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翌晨, 一束清透的朝晖穿过窗子与床前的纱幔洒落在床榻上。

    姜舒为门口廊子传来的脚步声所吵醒,睁开眼,耳边恰好传来类似纸质书的翻页之声。

    他眯着眼睛看向身侧, 只见谢愔正倚着床头的靠枕, 翻阅一月新出的密阳月报。

    这极具有生活气息的一幕令他蒙神几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声音微哑地咕哝“你怎醒得这般早”

    话落, 未等谢愔开口, 他察觉到充溢在屋子里的明亮的自然光, 便知不是对方醒得早,而是自己醒得太晚了。

    阳光已晒到了床榻上,往日这时候, 他都已经在官署工作好一会儿了。

    姜舒皱了皱眉, 稍有些焦急,刚要掀开被子起床,谢愔不紧不慢地按住他的手臂道“不必着急起身,今日不去官署也无妨。”

    姜舒突然想起今天是初二, 还在休假中。

    不过刺史是没有假期的,年初这几日每日都有客人前来拜贺送礼, 他见了此人, 就不能不见彼人,所以还是得早早地起床准备。

    他刚这么想着,又听谢愔补充“若有客人来访,我去接待即可。”

    姜舒考虑片刻, 问“这样合适吗”

    谢愔嘴角微牵起“使君身体不适, 身边又无亲眷, 我身为使君之别驾, 替尔待客,有何不可”

    听他这么说,姜舒就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

    他的确不想起床,这般严寒的冬日早晨,自然是赖在被窝里最舒服。

    况且,正如谢愔所说,他身体也确实没有平日那么利索。

    想到这,昨晚的一些画面倏然冲入脑海,姜舒不禁脸冒热气。

    也不知是谢愔的缘故,还是那宫廷秘方的功劳,分明是头一回与男子行房,他竟就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于是后边又厚着脸皮主动要了一次。

    一时放纵的后果就是现在分明才刚一觉睡醒,却仿佛一整晚未好好休息过,不动还好,一动浑身的肌肉都在叫着酸乏无力。

    “还是太缺乏锻炼了”姜舒略微蹙眉,低语了一句。

    旋即他生出好奇,抬头问“说来,你那些手艺如此娴熟,是从何学得的”

    这一点他昨晚就有思考过,照理说,以谢愔原本动不动就咯血的身体,是不允许他做这种事情的,他应该没有经验。

    谢愔合起报纸,目光平静看向他道“可还记得那本画册”

    “羽雪幻的画册”

    “嗯。”

    姜舒记起此事,那是他第一次在谢氏府邸居住,他在谢愔的床上看到了一本画册,画的是姜太守金屋藏娇的故事。

    当时翻了几页,觉得故事缺乏逻辑,他就没往后看,想来后边应该都是关于某种运动的详细绘画“教程”。

    谢愔居然是通过那本画册学习了这些,这么说,他昨晚能有如此完美的人生体验,还得谢谢那位画手玩家。

    虽然,谢愔已经把人家的画舍烧了

    罢了,大不了以后少封她几个帖子

    姜舒思忖着,一边懒懒地躺着,一边握住谢愔放在被子上的左手,百无聊赖地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青筋。

    回忆起在谢氏府邸那日之事,他忽然想到问“对了,你之前说,等你回来,要给你个名分,现在还要吗”

    “主公已给我了。”谢愔口吻恬静地回答,见他露出迷茫之色,又轻声道了两个字“昨夜。”

    姜舒于是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挑了下眉“这样便足够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跟他要求更多,例如告知父母兄长、朋友同僚,甚至向天下公开他们的关系之类。

    “主公觉得不够”谢愔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着他,眼中漾开笑意“你我昨夜动静不小,怕是院中的侍卫婢仆皆已得知。”

    姜舒霎时耳热起来,虽心里知晓此事肯定瞒不了身边服侍之人,但经对方之口将这个事实说出来,总觉得格外地难为情。

    不论是之桃还是徐海,抑或那几个带槍侍卫,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之人。

    令熟人知晓此事,多少是有些羞耻的。

    偏生谢愔还嫌不够似的,低声道“若主公还觉得亏待我,白日也可试试。”

    “闭嘴,别说了。”姜舒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

    谢愔将他的被子往下扯了扯,姜舒以为他又要说那些引人遐想的话打趣自己,不仅不肯放下被子,还刻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随即,他感到后背温热,对方也躺进了被窝来。

    谢愔从后方伸出手,将他面前的被子轻轻地往下拉扯,嗓音温和道“乖,莫蒙着脸,会透不过气。”

    姜舒被他哄小孩般的语气惊得愣了神,一时诧异得忘了要抵抗什么,只觉得耳根愈发滚烫,却不知在为什么而难为情。

    好在谢愔也没有要勉强什么,只是让他把半张脸露出被窝,便就以这般姿势揽着他的肩膀不动了。

    宁静之中,呼吸轻轻流淌,被男子的体温包裹着,一丝倦意涌上眼皮。

    过了片晌,姜舒动作自然地翻过身,搂住身旁人的腰,嗅着他衣服上的幽香,不一会儿又阖起眼睡了过去。

    江州浦郡,独龙城。

    城郊大营外,邢桑骑着一匹赤色骏马,亲自率领队伍在官道上等候。

    随着午后的阳光逐渐变得淡薄,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在灰黄旷野之上。

    军队穿过树木稀疏的茫茫平野,逐渐靠近邢桑的军队,在双方领头兵接触过后,对面的骑兵让开道路。

    稍顷,被亲兵们拥护着的氐族首领来到队伍的前端。

    邢桑眯了眯眼,看清那是个头戴貂帽、样貌魁伟的中年男子。

    乞晔驾着马到队首,视线在羯胡轮廓鲜明的脸上打量片刻,倏然咧开长着黑髭的唇角,中气十足道“久闻将军威武之名,今日一见,果然相貌不凡、气势出众,乃猛虎深山也”

    “大单于谬赞”邢桑用充满精力的语气回应,浅褐色凌然而明亮的瞳仁凝望着对方,“我已命人在营中备好烈酒佳肴,请大单于与诸位将士入营,享用美食美酒”

    乞晔正喜欢这般直截了当的交谈方式,闻言便爽快地应道“邢将军带路”

    傍晚,落日沉沉,天空与旷野交际的地平线上拖曳着几缕玫瑰黄的霞云。

    酒足饭饱之后,乞晔有心想瞧瞧这位投靠自己的这位年轻人的真正实力,便提议出去比武。

    邢桑了解他所想,自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下来。

    走出营帐,晚霞的余晖不知不觉已全部消失,天光薄暗,拂来的寒风凛冽,仿佛能刺伤皮肤。

    围绕营中的演武场,士兵们燃起数个火堆,篝火在黯淡的暮色中熊熊燃烧,火焰上缠络着青烟,缓缓升上苍茫的天宇。

    第一轮,乞晔身旁一大将主动请求出战,那是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男子。

    他赤手空拳,未拿武器,邢桑便也扔了身上的刀具匕首,徒手与对方切磋比武。

    二者对比体格,显然是氐人更为健壮稳重,而对比武艺,羯族青年的身手则要灵活许多。

    邢桑的武术既含有经受过正统格斗训练的影子,又蕴藏着他从无数次生死搏斗中悟出的经验,一招一式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甫一交手,还未等旁观之人进入状态,他便出其不意地将氐族将领死死按在了地上。

    第一局是邢桑赢了。

    自己的手下出了糗,乞晔非但满不在乎,反而高兴地捧场叫好,言语中毫不吝啬对于邢桑的夸奖赞美。

    第二局,乞晔说要比射箭。

    邢桑立即命人去取了弓箭来,到氐族派人之时,乞晔正想叫自己的儿子上场试试,这时一道清爽有力的女声响彻在众人耳边。

    “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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