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亡国第九十天

    秦筝还从没见楚承稷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来, 疑惑道“不能说”

    “不是。”

    楚承稷看着她,道“我姓楚,陇西人士。”

    秦筝虽对他上辈子也姓楚有几分惊奇, 但想到多的是同名同姓的穿书定律,立马又淡定了,只说“那还挺有缘的。”

    楚承稷唇角微抿,继续说“我出生就克死了我母亲, 被视为不祥之人, 尚在襁褓之中, 便被送去了寺中修行。”

    秦筝隐隐觉得他这段经历有点熟悉,但眼下大部分心神都用来心疼他了,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安慰他

    “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你母亲怀胎十月,必是抱着极大的欢喜期待你出生的,她若还在, 哪听得旁人说你是不祥之人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 你切不可也这般认为。”

    楚承稷对自己母亲所有的印象, 都只停留在了是被自己克死上。

    因为在寺里长大,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他自小对亲情便也淡薄, 陇西楚家的人, 偶尔前来寺中上香, 会顺带看他一回,“煞星”便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可能是和那家人交集太少, 在寺中修行的僧人, 也没谁提及过父母兄妹, 楚承稷从未把那家人的话放心上过,于他而言,那家人不过是佛语中他的前缘。

    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在他母亲死后,另娶了娇妻,膝下儿女成双,和和美美,也与他无甚干系。

    只是每每看到他,便责骂他一次,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表现出那个男人还念着他母亲。

    当年楚承稷未曾入世便先入禅,觉得这位施主大抵是魔怔了,如今入过一回世再看,倒是觉出几分可笑来。

    后来战事四起,他父亲作为陇西节度使战死,寺里的师父说他尘缘未了,让他下山奔丧后,不必再回寺庙。

    继母对他防备得紧,生怕他回去后会和她儿子争抢家产,大肆宣扬他克死生母,甚至扬言他父亲战死,都是前不久去寺中见过他,沾了他的晦气的缘故,楚家人视他为灾星、祸星。

    他那一辈子,只受过楚家的生恩,在他父亲灵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便离了楚家,只身前往荻戎帐报父仇还恩。

    继母巴不得他早些走,但在他走后,却哭天呛地骂他是个不肖子,做足了戏成功让族中长老将他从楚氏族谱上除名。

    当年楚承稷就不曾在乎过这些,如今更不会。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下山只是报父仇,后来见到了战火饥荒蔓延,灾民吃树皮草根、观音土都不算什么,易子而食才看得人胆寒。

    佛经里的阿鼻地狱,他在人间便看到了。

    比起念经度化死人,他觉得更该度化那些活人。

    所以他拿起屠刀,征战了一生。

    三百年前就有人说他能起势,无非是靠陇西楚家的势力,但当初陇西楚家防他如防洪水猛兽,他起势,的确没靠过楚家一兵一卒。

    反倒是后来楚家被打散了,继母的儿子被推到了节度使的位置上,却不堪大用,以至陇西失守,继母的儿子作为主将,叫北戎人开膛破肚挂到了城楼上威慑三军。

    楚家旁系的人逃了几个出来,前来投奔于他,他发兵夺回陇西后,至此,陇西才彻底归他管辖。

    楚承稷不太喜欢回忆这些往事,除了杀戮便是诋毁,今日同秦筝说起这些,尚只起了个头,便叫她百般安慰。

    错愣过后,是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心安。

    三百年前他是修罗恶鬼,三百年后他是战无不胜的武神,所有人都觉着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只有眼前这人,会当他是血肉之躯心疼他。

    楚承稷笑道“我自是不这么认为的。”

    他后来虽不信佛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前半辈子修禅,的确淬炼了他的心性,那一世恶语如潮,却从未击垮过他,也从未让他丧失理智,铸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秦筝突然想起什么,追问道“后来呢你一直在寺中修行吗”

    她先前才猜测他这性子,八成得是个修仙的,结果不是修仙,是修禅的。

    貌似也没差多少。

    楚承稷单手拥着她,指尖挑起她披散在身后的一缕长发“后来,山下打仗了,民不聊生,我便下山去了,打了不少仗,当了个皇帝。”

    秦筝身形一僵,抬起头瞪圆了眼瞅着他。

    姓楚,陇西人士

    自幼被送去寺庙修行,后来下山征战,当了皇帝

    怎么越听越耳熟呢

    她咽了一下口水“你修行的寺庙,也叫云岗寺”

    楚承稷点了下头“我本名承稷。”

    秦筝好半天都没说话,就在楚承稷打算再说点什么时,秦筝突然探过身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啊”

    楚承稷“”

    他抓住她贴在自己额前的手拿了下来,拧着眉心“你不信”

    秦筝同他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先让我缓缓。”

    楚承稷松开捏着她的手腕后,她撑着软榻起身,梦游似的在屋子里溜达了好几圈,才转过头见鬼似的瞅着楚承稷“你真是武嘉帝”

    不是秦筝不信他,而是这消息对她来说太有冲击力了一点。

    他要是说,自己是哪个修真界的大佬,秦筝估计都更容易接受些。

    她来这里这么久,百姓全都把武嘉帝神化了,武嘉帝又是太子的祖宗,秦筝虽察觉到了他不是原太子,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具身体里的,竟然是武嘉帝本尊

    其实这样一来,他对楚氏皇族不敬,不把武帝庙当回事,全都说得通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消化这个消息。

    楚承稷道“若实在难以接受,你只当我是楚国太子。”

    秦筝踱步回软榻旁的矮墩上坐下,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就是”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楚承稷“太意外了。”

    见她神色已平静下来,楚承稷道“不怕我”

    秦筝摆摆手“你来自三百年前,我来自千年后,咱们半斤八两,怕什么”

    所有的秘密都袒露了出来,秦筝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她问“你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楚承稷垂眸看着她托腮的样子,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里“叛军攻破汴京城那天,你用匕首刺杀禁军统领时,我方醒。”

    他记得自己常年征战,身上致命伤都有好几处,又常用虎狼药,败坏了身体,不过二十有八,便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合上眼前,他听见寝殿内外都是悲切的哭声,盛世已安,他一生亲缘浅薄,也无甚牵挂。

    只是恍惚间,那悲切的哭声又变成了凄厉的尖叫,那些尖叫和哀嚎牵扯着他,让他没法再往无尽的黑暗那头走,于是又醒了过来。

    这一睁眼,便是三百年后。

    他当初一手创建的王朝屹立了三百年有余,而今正是王朝倾覆之时。

    他被迫接受了自己亡楚太子的身份,带着那位他强娶来的太子妃出逃,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怀舟,便是你原来的表字”秦筝感觉他失神,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两下,岔开他思绪。

    楚承稷点头“下山前,师父替我取的。”

    那位老者说,世间男儿弱冠之年,都有长者为其取字,他下山后不得再归寺,他们师徒缘分到此就算尽了,他为他取一字,权当赠别。

    后来他征战沙场,有了陇西屠夫之称,云岗寺也同他划清了界限,他不愿因一表字再给寺里带去非议,便再也没用这个表字。

    秦筝道“承稷,怀舟。你的名和字,倒是相配,想来你师父当年,也是盼着你走这条路的。”

    稷是江山社稷,君者,舟也。

    那一世,楚承稷经历得最多的便是虚妄和背叛,云岗寺同他划清界限后,他便再也没登过山门。此时听秦筝说了这话,再想起自己下山时老者悲悯的眼神,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尘埃里蒙蔽了三百年,才终于破土。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当年提起屠刀,也算是入了地狱。

    他那一世没参透的禅,现在终于参透了。

    楚承稷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生旁的秦筝,释然一笑,可参透又如何他已甘入红尘。

    秦筝见他望着自己笑,还有几分莫名其妙,问“你笑什么”

    楚承稷合拢掌心,便扣住了她的细嫩的一只手腕,“笑阿筝慧颖。”

    秦筝狐疑瞅他两眼,没弄懂他怎么突然夸自己,接受了他身份,秦筝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皇陵真是李信派人挖的”

    “我挖的。”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在听到某人理所当然一般说出这三字后,秦筝还是哽了一下。

    随即安慰自己,行叭,反正都是他后辈们的陵墓,挖了就挖了。

    她道“李信那边平白无故被扣了这样大一顶帽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从皇陵里带出的那些金银珠宝,也别急着从西域一带流通出去,先把没有徽印的珠玉宝石转卖出去,这些东西便是落到李信手里,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楚承稷应允“就按你的意思办,岑道溪巡视了元江河道,担心李信一党若是狗急跳墙,会炸掉鱼嘴堰,水淹青州以南的地区,从大砍村修一条泄洪的暗河,把水引到赤水,方能保全元江两岸平原。未免李信那边惊觉,修暗河一事需得暗中进行,正好你要修渠给远离元江的村落引水,可以此做掩护。”

    秦筝这才明白为何他同自己去勘测了一天河道,就突然提出要去扈州一趟。

    人工挖出一条暗河的工作量和修建灌溉水渠不可同日而语。

    把修修渠的所有银子都拿去挖暗河,都不一定够数。

    要想达到泄洪的效果,还得计算元江主河道的泄洪极限是多少,涌入河道的最大水量有多少,分走了元江主河道自己能泄掉的一部分洪水,剩下的那些就全得从暗河走。

    因此河宽多少,河床挖多深,才能达到泄洪效果,都得计算出来。

    规划好河道走向,正式动土开挖,在这没有挖掘机,全凭人力的古代,要想赶工程进度,就只能让更多百姓前去挖土开渠。

    耗损人力也耗损财力。

    最重要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前去挖暗河,这么大动静,要想瞒下来,委实不易。

    秦筝是个行动派,立马从书橱里翻出了这些日子常用的前人记载的关于元江流域卷宗,“从大砍村人工挖一条河联通赤水可不是易事,我算算这条河需要承担的泄洪量。”

    如果工期内根本不可能完成,就只能把青州境内大渡堰水库的水放掉一半。

    但大渡堰一开闸,压根就瞒不住,李信那边得知他们水库缺水了,肯定不会再放鱼嘴堰的水来淹他们。

    今年青州大面积农耕,再过两月正是庄稼渴水的季节,大渡堰没了水,庄稼只能旱死,届时指望着田地里收成的百姓对他们开闸放了大渡堰的水,必然是有怨言的。

    若李信煽风点火大做文章,扰乱了他们这边的军心,他们更是得不偿失。

    相当于李信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只为了这个隐患,就把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还是暗中修泄洪的河道。

    李信被人扣了一口挖人皇陵的大锅,自是怒不可遏。

    天下文人对他口诛笔伐,若当真是他做过的事也就罢了,偏偏这次是场无妄之灾。

    他知晓朝中不少大楚旧臣肯定会对他更生不满,前朝太子那边又各外会恶心人,在此时提拔了献粮仓给楚军的孟郡郡守,又让孟郡郡守带着厚礼前去游说一些大楚旧臣。

    被孟郡郡守找上的那些个地方大楚旧臣,都是和孟郡郡守一样会见风使舵的货色,李信怕他们当真带着城池降了前楚太子,气急败坏之下,这才下令杀了被送礼的几个官员,派自己信得过的臣子前去顶上。

    地盘是保住了,只是他名声也更臭了。

    跟随他从祁县一路打上汴京的心腹老臣们赶紧劝诫他“前朝余孽污蔑于陛下您,陛下您又何必上赶着前去认”

    李信将汴京文人唾骂他的诗词扔至老臣脚下“你瞧瞧,那些个只读圣贤书的,是如何把这罪名按在朕头上的朕就该诛他们九族”

    老臣没看那些尖酸刻薄骂李信的诗篇,道“陛下,您若是如此,失尽民心,就正中前朝余孽的下怀了”

    李信冷喝“那你说如何是是好”

    老臣面皮苍老如松树皮,一双眼却亮如鹰隼“驻军于扈州皇陵的,是大皇子麾下的人,您不忍将大皇子推出去,那不还有个沈彦之吗”

    李信眼中精光乍现“你的意思是,把挖皇陵一事,全推到沈彦之身上”

    老臣道“正是,正好他沈家和楚氏皇族有夺妻之恨,传出去也不怕天下百姓不信。”

    李信大笑“好啊就让他沈家和前朝余孽狗咬狗罢”

    在一旁奉茶的小太监垂首不语,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献计的老臣。

    当天夜里,就有密信送到了沈彦之手上。

    他看完信,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在烛火下竟显出几分瑰丽“想让本世子当替罪羊,也得瞧瞧他那两个好儿子愿不愿。”

    他将信在烛火上一燎,冷眼看着燃为灰烬后,才吩咐道“去见大皇子。”

    自从派去扈州假意攻城的那支军队被盖上了挖皇陵的帽子,二皇子一党没少在朝堂上打压大皇子。

    大皇子对沈彦之心中有怨,但更恼的,还是那带兵的主将,怎就好死不死地跑去了龙骨山扎营给人送把柄到手上。

    此刻听闻沈彦之求见,足足晾了他两盏茶的功夫,才派人将人引了进去。

    见了沈彦之第一句话便是“沈世子好计谋啊,本王落得如此境地,沈世子可满意了”

    沈彦之拱手道“襄王殿下息怒,下官同您是一条船上的,又岂会害殿下前朝余孽会自掘皇陵污蔑殿下,下官也是始料未及。”

    大皇子被封为襄王。

    “但下官以为,金将军带去的人马,正好在龙骨山遇到了楚军,想来那楚军是早在山上了。”沈彦之说完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眉头紧锁“你是说,前朝余孽一早就想挖他们自己的皇陵”

    沈彦之颔首“正是。前朝余孽一举夺下四城,手中军队也在一夕之间壮大,听闻他们治军有方,不叨扰百姓,这养兵的银钱从哪里来依臣之见,前朝余孽本是暗中开挖皇陵,以皇陵中的宝藏养兵,只是不巧被金将军碰上,这才顺势把挖皇陵的罪名安到了金将军头上。”

    大皇子听完狠狠一锤几案“混账那前朝余孽竟敢害我至此”

    沈彦之顺势劝慰“殿下先息怒,皇室陪葬的金银都有徽印,他们若要转手,肯定不是一星半点的转手,等带有皇室徽印的金银大肆出现在市面上,顺藤摸瓜,便能把背后的前朝余孽揪出来,叫天下人看看,自掘祖陵的是个什么东西。”

    大皇子心头的火果然被压了下去,对沈彦之也缓和了脸色“幸有彦之助我”

    沈彦之垂下眼,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讽之色,道“眼下最棘手的,还是二皇子那边。”

    一说起二皇子,大皇子就恨得牙痒痒“他这些日子没少在父皇跟前弹劾本王,剑都挥不动的孬种,也只会搬弄口舌了”

    沈彦之道“此番因皇陵一事,陛下震怒,二皇子必定会尽全力打压殿下,殿下不如断臂求生。”

    大皇子看向沈彦之“彦之的意思是”

    “殿下舍了金将军,再拿几箱皇室陪葬品栽赃到二皇子外室所居的别院处。”沈彦之语调温和,嘴角还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二皇子不是诬陷殿下囤养私兵,挖皇陵是为了盗取墓中财宝养兵么墓中财宝到了二皇子手中,再让金将军在罪状上供认是奉二皇子之命挖的皇陵,人赃并获,届时失圣心的,便是二皇子了。”

    大皇子被说得心动,却还是有些犹豫“金将军待本王忠心耿耿”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且厚待金将军家人罢。”

    大皇子闭了闭眼,终究是允了。

    他们一开始出此计谋是为了让董成做内应,但如今董成能不能得前朝太子重用还不好说,而且仅凭董成世叔那一番话,也不能保证他在楚营呆久了,不会自己查出真相。

    大皇子提出董成不可用时,沈彦之道“如今前去投奔前朝余孽的旧臣不在少数,殿下若是敢赌,不妨赌把大的。”

    大皇子问“何意”

    沈彦之在舆图上指出云州之地“孟郡郡守前去游说的几位官员,都叫陛下斩了首,效果适得其反,不少州府暗中都有了反心,秘密和前朝余孽接洽。殿下不妨扣押云州安将军的妻儿、老母,让他假意带着云州献降。”

    带着一座州府前去献降,又有李信怒杀大楚旧臣在先,绝对不会让前朝太子那边生疑,一旦两军交战,云州反水,前朝余孽那边不亚于腹背受敌。

    “为了家眷,安将军必然不敢对殿下有二心,且瞒着他和董成,让他们都不知晓彼此是我们的内应,董成传回来的消息若和安将军一致,便说明董成还可用,若是不一致,就放出风声去,言董成是我们的内应,让前朝余孽那边杀了他便是。”

    大皇子抚掌大笑“本王以为那董成要成为一颗废子了,彦之此计,倒是让这盘棋又活了过来。”

    沈彦之也跟着笑,只是那笑容太过浮于表面,像是贴在面皮上的一层易碎的纸。

    当夜就有人送了一杯鸠酒去了金将军帐中,据闻金将军狂笑几声后,割破手指在状纸上画了押,饮鸠酒而去。

    沈彦之在营帐外吹了一夜的冷风,他知道,明日还会有一队人马前往云州,“请”安将军家眷来这边做客。

    夜风寒凉,肺里像是有万蚁噬咬,他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咳得见了血,被陈钦扶回营帐时,他看着烛火下自己那双瘦长白皙的手,神情似笑非笑,带着些许讥诮和自嘲。

    这双手干净又白皙,但已经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

    可他总得活着,想活着,就只能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走。

    李信想让他去顶罪,二皇子想除去他这股拥护大皇子的势力,他便利用二皇子和大皇子的储君之争,将二皇子也拖下水,且看有了金将军这张状纸的指认,李信还如何让他去顶罪。

    这世道,忠厚的人活不长久,活得好的,永远是恶人。

    他且就彻头彻尾做个恶人吧,反正他早不觉自己活得有个人样了。

    前朝太子那边,他终究是查到了那段秘辛,前朝太子的确非是个荒唐之人,只是为了在炀帝手底下讨活,才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

    经历了一开始歇斯底里的恨和怒之后,如今他倒是慢慢学会冷静了。

    他承认他对手的强大,也接纳他心爱的姑娘可能喜欢上了这个不再伪装的前朝太子的事实。

    但,这不代表他会放手。

    夺妻之恨抹不去。

    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

    哪怕去拼,去抢,他也要那颗本属于他的明珠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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