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天关海龙被白桃桃臭骂了一顿以后, 就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无法入睡,一天一夜胡思乱想。
他真如白桃桃说的如此不堪
关海龙是不服气的。
但有一点,白桃桃说得对在这个家里,除了他一无是处之外, 其他人全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宋秩主意大, 专门研究航天发动机。
方盛皓主攻外语, 他至少掌握两门外语。
海珊醉心绘画, 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听说柳雪絮的母亲已经为她争取到留校任教的名额,但海珊不愿意回来
就连方玲和关海芙
虽然她俩就是在文工团里唱唱跳跳,但至少年逾五十的方玲,平时在饮食方面非常自控, 这使她的身材看起来窈窕婀娜,在登台演出的时候, 往脸上涂厚厚的油墨妆,往远处一看,说她是个十五六的少女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关海芙也是一事无成。但至少最近她受到了白桃桃弹箜篌的刺激, 目前已经开始往死里练,两只手、十根手指上磨出无数血泡, 她也死忍着,一天至少要弹上七八个小时。据说她进步飞快, 方玲为此十分高兴,正张罗着为关海芙去报名考级。
而他关海龙呢
他就
只会一天天的蹉跎时光, 永远只看到别人得到了什么, 从来也不关心别人付出了什么。
他爸关庆白并不是没有替他筹划。
关海龙还在上学的时候, 关庆白就跟他说过, 让他高中一毕业去参军先去外地, 从基层干起,然后顺理成章的上前线,或是考上军校,读几年书、攒下军功晋升提干,十几二十年以后再调回京城
但关海龙不愿意。
当时的他,满心觉得父亲就是想一心赶走他,抹杀掉他在这个家里的归属。
他梗着脖子死活不愿意去参军。
最终,关庆白妥协了。
后来
关海龙闭了闭眼。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距离十八岁高中毕业整整十年。
现在再回头去看
才知道父亲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如果他一早听了父亲的建议,去外地参军、打拼,十年的时光,足够他晋升为低阶军官了再熬个十来年,说不定就是中阶军官,再调回京都来
谁敢小看他
他毕竟是关庆白唯一的亲生儿子,宋秩和方盛皓再优秀,也不可能取代他在这个家的地位。
只可惜他年轻气盛,曲解父亲的好意,就是不愿意走那条为他铺设好的路。同时他自己又没有梦想、没有出息,也没有能力走出他想走的路,只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他的
现在想想,白桃桃的话,犹如当头棒喝
宋秩活得不痛苦吗
他父亲宋熙是南都统帅,和关庆白平起平坐。宋秩也没有去当兵,但他选择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并且为之奋斗。现在的宋秩才二十七岁,听说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研究员。
海珊活得不痛苦吗
海珊是女性,她的心思更加细腻敏感。对亡母的思念、对生父的失望、对继母的深恶痛绝、对继妹的嫉妒这些负面情绪日夜折磨着她,让她痛苦、令她疯狂。她比他关海龙更难过、更憎恶这个家但是,从未受过亡母一天指教的海珊,却毅然拿起了画笔
海珊今年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是个青年画家了。柳雪絮的母亲说,当年二十四岁的杜敏,在绘画领域里的成就绝对不如现在的海珊
关海龙抱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如困兽一般坐在床上,细细密密地呜咽了半夜。
直到肚里饿得实在不行。
他才下了床,踉踉跄跄推门而出,去了一楼的厨房那儿,想找找看,还有什么吃的。
站在灶台前,关海龙看到了被饭罩子罩住的一盘菜和一碗米饭。
方玲不会干这种事。
一看就是蔡婶为他准备的。
关海龙摸了摸饭碗,冷冰冰的。
他把煨在煤炉上的开水壶拎了下来,架了个炒锅上去,往锅里倒了一点儿油,然后直接把剩饭剩菜倒进锅里。
莫名其妙的,关海龙就想起了以前关海芙最喜欢说的一句笑话
“你知道宋秩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吗你肯定猜不到宋秩他最最最喜欢吃剩饭了哈哈哈哈哈”
关海龙扶额,心头泛起淡淡的悔意。
他和宋秩是兄弟,打小儿起一块长大。他们亲如手足,感情好得可以共穿一条裤子。
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关海龙特别调皮。因为母亲特异的审美观,把关海龙和宋秩的审美也带歪了。关海龙就老是为了这个,在外头和别人打架。
他还打不赢
每次都是宋秩去救场,把别的小孩儿打跑,把他拉回来,给他擦拭伤口、帮他把撕破的衣裳缝好。能骗过母亲,那就骗过去。有时候伤口在头上脸上、实在骗不过去,宋秩就会告诉母亲,说别的小孩儿骂他没妈,关海龙是在替他出头。
每每在这个时候,关海龙总能得到母亲最最温柔细致的对待。
不得不说,他非常享受母亲和宋秩的偏颇,以至于有时候,他会故意挑衅别的小孩儿。
后来,母亲去世。
再后来,父亲继娶了方玲。
关海龙看不惯方玲带来的方盛皓,看到方盛皓一个人住一个屋,他却要和宋秩睡一个屋
于是关海龙就把宋秩赶出了他的房间。
那个时候的宋秩
才六岁。
现在想来,一个被寄养在别人家里的六岁小孩儿,失去了生母、生父对他不闻不问,疼惜他的养母去世,养父有跟没有一样他保护自己的手段又有多少
于是从六岁起,小小的宋秩就开始睡关家的客厅地板,每天只吃剩饭
这么寒冷的冬夜,睡在地板上的小宋秩冷吗他自己动手炒剩饭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关海龙头一回觉得自己太混蛋
锅里的饭菜散发出的香味儿,令关海龙回过神来。
他拿着锅铲胡乱铲了几下,往锅里洒了点儿盐末,就铲了起来,倒进盘子里
关海龙捧着一盘子炒热的剩饭,去了客厅。
刚坐在餐桌前,还没来得及吃呢
玄关处响起了门锁声
关海龙转头望去,看到父亲关庆白带着满身的疲惫、脚上穿着袜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他的鞋。
“爸”关海龙喊了父亲一声。
他本想问问你为啥不穿鞋。
突然又明白过来父亲一定是在常常深夜回来,又怕吵醒家里的人,才能把脱鞋拎鞋的事儿干得那么麻利。
一时间,关海龙说不出话来。
关庆白看到了儿子,倒是很诧异地问道“海龙你怎么还没睡”
关海龙想了想,问道“爸,你要不要也来点儿炒饭”
关庆白欣然点头,“好啊”
关海龙去厨房拿了碗筷、又倒了一杯开水过来。
他把开水放到关庆白面前,再把盘子里的炒饭扒拉了一半到空碗里。
关庆白呼着开水,喝了大半杯,端起碗吃饭,“这饭你炒的”
关海龙“嗯”了一声。
关庆白笑道“我还以为只有宋秩会炒饭呢”
父子俩突然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关海龙默默地继续吃饭。
半晌,他突然开口,“爸,这些年对不起。”
关庆白张大了嘴,正在扒饭的动作突然停滞住。
他震惊地看向关海龙,并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道歉。
半晌,关庆白恢复正常,继续默默地扒饭。
关海龙叹气,“爸,这些年我太任性,伤透了您的心,也伤害了宋秩和海珊我真很抱歉。”
关庆白的眼圈儿红了。
“我也有责任,”关庆白低声说道,“我给你们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海龙,我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关海龙低声问道“所以我现在想问问您,您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这是他头一回向父亲低头服输。
关庆白大为震动。
但是,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以前海龙还年轻的时候,他确实动过心思,想让海龙参军,去外地服役。想着海龙还年轻,进入军营以后,还有机会磨平他的棱角、改造他的性格、拓宽他的视野
现在
海龙已经快三十岁了。
他的性格已经成型、思维已经固化,想要改变
很难了。
关庆白思考良久,说道“你和海珊的血脉里,都继承了你母亲的艺术细胞。走书画的路子,大约是目前最适合你的捷径。”
海龙从四岁起,就被母亲手把手地教写毛笔字。他会写好几种飘逸的狂草,硬笔书法也不错。
如果一边工作,一边重拾毛笔与硬笔,相信练个三四年就能写出些名堂出来。
海珊如今在画界已经小有名气,如果兄长书法了得,倒也可以借点儿她的光又或者,直接借他母亲杜敏在画界的名气,也能济入书法家的行列。
这么想着,关庆白期待地看向了儿子。
关海龙也看着关庆白,久久不语。
他心里十分失望。
在他开口之前,他十分希望父亲能给他安排一个新的工作岗位。哪怕是从基层做起,也比现在烧锅炉强。
没想到
他都已经道歉了,父亲却依旧不愿意出手管他
关海龙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爸,谢谢你”
关庆白意识到儿子隐忍在语气里的怒意,不由得愣住,“海龙,你”
关海龙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端着空盘子往厨房走,“我吃完了,上去休息了。”说完,他将盘子筷子放回厨房,转身匆匆上了楼。
关庆白看着儿子的背影,一脸的失望。
他摇头,重重叹气。
转眼就到了宋秩和白桃桃摆乔迁酒的这一天。
摆宴地点就设在他们的新家。
来吃乔迁酒的,大多是宋秩的老师、同事和朋友。
也有桃桃的朋友。
不过,桃桃的朋友还是比较少,只有本就是京都人士的王冰鸢一家、闻讯从老家赶来的程竹君姐弟等等。
林林总总的也有四五十人。
桃桃去隔壁的邻居家借来了桌子和椅子,又各送出一碗红烧肉当成谢礼,同时还去把原房主谭大哥夫妻和孩子也请了来。
当初谭大哥卖房子,就是为了给妻子治病,他妻子得的是脑肿瘤。
谭大嫂非常瘦弱,皮肤泛着异常的白。她长相清秀,性格温驯,总是笑容满面的。他们还有一个很乖巧的儿子叫小明,今年五岁,看起来很文静,像只鹌鹑。
谭小明比黄豆小两岁,一直跟着黄豆跑来跑去谭大嫂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活泼的儿子,眼神哀伤而又依恋。
桃桃看到了,过去问候她,“谭大嫂,你喜欢吃什么菜呀”
谭大嫂看向了桃桃,含笑说道“我什么都喜欢吃。”
谭大哥却叹气,“可她什么也吃不下”
谭大嫂轻言细语地说道“我生病了嘛,饭量是小一点的。”然后又对桃桃说道,“别为我担心,我不挑嘴,什么都能吃的我也是从农村来的嘛,我们农村人是最不挑的”
说着,她的眼神再次紧紧地粘上了她的儿子。
谭小明正和黄豆一块儿在青石板上跳来跳去,绿豆和土豆叽哩哇啦地跟在两人身边。
桃桃就问谭大哥,谭大嫂的病情怎么样了。
谭大哥愁眉苦脸的说道“医生说,她脑子里的肿瘤是良性的,但是开颅手术啊你也知道啦,把头骨打开,把肿瘤取出来手术的风险还是很大的桃桃啊,感谢你们买下我这房子,我才有钱给她看病她的手术时间也已经定了下来,开春二月二十三那天但愿一切顺利吧”
桃桃将手按在谭大嫂的肩头,渡了一丁点儿的灵气过去,说道“谭大嫂一定会好起来的”
“承你吉言。”谭大哥说道。
桃桃忙去了。
客人一批一批的来
黄教授带着科研所的同事们来了,农大的几位校长和领导来了,工大的几位校长和领导来了,以及航空大学的几位校长和领导也来了
关庆白也穿着便服,带着一家人笑容满面的赶到。
宋秩将白正乾介绍给关庆白。
关庆白,“亲家,我们有缘分啊,不仅仅是因为孩子们成了一家人瞧瞧,你姓白、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白字,这注定我们是要当亲戚的啊”
白正乾哈哈大笑,“幸会、幸会啊”然后又叹气,“要是珊珊那丫头也在就好了,你们一家也能团聚了。”
关庆白又问起关海珊的景况,两位父亲去一边儿聊天去了。
方玲则与唐丽人、黄师母一块儿寒暄。
其实方玲是看不上唐丽人的,觉得唐丽人是个乡下妇女。结果今天一看,唐丽人容貌清丽、谈吐不俗,衣着打扮和城市妇女没什么两样,而且言语诙谐,哪怕是跟文化人黄师母聊天,既幽默得体,又紧跟时事,实在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唐丽人多亏了桃桃当初用黄瓜片、土豆片敷面的法子,如今杏杏天天在家捣鼓,她也跟着被杏杏糊一脸。久而久之的,皮肤还真的好了很多
想不到却因此让方玲对白家人另眼相看。
关海芙则十分喜欢桃桃的新房子,“白桃桃,想不到你还挺有眼光诶哇这房子可真漂亮这院子我也喜欢哎你种的这是什么花儿呀,怎么蔫巴巴的”
关海芙不搞事情的时候,为人还不错。
既然她好声好气的问,桃桃就认认真真地回答,气氛很融洽。
关海龙站在角落里,没人理会他。
小姑娘红豆今年十岁了,生得聪明伶俐。今天四姑安排给她的工作,就是盯紧了每一位到来的宾客,务必要让客人有椅子坐、有茶水喝、有零嘴儿吃。
于是红豆很贴心的给关海龙送来了一张椅子,又端着装满了花生瓜子糖果的托盘过来,很热情地要他吃东西,最后又小心翼翼地捧了一杯茶水过来。
关海龙终于觉得不那么尴尬了。
而坐在他不远处的,是一群正在叽叽喳喳的已经婚妇女。
她们聊天的声音很大,关海龙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的乖乖,这样好看的一幢房子,宋秩两口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下来要我说啊,还是白桃桃命好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不是她长得好看,哪有这么好命”
“哎你们说,宋秩到底哪里来的钱,买了一幢这样好的别墅哟他也还年轻吧,还不到三十而且他以前还下乡插队咧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钱”
“不要这样讲,小宋手里也没有太多的钱。当初他买这房子的时候还找我们借钱了也是前两天才还了的。谁都是用双手来挣钱的钱是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呀”
“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吗宋秩家里很厉害的,他亲爹是南都将军宋熙,养父是京都军区一把手两个那么大的领导,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给他,他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是嘛那宋秩真是不简单,家里条件好不说,他自己还那么厉害,真的是好难得哟”
“说起这个呀,我想起了以前闹出一个笑话就是有个人啊他非要跟宋秩交换留城名额,宋秩跟他说了不能换、那个人非不听,非逼着宋秩换了。宋秩这才下了乡,那个人啊就顶替宋秩留在我们科研所上班了结果,科研所里的工作,那个人一样都不会年纪轻轻干起来送报纸、接电话的传达室工作你们说,是不是笑死人”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蠢科研所的工作是这么容易做的吗真是不自量力哈哈哈哈”
“我想想啊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我记不太清楚了那个是不是姓关啊机关的关还是管理的管”
关海龙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他再也坐不下去了,捧着茶杯就走到一旁,生怕别人认出他。
可他走到一旁,又听到另外一群人在聊天
“看到没,跟小宋的岳父聊天的那个,就是关老总”
“小宋是关老总的干儿子吧”
“对,关老总一共仨儿子,一个亲生的,一个是现任夫人带来的继子,一个就是养子小宋了。小宋很厉害,我们都知道了。听说那个继子也挺厉害的,本来都已经下乡插队去了,最近被外交部召回,已经评了职称升职了”
“那关老部的亲生儿子应该也很厉害吧”
“呵呵,那就见仁见智喽我听说啊好像在一个宾馆里烧锅炉”
“什么锅炉工人不可能吧”
关海龙更觉得面上烧得慌
他恨不得马上离开
转头又看到宋秩和方盛皓站在一边儿,抱臂笑谈。
二人皆是一般出色,俊美而又儒雅,往那儿一站,好几个年轻小媳妇、单身大姑娘纷纷朝他们看去,又问和小宋站在一块儿的是谁,成家了吗有对象了吗家里条件怎么样
关海龙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此刻在他看来,宋秩和方盛皓笑得那么开心
宋秩明知道他讨厌方盛皓,还跟方盛皓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这是对他的背叛,是故意来恶心他的吧
方盛皓就更恶心了那天盯着白桃桃差点儿流口水,这会儿还能和宋秩扮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呵呵,这俩还能有什么好聊的
十有八九是在笑话他关海龙
尤其是
当方盛皓不经意朝着这边扫视了一眼,看到了关海龙以后也不知道他和宋秩说了句什么,宋秩就轻笑了起来。
关海龙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齐齐都往大脑里挤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到了宋秩跟前。
正在跟方盛皓聊日语的宋秩
方盛皓也愣住。
宋方二人对视了一眼。
而关海龙看到宋方二人如此有默契地停下了交谈,还诧异地看着他
他更是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道“宋秩你别太得意了”
宋秩皱眉。
方盛皓看看左右,轻声说道“海龙,今天是宋秩的乔迁之喜,本来就是他的得意之日,你别太冲动,有什么事儿我们回家再说。”
“谁跟你回家”关海龙冷冷地说道,“你家在哪儿”
方盛皓顿时满面铁青。
宋秩冷冷地看着关海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想怎样”
其实他一直想去找关海龙说清楚有什么事儿冲着他来,别趁他不在就去找桃桃麻烦。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关海龙,关海龙就自己找了来,还要选在这样的日子里发难
关海龙一心想让宋秩难堪,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吧”
“我什么身份”宋秩反问。
关海龙冷笑,“外面的人都说,你是我爸的养子我就想知道,养子是什么意思”
“你去问问你爸”宋秩淡淡地说道。
宋秩冷漠的语气愈发激怒了关海龙。
他恨恨地盯着宋秩,“宋秩,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宋秩一字一句地说道,“正好今天亲朋好友都在,你要不要当着你爸爸的面,问问他,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关海龙盯着宋秩,心中怒海狂烧。
宋秩果然是被方盛皓给挑拨的么毕竟以前的宋秩,总会让着他。
关海龙气昏了头,“别拿我爸来威胁我现在,你把上次我爸给你的钱、还有那对戒指全都还给我,还给我”
宋秩面沉如水。
他召手叫来了红豆,让红豆去找把桃桃叫来。
没一会儿,桃桃就过来了。
宋秩对她说道“你去把关叔叔给我们的那五百块钱,还有那对戒指拿来。”
桃桃立刻看向了关海龙。
关海龙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桃桃走了。
宋秩看了关海龙一眼,问道“你确定,必须要我在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把事情、和你我的关系理清楚”
方盛皓急道“宋秩,你别这样”
如果方盛皓不开口,倒也罢了。
偏偏他要劝,关海龙就更加咽不下这口气,但也真的害怕激怒了宋秩,就说了句,“随便你,你爱说就说。”
宋秩盯着关海龙看了半天,扬声说道“关叔叔我有话想问问您。”
关海龙的脸色瞬间惨白。
正和白正乾聊得开心的关庆白
“怎么了”关庆白朝着宋秩、方盛皓和关海龙走了过来。
宋秩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关海龙。
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关海龙,你仍然坚持吗”
庭院里所有的来宾全都安静下来。
关海龙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宋秩一眼。
宋秩对关庆白说道“关叔叔,海龙让我问问您,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说我是您的养子您和我之间,有合法的收养手续吗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关庆白看向关海龙,眼神犀利。
关海龙闭了闭眼。
这时,白桃桃拿着装了五百块钱的信封和一个红布包过来,交给宋秩。
宋秩示意桃桃,“桃桃你把东西拿给关叔叔。”
桃桃把东西递了过去
关庆白看看一脸严肃的宋秩、又看了看气呼呼的白桃桃,吃惊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关叔叔,这个您还是自个儿拿着吧”白桃桃说道,“您可不知道,自从您送给我和宋秩的五百块钱和这对戒指,关海龙一直忿忿不平。他觉着您的东西都该是他的,可您却给了我们,那就是侵犯了他的权利”
说着,桃桃见关庆白背着双手不肯收下,就把东西塞在关海龙手里,“呐,当初你爸爸给我们的东西全还你了也省得你一直惦记着。”
关海龙面上烧得慌,又清清楚楚地听到方玲嗤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算了,反正呢格局也就那么大了。”
他攥紧了双手。
将白桃桃塞进他手里的装着钞纸和红布包握在手心。
关庆白看着关海龙,一脸的失望,“海龙,那是我给宋秩和桃桃的,你还给他们。”
“凭什么”关海龙喘着粗气,问关庆白。
关庆白张大了嘴,震惊地看向了关海龙,反问,“为什么”
关海龙却愈发愤怒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这些是你的钱、你有权决定怎么花、花在哪儿,或者是直接送给别人了,我管不着”
关庆白怔怔地看着儿子。
关海龙,“你从来也没把我当成是这个家里的人没把我当成你儿子你在这个家里拥有绝对权威,你做出的决定不需要考虑任何人包括我妈死了不到两年你就另娶也包括你直接给了宋秩五百块钱和一对戒指”
“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的想法你从来也不在意我你在意的,是方玲那个贱人是方盛皓,是宋秩对不对”关海龙赤红着双目,冲关庆白吼道。
他貌若颠狂地指着那小楼,大声说道“宋秩下乡插队三年,白桃桃是乡下人,他俩哪儿得来的钱,买下这幢小楼关庆白,你敢说你一分钱没给他们”
“呵,你一直说,要一碗水端平。所以你是打算给宋秩一幢房子,给方盛皓一幢房子,最后才轮到我吗我就想问问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一碗水端平他俩没有自己的爹吗宋秩的妈死了,可他有爹方盛皓的爹死了,可他有妈我也只有一个爹,凭什么把我爹分给他俩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现场一片寂静。
原房主谭大哥突然说道“这位小伙子,你要是没证据呢,就不要乱说宋秩和白桃桃找我买房的时候,他俩也是很拮据的。为了房价,跟我说了很久,而且他俩的房款也不是一次性给我的,一共分成好几批你说说,如果他俩真这么有钱的话,大可以一次性的把房款给我,对不对”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叽叽呱呱地说了起来
“就是宋秩肯定到处借钱了,每借到一笔钱就付一笔房款哎,后生仔买房也是可怜哟”
“宋师兄为了买这房子,找我们借了一百块钱呢”
“对,我们家也借钱给宋秩了”
“桃桃姐也找我借钱了”
“这年头谁有本事买房子一次性付款还不知道他小两口要还钱还到什么时候呢”
关海龙愣住。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关庆白看了看天,又闭了闭眼,然后看向关海龙,一字一句地问道“海龙,我是一个失职的父亲,那么你来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做”
“我承认我一厢情愿的认为,续娶了方玲,你们兄妹和宋秩就有人照顾了可你们谁告诉过我,宋秩从六岁起就一直睡地板、吃剩饭你们谁告诉过我,方玲对你们不理不睬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直到一星期前,我才知道”
方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
她恨恨地瞪了关海龙一眼,说道“既然你们父子这么不待见我好,反正海芙也已经长大了、结婚了,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关庆白,我们离婚吧让你的亲儿子结束被后妈虐待的日子”
说完,方玲也不理会其他人,拎着包包就走了。
关海芙急了,“妈妈”然后又冲着关庆白喊了一声,“爸爸”
见爸爸压根儿就没有想去追妈妈的意思,关海芙跺了跺脚,去追妈妈了,“妈妈你等等我”
现场所有的人全都震惊了。
关庆白问关海龙,“现在我来问你,你要我怎么做”
关海龙却哑口无言。
关庆白,“我不是不懂你的暗示你无非也就是希望我能给你安排一份工作罢了。在你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对吗”
关海龙看了父亲一眼,低下头。
是啊,你要早点儿给我安排一份工作,盖过了宋秩和方盛皓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关庆白,“可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就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信任,对不起人民对军队的信任关海龙,你是希望你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军人,还是希望他是个能为了你而徇私的小人”
关海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了方盛皓,心想难道当年方盛皓的留城,不就是你干的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来跟我装清高
关庆白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表情,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了。
他失望透顶,闭了闭眼,说道“你和海珊都是我的亲生孩子,我没有为了你们而徇私,当然也不可能为了宋秩或者盛皓徇私盛皓,你跟他说说,当初你为啥能留城。”
方盛皓说道“当初我和其他的几个同学能留城,也是因为我们几个是小语种专业的学生。留在京都附近,平时当工人,万一有翻译的活计要干,还能应个急。是外交部跟我们单位打过招呼,我们几个才被留城的。”
关海龙呆若木鸡。
围观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不会吧,关老总的亲生儿子这么孬的吗”
“呵,一事无成还有脸怪这个怪那个的”
“关老总真是好样儿的啊,不为自己谋私利”
“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一个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凭什么别人都这么厉害,就他不行啊”
“是因为他爹不肯给他安排工作、他才窝里反的吧亏他还有脸在这儿搞事情呢”
“哎,爹是好汉儿狗熊啊”
关海龙只觉得臊得慌
他一时无计可施,只得紧紧地攥住了手里装着钞纸的信封和装着一对戒指的红布包,低垂着头逃一般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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