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亡国第一百一十六天

    邑城粮仓被烧的消息传回陈营, 沈彦之撑在案前的一双手青筋凸起,一双眼隐在阴霾中,语调森然“你是说安元青烧了邑城粮仓”

    从邑城赶回来报信的小将被他这模样吓到,嗑嗑绊绊回话“那支军队打的永州旗, 是安元青的军队没错”

    “安家, 好啊, 好得很”沈彦之怒极反笑, “既然安家自寻死路, 本世子就成全他们”

    若只是邑城粮仓被烧,沈彦之兴许还会怀疑一二,可不久前大皇子的幕僚才拿着大皇子的信去找过安家,这显然是安家得知真相后, 倒戈了前楚太子。

    陈军围了安府, 领兵的头目带着手底下的将士在府上横冲直撞,四处搜寻。

    “你们这是干什么”老管家出声喝止,却被一剑刺穿了腹部,踢到一旁。

    闻声出来的安家母女瞧见这一幕, 皆是吓得白了脸。

    安夫人强装镇定喝问“尔等闯我府邸,杀我仆役, 沈世子知晓吗”

    兵头视线在安夫人母女身上来回刮巡,狞笑道“正是世子让我等前来捉拿你安家逆贼的安元青那老匹夫, 竟敢愚弄世子, 暗中投靠了前楚太子,带兵火烧了邑城粮仓,世子要拿你们祭旗呢”

    安夫人神色一变, 怒道“你血口喷人我安家老小皆在坞城, 我家将军岂会弃这一家老小不顾”

    兵头冷笑“你们和大皇子的勾当, 真以为世子半点不知”

    他对着身后的兵卒们重重一挥手“给我拿下”

    安夫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全是怒意“满口胡言大皇子害我安家至此,我安家同大皇子能有什么勾当”

    若妍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兵头听见安夫人的喝问,只是冷笑“这是坞城,你们安家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瞒不住世子的耳目。”

    安夫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把目光投向安若妍时“妍儿”

    安若妍脸色发白,不敢看安夫人。

    兵卒前去捉拿她们,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勉强抵挡一二,但终究是寡不敌众。

    安若妍心知带着安家所有人是逃不出坞城的,对一直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厮道“钺奴,你武艺高强,你杀出去给我父亲报信”

    “可是”名唤钺奴的男子眼神挣扎。

    “可是什么,快走”安若妍冷喝。

    男子最后看了安若妍一眼,狠了狠心,只身杀出重围,攀过院墙逃了出去。

    兵头恼道“快追,抓到后格杀勿论”

    安府余下的几个护卫纷纷被撂倒后,安家母女两都被押上了囚车。

    安夫人看着女儿“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安若妍知道自己当日之举闯下的祸,兴许会赔上整个安家和她外祖陈家,纵使再有城府,也不过一二八年华的女子,忐忑道“母亲大皇子的幕僚是来过府上,送来了一封大皇子的亲笔信。抓我们来坞城为质,一开始就是沈彦之提议的”

    安夫人重重给了安若妍一耳光“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安若妍哽咽道“母亲身体状况不佳,我本是不想让母亲为这些事烦忧”

    安夫人打断她的话“大皇子的幕僚呢”

    安若妍道“我怕节外生枝,让钺奴将人杀了,把尸体扔进了后院的枯井里。”

    纵使安家陷入如今的局面是当日沈彦之出的奸计,可最终采用计谋的是大皇子,为了套牢安家,妄图迫她为妾的也是大皇子。

    安若妍清楚大皇子是想看安家和沈彦之反目,才偏不遂大皇子的意,又怕沈彦之那边察觉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着手对付她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大皇子的幕僚。

    安夫人痛心疾首道“糊涂沈彦之的人瞧见了大皇子的幕僚进安府的门,却不见人出去,你以为他会作何想”

    那幕僚登门拜访甚是隐蔽,安若妍也没想到沈彦之竟是一直派人盯着她们的。

    “会会以为我们包庇了大皇子的幕僚”意识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成了一家人的催命符,安若妍有手脚阵阵发冷“我没写信告知父亲此事火烧邑城粮仓的事一定是沈彦之为了对付我们,强加给父亲的罪名”

    她似乎又看到了一线生机,神色激动对安夫人道“母亲,我们还有救,只要见了沈彦之,告诉他我们一早就杀了大皇子的幕僚,为了安、陈两家的助力,他不敢在这时候对我们下毒手的”

    安元青为人正派,先前因家眷在大皇子手中为质,被逼无奈才前去楚营诈降。

    后边沈彦之控制了大皇子,安夫人牵头陈家和沈彦之结盟,告知安元青的也是沈彦之出手救了险些被大皇子强娶为妾的安若妍,救安家人于水火,安元青有恩必报,这才继续为沈彦之做事。

    若是让安元青知晓当初让自己家眷为质,是沈彦之策划的,他必忍不了这口气。

    安夫人深知丈夫的秉性,看着痛哭不止的女儿,眼底已是一片绝望“大皇子会派人来府上递信,就不会给你父亲递信么我早同你说过,聪明是好事,可也别自负聪明,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若能早些知道这些事,便是安元青不愿再为沈彦之所用,她们在沈彦之发现这一切之前,寻机会早早地离开了坞城,也比现在为俎下鱼肉强。

    大皇子除了派人给他们送信,还给安元青也送了信,这委实是安若妍没能想到的,她哭得不能自已“母亲,我错了”

    安夫人把头转向一边,兀自垂泪“是我错了,我不该教你这些。”

    她是世家女,为了替家族拉拢兵权,嫁了一个不解风月的军中莽汉,安元青性子直,娶了她才磕磕绊绊习完了千字文,更别提吟诗作画。

    他们之间素来没多少共同话题,安元青敬重她,觉着她才情斐然,女儿出生后,旁的人家都是寻嬷嬷教导女儿女红礼仪,只有他,早早地给女儿备下墨宝,欢欢喜喜同她说,希望女儿也能跟她一样读书识字。

    “女儿像你才好。”这是安元青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却不知看似温婉的安夫人,骨子里有着世家女的骄傲,哪怕为他生儿育女,心中却仍不喜这个粗鄙的丈夫。她教女儿时,也不止教女儿诗词歌赋,世家贵女该有的城府和冷漠,她一并教给了女儿。

    这一刻,安夫人心中突然升起几分悔意。

    安元青不是她中意的丈夫的模样,却也护了她半辈子。

    孟郡。

    楚承稷原本让安元青率永州军攻打邑城,安元青将楚承稷的作战计划告知沈彦之后,奉命前来攻打孟郡。

    孟郡作为江淮一带的粮仓,城防本就坚固,城内驻军三万,连青州被围,都没派出一兵一卒前去援助。安元青的两万永州军过来,无疑是踢到了铁板。

    他先前在楚营,虽见林尧得楚承稷重用,但听闻他是山贼出身,又年岁尚浅,也没什么出名的战绩,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在孟郡城门下方叫阵,同林尧交过几次手后,安元青才意识到自己这次不仅是踢到了铁板,还赤脚踩中了铁板上的铁钉子。

    强攻的话强攻不下,叫阵了对方出战他们又打不赢,只能把城围了干耗着。

    关键是林尧还嘴欠,每天一上城楼督战,就能骂他大半个时辰不带喘气的。

    “安元青你个龟孙王八犊子李家那薄情寡义的无道小人,有什么值得你效忠的亏得你当日前来投诚,殿下还让火头营炖了酱肘子款待你”

    “军营里吃的猪肉,都是将士们搭猪圈自个儿养的你吃了你不心虚吗”

    “还有那米,也是太子妃娘娘带着将士们开垦田地种出来的你个杀千刀的白眼狼,诈降就诈降,还白吃了这么久将士们种出来的粮食你良心喂狗了啊”

    “李信那两个狗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他那大儿子,为了给自己开脱,把兵败之责全推到了他岳丈韩将军身上,怕受牵连,还丧尽天良地休了他发妻。韩将军是他岳丈他都能做到这份上,你为这样的畜生效力,不怕步韩将军的后尘”

    被骂了几天,后来只要林尧一站到城楼上开嗓骂人,安元青就在军帐里默默用棉塞把耳朵塞住。

    他先前只知道楚营里有两个文臣不能惹秦简和岑道溪,这两文化人怼起人来,祖宗十八代的骨灰都会被礼貌地请出来溜一遍。

    现在他名单上多了一个不能惹的人,安元青想不通,作为一个武将,林尧骂起人来这嘴皮子怎么这么利索

    比起别处硝烟弥漫,孟郡唯一有战火迹象的,大概就是林尧每日在城楼上叉腰骂阵。

    两方将士都觉着迷惑,素来是围城的一方叫阵开骂,怎么到他们这儿全然反过来了。

    倒也不是安元青怯战,他心知自己手上这两万人马攻不下孟郡,与其双方拼个你死我活,损兵折将,还不如只围着孟郡,等沈彦之那边打下青州,哪怕他没拿下孟郡粮仓,但没让孟郡出兵前去青州支援,那也算无功无过了。

    这样诡异的平和局面,在安家小厮找来孟郡时,被彻底打破。

    得知沈彦之抓了自己妻小老母,安元青暴跳如雷“我一直按他沈彦之的计划,围困孟郡,他何故为难我妻小老母”

    钺奴惊疑“邑城粮仓不是您烧的”

    安元青急得在军帐内来回踱步“我一开始发兵就直指孟郡,哪里去过邑城”

    说到此处,安元青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哪还不清楚他这是着了前楚太子的道,他两手重重一搭“哎中计了我这就带三千精骑赶回坞城,向世子禀明此乃前楚太子的离间计”

    钺奴见他似乎还不知最开始设计安家的就是沈彦之,想到沈彦之就是清楚安家人已经从大皇子幕僚那里得知了真相,才直接抓了安家人,怕安元青这般回去,也是自投罗网,他跪在了安元青跟前

    “将军,小的还有一事要禀。”

    安元青急着回去解救妻小老母,一边把佩剑挂到身上一边道“路上说。”

    钺奴急道“最初向大皇子献计,以夫人小姐她们为质的,就是沈彦之。”

    安元青身形一顿,死死盯着钺奴“你说什么”

    钺奴神情悲切,“害安家至此的,就是沈彦之”

    安元青满脸怒容压不下去,拔剑砍断了搁剑的架子,大喝“传我令,大军即刻拔营,全速前往坞城”

    林尧见被他骂了好些天,屁都蹦不出一个的安元青突然火急火燎撤了军,担心青州有变,又怕是安元青诱他们上钩的计谋,思量再三,派了斥候一路跟着。

    等斥候传回消息,安元青大军一刻未息,一路往青州那边推进时,林尧想起前些日子听到了楚承稷重伤的消息,顿时也坐不住了。

    他守着孟郡不能离开,便派了一万人马前去青州支援。

    青州已是强弩之末,失了邑城粮仓的陈军彻底成了条疯狗,誓要用炮火轰平青州城的城墙。

    五万大军倾巢出动,沈彦之亲自于两军阵前督战,青州城墙下方,堆积的死尸都已有丈余高,军服全被鲜血染成了深色,分不清是哪边的将士。

    这是楚军拿下青州以来,打过的规模最大的一场仗。

    秦筝在青州时,做的那些看似细微的事,在这场战事里都发挥了大作用。

    她早早地四处收购的药材,救回了不少将士的性命,留在城内的娘子军,也因为一早就学过如何紧急处理伤口,在军医根本照料不过来这么多伤员时,把压力扛了下来。

    甚至有娘子军上城楼救人时,见守着城垛的将士倒下,让城防有了缺口,直接拿过倒下将士手中的刀剑,顶上了缺口。

    最初只把娘子军当个笑话看的将士们,因为这场大战,终于认识到这支娘子军,并非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绣花枕头。

    上至将领,下至兵卒,都对娘子军有了明显的改观。

    但两军实力上的悬殊,终究是不可逆转的。

    青州的三万守军,在陈军连日的猛攻之下,还能站到城楼上作战的不足五千人。

    宋鹤卿一把老骨头苦苦支撑了多日,劳心劳力,终究是病倒了,董成伤势未愈,便披甲代他站到了城楼上。

    这最后一仗,宋鹤卿拖着病躯,毅然要上城楼。

    董成劝他“宋大人,您老听军医的,回府好好养病,只要我董成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叫陈国狗贼破开这城门。”

    宋鹤卿看着他没有多少血色的一张脸,眼底多了些沧桑“董小将军的路还长着,你好好跟着殿下,建功立业,把你父亲没走完的路,替他走下去。我这把老骨头,能为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做的,也就是守这道门了。”

    他面色疲乏,精神头却还好“倔驴小子,莫要同我争”

    董成眼眶红得厉害,他咧了咧嘴,努力逼退眼中的涩意“宋叔,我同您一道守这城门。”

    他叫的宋叔,而非宋大人,是把他当成了父亲的挚友。

    宋鹤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终究是笑着点了头“也好,咱们叔侄俩,今日就好生替殿下和娘娘守这城门”

    二人一同步上城楼,看着下方蝗蚁一般不要命往城楼上冲的陈军,神情严峻。

    云梯上爬满了陈军,城楼上的将士用滚石擂木砸下去一批,瞬间又爬上来一批,而且探出身子投掷滚石擂木的将士,是把自己全然暴露在了陈军视线里,很容易叫陈军用弓箭或长矛射中。

    先前宋鹤卿命将士将火油浇在云梯上,放火箭烧毁了陈军数十架云梯,这场恶战持续到今日,城内火油早已用光,只能靠人墙来抵挡。

    底下的城门被数十名陈军用攻城锤一次次撞击,振得城墙上沙石簌簌直落,包了铁皮的城门上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印,却仍然没能撞开城门分毫。

    宋鹤卿数日前就让将士在城门后方挖了一道浅沟,用数十根圆木抵着城门,圆木的另一端抵在浅沟处,这样由几十根圆木组成的三角支撑,比让将士们抵在城门处有效得多。

    城楼上和城楼下方流箭如急雨,几乎是贴着人头皮嗖嗖穿过。

    董成眼见楚军将士们疲乏下来,顾不得身上的箭伤,奔去城楼高台上,提起裹了红绸的鼓槌重重擂起战鼓“大楚的将士们,给我杀”

    回应他的是城楼上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士们的齐声怒吼。

    然而,下方城门处很快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传来陈军的狂呼声。

    宋鹤卿心知城门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振臂高呼“弓箭手随我下城楼迎战”

    便是陈军破开了城门,最先入城的那些,也能被城内弓箭手射成个筛子。

    宋鹤卿下了城楼,才发现城门还没被撞开,只不过裹了铁皮的城门,已生生叫攻城锤撞出一个大洞,陈军继续用攻城锤沿着大洞四周撞击,把城门的缺口扩大。

    宋鹤卿指挥着弓箭手们“放箭”

    地面轻微颤动起来,一开始宋鹤卿没留意,以为是城外的陈军攻城造成的。

    直到“呜呜”的角声穿透腥风传入耳膜,脚下地面和高耸的城墙颤动也愈发明显,仿佛是浮在海面随着海浪一同起伏,城楼上也传来楚军将士们欣喜若狂的呼声,宋鹤卿整个人才一僵。

    他仰起头大声问高台上的董成,嗓音不自觉有些发颤“是殿下归来了吗”

    董成停下擂鼓,崩裂的伤口流出的血顺着手臂染红了整个掌心,他喘着粗气,笑容却快裂到耳根去,用尽力气吼道“太子殿下率大军归来了”

    城楼上下的楚军将士们高声欢呼,一扫先前的疲态,奋力杀敌。

    宋鹤卿在城楼下方,几乎是喜极而泣。

    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卷地而起,遮天蔽日。

    玄甲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陈军缓缓逼近,一面黑底金纹的“楚”字旗竖在玄甲大军最前方,似猛兽颈上的鬃毛在风里招展。

    重甲骑兵打的头阵,战马齐齐迈动马蹄,地面震颤得好似地动了一般。

    陈军兵卒看到兽群一样逼近的楚军,不敢迎战,只不住地惶恐后退。

    重甲骑兵的战马比普通马匹高壮,四肢修长健壮,负四百斤的重物依旧游刃有余,战马上披着鱼鳞铁甲,马背上的将士亦是着的全甲,一手持盾一手持矛,人和马的甲胄在烈日底下反射出一片玄光。

    从两侧包抄过去的轻甲骑兵,马背上配备弓箭和长矛,成功堵死了陈军所有退路。

    沈彦之在楼车上看着从重甲骑兵中间驾马缓缓走出的玄甲将领,目光似淬了毒的冷箭“楚成基他不是重伤快死了么”

    曜日底下,立于千军万马前着玄甲金冠的男子,高举手中方天戟,沉喝一声“杀”

    他身后的将士们,瞬间从平稳铺来的潮水变成了席卷一切的滔天巨浪,狂啸着扑向露怯的陈军。

    城内的将士也大受鼓舞,大开城门冲出去与陈军拼杀。

    两方夹击之下,士气低迷的陈军一路溃败。

    陈钦前来楼车前寻沈彦之“主子,前楚太子并未负伤,只怕先前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用一个青州耗得咱们精疲力尽后再过来收网罢了”

    沈彦之死死拽住陈钦领口,冷笑着问“什么意思你是说本世子又中了那姓楚的奸计”

    陈钦知道这个话题在沈彦之跟前提不得,只恳求道“主子属下掩护您先撤吧”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沈彦之扭过头死死盯着远处高居马背观战的楚承稷,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但陈青死时的情形也浮现在他眼前。

    那次就是他一意孤行想置楚成基于死地,才让陈青赔上了性命。

    最终他松开了拽着陈钦领口的手,哑声下达命令“鸣金收兵。”

    鸣金声响起,本就没有战意的陈军开始大规模撤退。

    秋老虎毒辣,沈彦之在楼车上看着蝗蚁一般溃逃的陈军,忽觉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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