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言上线后第一时间先深呼吸了一口气, 旋即露出笑容感叹“诶,还是这儿的空气好啊”
清晨,窗外庭院里雨雾溟蒙, 沙沙细雨声封锁了整栋屋子,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许多。
宋雪言独自躺在寄宿生宿舍的床上,吃着馒头享受了一会儿这远离了城市喧嚣的安宁时光,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 便快速地穿上一身郡学发放的深蓝色校服, 给自己束了个头发,然后背上书袋戴上斗笠朝学堂赶去。
达到教室时,上课的先生还未来,宋雪言去到自己座位放下书袋, 先和左右自己熟识的nc同学打了声招呼。
谁知这两位同学的态度竟都格外敷衍,一个仅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另一个甚至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垂着脑袋看书。
宋雪言感觉不对, 这些nc虽然平时也很用功读书,但自己和他们聊天打招呼, 他们多少还是会回应几声的, 这般无视自己的反应很不对劲。
意识到这点,宋雪言抬眼扫向其他同学,才发觉今日整间课堂的学习氛围浓郁得异常, 原本以为是下雨的缘故,才显得室内格外宁静,现在仔细一瞧, 竟然连平时吵吵闹闹的玩家同学也都安静得出奇。
尤其是坐在后排的张三等人, 那偏着脑袋提笔疾书的狼狈姿态像极了在期末考前几天拼命挣扎刷题背书的学渣。
“我才请了几天假而已, 发生了什么”宋雪言自言自语地嘀咕。
他实在不解,就起身去到一个平时还算聊得来的玩家罗鹏飞身旁,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都变得这么好学了”
罗鹏飞是唯一一个状态还算比较轻松的玩家,别的玩家都在拧着眉头奋笔疾书,只有他在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六月新出的报纸,这也是宋雪言来找他的原因。
听见询问,罗鹏飞放下报纸挑眉看向他“你请假刚回”
“对啊,提前跟祭酒请了几天假,去考了个教资,上线发现我好像有点跟不上时代节奏了。”宋雪言老实答。
“那你挺惨的,刚考完回来又得备考。”罗鹏飞流露出些许同情的眼色,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方,“你看看黑板右下角。”
之前技校有个玩家老师因为不习惯没有黑板的授课方式,就自己制作了一架黑板和几支粉笔放在教室使用,后来秦商在技校视察听课时偶然发现了这一物品的好处,便向那名玩家询问购买了黑板和粉笔的制作方式,于是现在两所学校的教室都安上了黑板。
宋雪言抬起头,经他提醒才发现今日的黑板和往日有些不同,不仅课程表全部变成了自习,右下角还多出了一排字“距离毕业考试还剩十五天。”
“我艹,这是什么东西”宋雪言忍不住爆粗口,睁大眼看向身边人“这里还有毕业考试不是上完学直接做官吗”
“三天前秦祭酒亲自过来宣布的,说十八号那天会有一场毕业考试,考四个学科,每科一个时辰左右答题时间,然后明天还有一场模拟考,模拟考的结果决定考场座位分配,所以现在大家才这么用功学习。”
罗鹏飞解释了一通,见宋雪言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估计吧,这考试制度大概又是哪个玩家跟校长或者官府提议的,结果还真被学校采纳了,否则就现在这个连科举都没有的时代,怎么会冒出这么现代的考试方式。”
“靠这是哪个龟孙提议的,太缺德了吧,还能不能让我们好好玩游戏了”宋雪言骂骂咧咧地起身,正准备回去看书,忽然想起来问“那你还不复习吗”
“这有什么可复习的,”罗鹏飞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放轻松点,不就是一场游戏嘛,何必搞得累死累活的,考得上最好,考不上大不了继续学,反正在郡学也挺舒服的,有吃有睡,有人一块玩,也没有生活学习的压力。”
宋雪言听他说得这般轻松,差点就信了他的话,转而一想,过去每次老师点名提问时,罗鹏飞都能轻松回答出来任何问题,显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个随随便便应付学习的人。
那么,这种人很有可能就是表面上装出一副不在乎成绩的学渣模样,私下里却在拼命啃书刷题的学,现在嘴里说着劝着放轻松,没必要认真复习,到时候考最高分的又是他
不行,不能被骗
宋雪言暗暗警惕,面上却笑呵呵地附和“我也觉得待在郡学挺好的,人好环境也好,反正就是一场游戏嘛,这些人何必这么认真对了,新出的报纸好看吗,我也想去买份看看。”
“好看啊,几篇小说都挺有意思的,看得我也想向报社投稿了。”罗鹏飞神色轻松道,“正好我也看得差不多了,要不这份报纸就两个铜板卖给你吧,省得你出去买了。”
想让我沉迷小说无心学习,真是好有心机的一个人。
宋雪言心想。
但为了迷惑对方,他还是掏出两个铜钱买了这份报纸,故作轻松地冲对方道了声谢。
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宋雪言一改笑盈盈的表情,神色变得严肃,偷偷将文化课的书籍放到了报纸里,表面上在看报纸,实际上却在复习学过的内容。
他想,既然罗鹏飞想炒天才学霸人设,那他就陪他演,到时候自己偷偷拿个第一名,再跟考第二的罗鹏飞来一句“我只是随便学学,也没想考这么好”,岂不爽歪歪
想到这,宋雪言眼前浮现出郡学门口挂上庆贺自己毕业考第一的横幅的画面,忍不住扬起嘴角,愈发专心地复习起来。
午后,雨势转大,模糊了庭院景致的轮廓,树木湿漉漉的,掉落的叶片铺了一地。
廊檐旁的屋子里,门扉与窗子皆敞开着,姜舒望着窗外被雨水浸润得绿得浓郁的落叶松微微发怔。
这场蔓延了郇州地带数日的雨水下得突如其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姜舒每日晨起都期盼着它能早日停下,否则怕是会影响到北地军队的进攻计划。
正望着窗外发愁,耳边传来落子的清脆响声,姜舒骤然回神,垂眼看向棋局,思索片刻后取来一子放置于棋盘上。
下完棋,他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对面,却发现谢愔压根没有在看棋局,而是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他那双泠然深邃的凤眼,若不含情绪看着别人,总会给人一种严厉冷漠的感觉。
姜舒被他看得后背发毛,试探性地唤道“谢兄”
谢愔收回视线,抬手示意旁侧的婢女往二人杯中倒茶,旋即端起茶杯饮了口清茶,语气柔和道“主公似无心下棋,在想什么”
姜舒一听便知道自己方才走神被他发现了,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大局观,才让谢愔教他下棋的,结果下到一半还跑了思绪。
他轻声叹气,挑起一枚白棋子在指尖把玩着,回道“你要这般问我,我也答不出来,所思所想甚多,反正无非是些公事罢了。”
“那便都说出来听听,将你现今最为关心的,一件一件,都拿出来聊聊。”
姜舒抬眸看向对方,知道谢愔是为了给自己排忧解难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将自己方才正在思考之事说了出来。
“匈奴派六千军队回援防守,待他们的守军抵达,我军再想攻西竹怕是困难许多。”
谢愔语气淡然“既然莲寻与平锣已下,主公还有何可担忧的”
姜舒顿了顿,道“你说得也是。”
他们最初的计划便是攻下莲寻郡与平锣郡,现下目的已达成,再往北进攻西竹,每收复一城皆是超出计划以外的收获,如此一想也确实没什么可担忧的。
“还有呢”谢愔问。
“还有便是担心这雨势会影响到田地收成,”姜舒道,不等对方开口便又自行补充,“幸好麦子已准备收割了,这雨虽大了些,起码对麦子的收成是无影响的,若是雨停得早,土豆也可大收获了。”
“嗯,然后”
“然后”姜舒想了想,道,“庠序第一批学子快考试了,首次采取这样的选吏方式,也不知会否出什么差错。”
“你也说了是首次举办,即便偶有出错也可谅解,今后改之便好。”谢愔慢条斯理道,“不过,令庶族入学,为庶族建立新的考评选吏制度,此举到底大胆了一些,幸而此时朝廷自顾不暇,才无人问及,今后主公在对待庶族选官一事上,还须再谨慎些。”
姜舒安静听他柔声劝谏自己,片晌后倏尔粲然一笑,说“谢兄,你怎如此像我父亲”
谢愔略微扬眉,眼神疑问。
“并非外貌神韵上的相似,只是你方才的所言所为皆似父亲所为,当然也并非说你老成”话说着隐隐有些越描越黑的节奏,姜舒索性一摆手道,“罢了,不谈这个,我现在可以集中精力了,你继续教我下棋吧。”
好在谢愔也没有追究的意思,顺其自然地掀过此事,继续下棋。
只是棋没下多久,廊下窗口又跳进一只小猫来,小狸花轻声叫着蹭到了谢愔的衣裙旁,打断了二人的思维。
“它倒是格外粘你。”姜舒说着,见谢愔没有抚摸这小猫的意思,便冲正在撒娇的喵咪伸出手“小七,过来,到我这来。”
“小七”
“小七,过来啊。”
叫了几次都无反应,姜舒轻轻撇了下嘴角,转头看到婢女手里拿着小鱼干,就向她要了一个,然后拿着小鱼干冲小猫道“过来,我这有小鱼。”
“小鱼”二字仿佛有奇效,话音刚落,一直粘在谢愔身旁的小狸花就转头朝他走了过来。
“叫小七无反应,一说小鱼它便过来了,你们是不是不常叫它名字”姜舒问一旁负责喂猫的婢女。
婢女窥了眼一旁的谢愔,低下头不敢应声。
姜舒用小鱼干吸引小猫到身旁,随后眼疾手快地将它提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一边喂着猫,一边毫无所觉地以亲昵的口吻同猫说话道“起了名字,边该多叫叫,你说是吧,小七”
谢愔听着无奈,端起瓷杯抿了口热茶,眼神时而望向对面抱着小狸的青年。
他大概不知晓,在这府邸里,除了他姜殊,是无人敢以此名称呼这小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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