珠宝首饰,要买的要买的。”
年朝夕一脸的生无可恋。
魇儿想拉她走,她便蔫蔫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琉璃珠戴在身上,容貌瞬间变化。
她转头对还没反应过来的雁危行说“我和魇儿出门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雁危行“嗯。”
魇儿不想让她和别有用心之人多说话,立刻把她拉走。
走了两步,她回头笑道“我们女子逛街,你们可千万不要跟上来哦。”
正想跟上去的雁危行“”
他目送着他们走远。
净妄在他身后,幽幽重复着他刚刚的话“女孩子打扮,总是要久一些的。”
“可惜不是打扮给你看的。”
雁危行“”
净妄笑嘻嘻地直起了身,“雁危行,雁道君,你这等人的耐心学得不错,但可惜你不是个女修,人家逛街不能叫你。”
“你就耐心的继续等吧。”
他仰天长笑,大踏步离开,笑得方圆百里都能听见鹅叫。
“哈哈哈哈哈哈”
雁危行“”
他坐在院子外继续等,浑身上下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已经快走远了的净妄开始念闺怨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啊,悔教夫婿觅封侯”
雁危行大踏步追上上去,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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