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桃桃让花妞娘起来, 又和她约好了明天花妞过来帮她带小飞白的时间从早上八点,带到下午五点半,地点就在科研站。

    花妞娘千恩万谢的离开。

    小飞白有些舍不得花妞, 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花妞娘笑了,吩咐女儿, “那你就在这儿陪着小飞白玩,但是不能在这儿吃晚饭不能给你白阿姨添麻烦,知道吗”

    花妞点点头。

    俩孩子和两只小狗就在科研站门口的空地那儿玩。

    桃桃看了他俩一会儿就回了屋,她得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 多收拾一点合适孩子们玩的东西出来。

    之前还在京都的时候,宋秩就已经考虑过孩子跟着来到大西北以后,可能会寂寞、会不适应父母的忙碌。所以他花了不少的时间收集适合孩子玩的玩具,有在自家干休所院子里找熟悉的几户人家要的, 也有上单位去问同事要的

    林林总总的也收拾了一大麻袋。

    不过, 大多数玩具都是适合年纪比较大的孩子, 所以桃桃并不希望让孩子看到这个装满了玩具的大麻袋,就关上房门, 一个人躲在屋里倒腾这个大麻袋。

    在这个年代,大伙儿养孩子基本都是放养。

    正儿八经的玩具几乎是凤毛麟角。

    但桃桃还是翻出了几样应该适合小飞白和花妞这样年纪的玩具一个内嵌式的七巧板, 一个小号的算盘, 一个手工制作的万花筒, 另外还有几本残缺不全的连环画。

    等她收拾好, 将麻袋恢复原貌、放回原地想着花妞手上的那些冻裂的口子, 桃桃又去翻找出一瓶冻疮膏和一盒蛤蜊油,拿着东西刚一开门

    正好看到石玉溪和邓高云两人从外头走进来, 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他俩似乎没料到桃桃在屋里, 猛然见到, 两人同时呆住,神情似有些慌乱

    石玉溪俏脸晕红,邓高云期期艾艾。

    桃桃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说道“师兄师姐,我正想去找你们呢”

    两人就更紧张了。

    石玉溪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事”

    邓高云,“我、我们没啥”

    桃桃

    石玉溪就更慌乱了,回头狠狠地瞪了邓高云一眼。

    邓高云知道说多错多,索性不再纠结这事儿,直问桃桃,“小师妹,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桃桃又看了他俩一眼,说道“我雇了花妞来帮我照看小飞白,今天已经跟花妞娘说好了,以后每天管花妞一顿午饭。但这孩子太可怜了,我想着连早饭晚饭也管上吧,今天晚饭还是师兄做,记着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点儿,给花妞留一份。”

    邓高云松了口气,应下。

    桃桃又解释道“花妞一日三餐吃掉的粮食,到了月底我会补上,师兄师姐不用太担心。”

    桃桃今年留守科研站,上级批下来的她的粮食是一个月二十斤面粉,外加十块钱的补助,让她买油盐买菜的。

    石玉溪和邓高云是后面才决定留下来的,目前先花用桃桃的存粮,后续傅教授会向上级打报告,把他俩的粮食也补上。

    但桃桃是拖家带口来的,不仅要喂养儿子,有时候宋秩也在这儿吃,所以她自己也需要从集市上买些粮食回来存放着,到了月底时候,如果公派的粮食吃完了,就要拿她的私粮顶上。

    石玉溪和邓高云连忙说道“我们还占了你的便宜呢只有跟着你,才一天天的能吃得这么好,不说每天大鱼大肉的,好歹也沾了点儿荤腥,要是我们自己吃,还吃不上这么好呢”

    桃桃笑了,“师兄师姐体谅就好。”

    说完,她拿着玩具和冻疮膏药出去了。

    小飞白和花妞正跟着大黄大黑刨坑挖老鼠。

    桃桃不会刻意喂养两只小狗,就算喂养也只给它们吃上半个饼子或一些剩菜什么的。所以大黄大黑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现在天气冷了,荒漠里的好多田老鼠为了过冬,全都刨了地洞,藏了不少过冬要吃的干沙枣,安安心心地躲在地洞里过冬。

    但也总有出洞透透气、晒晒太阳的时候。

    大黄大黑循着气味就开始刨洞。

    两只半大的狗子体力充沛,又因为饥饿,动作十分迅猛。

    而过冬的田老鼠过于肥胖、反应又迟顿;两只半大的狗子一个攻、一个守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黄大黑就各捉住一只看个头也有七八两重的大老鼠,趴在一旁吃了起来。

    俩孩子就蹲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狗子吃老鼠。

    桃桃

    她赶紧把孩子们喊了过来,“花妞带着去小飞飞去洗手,用香皂洗,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花妞连忙牵着小飞飞的手,带着他去洗手了。

    没一会儿,俩孩子跑了过来,小飞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让妈妈检查。

    花妞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又藏到了背后。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咬着嘴唇,学着小飞白的样子,畏畏缩缩地伸出手,让桃桃检查。

    桃桃认认真真地检查两个孩子的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洗得真干净呀”

    并不是。

    花妞的手太难看了,即使洗干净了,看起来也是狰狞恐怖的。

    桃桃笑眯眯地先是拿出一盒蛤蜊油,揭开盖子抹了些油膏出来,抹在儿子的小手上,揉搓了一下。然后她收拾好蛤蜊油,又拿出了冻疮膏,挖了一小坨出来,抹在花妞手上,也小心仔细地替孩子涂抹好。

    小飞飞瞪着一双清澈的眼,问她,“妈妈,飞飞这个、发发那个”

    为什么小飞飞涂的是这个,花花涂的是那个呀

    桃桃好脾气地解释,“小飞白的手没有受伤,涂这个蛤蜊油就好了,还有点香香的呢花妞的手上长了冻疮,所以她要涂冻疮膏,这种是药药。等花妞手上的冻疮好了,以后就不会成天又痒又疼的了。”

    花妞低下头,仔细地盯着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化开的药膏。

    桃桃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记着,抹了药膏以后至少两小时内不要碰水。以后来了阿姨这儿,每天一大早、中午和晚上,你都得把手洗干净了,然后过来涂药膏,知道吗”

    花妞吸了吸鼻子,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跌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大声说道“好”

    晚饭时分,邓高云这个厨艺杀手又搞出一道让桃桃和石玉溪很无语的晚饭。

    沙漠野葱加面团揉成饼,下油锅煎成一面焦脆,然后在里头放上煮熟了又用酱油盐和猪油、切碎的白菜粒儿混合好的米饭,然后上边儿再盖一张野葱面皮饼,然后盖过来再煎熟。

    在这个时代,大家煮饭都是用锡锅。锡锅煮完饭以后,锅墙上总有刮不干净的米饭。所以他就用水泡了一会儿锅,然后连锅巴带水的全都放进煎过馅饼的油锅里,再加上几片白菜叶子,打了个汤。

    这会儿邓高云将整一个跟锅一样大的面饼用菜刀切成好几块,放在一个大钵子里。

    桃桃和石玉溪则目瞪口呆地盯着大钵子里煎糊了、又被切成块的也不知是叫面饼、还是叫饭饼的玩意儿,以及一大钵看起来跟泔水没什么两样的米饭锅巴菜叶汤

    她俩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邓高云还沾沾自喜的。

    “来,吃吃啊这饼煎糊了一点儿,但是没关系的,最糊的一块儿在我这儿,那钵子里的都是没那么糊的。我试过了,味道很好的”邓高云嘿嘿笑道。

    小飞白勇者无畏,拿起一块饼子就咬了一口,小脑袋瓜子拼命点头,“好七”

    邓高云笑眯了眼,“小飞白真是我的知己啊”

    桃桃简直无语。

    石玉溪也万分为难地盯着桌上的饭菜,实在没办法动筷子。

    桃桃终于想起来,连忙喊花妞,“花妞你快试试我的天,你邓叔叔做饭太有创新精神了,我、我这心脏有点儿受不了。”

    花妞乖巧地立刻拿过一块饭饼,塞进嘴里嚼了起来,然后说道“白阿姨,这个饼很好吃”

    桃桃拼命摇头。

    邓高云一脸的受伤,“小师妹,你给点儿面子吃一块嘛”

    桃桃仍在哄孩子,“花妞,是不是你拿的那一块儿刚好是好吃的我看这块、这块、这一块这三块肯定不好吃,你再试试”

    于是花妞又吃下了桃桃指定的这几块饼子。

    “好吃白阿姨,这几块饼子都很好吃的,你快吃吧”花妞说道。

    桃桃,“真的”

    花妞也学着桃桃的语气,“真的很好吃的,白阿姨就吃一块吧要是不好吃,我替白阿姨吃”

    桃桃

    不得不说,孩子真的好可爱。学她学得像像的

    桃桃笑眯了眼,又对花妞说道“那你再替我试试这汤这汤又有饭粒儿又有锅巴又有菜叶子,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泔水”

    邓高云

    花妞便又盛了一勺热汤,吃了,“白阿姨,这汤的味道也很不错”

    桃桃看到花妞吃了四块饭饼,估计也差不多饱了,就对花妞说道“好了那你把这碗汤喝完了就回去吧”

    花妞点点头,将碗里的热汤喝完,向大人们打招呼,“谢谢白阿姨,谢谢邓叔叔、谢谢石阿姨叔叔阿姨再见小飞飞明天见”

    桃桃又叫住了她,“花妞,要是有人问你是不是在我这儿吃了晚饭,吃了什么,你怎么答”

    花妞摇头,“我就说我没吃,不知道白阿姨,这样可以吗”

    桃桃满意地点头,“可以你快回去吧”

    桃桃笑了。

    花妞走了以后,桃桃这才拿了块饭饼,咬了一口。

    石玉溪紧张地问她,“咋样能吃吗”

    桃桃还没答呢,邓高云有些生气地吼石玉溪,“你就不会自己试一试吗”

    石玉溪面红耳赤的。

    桃桃一笑,说道“用油煎出来的面饼,还放了野葱粒儿,这饼子就不会难吃里头虽然是米饭馅儿的,但放了猪油,也不会太难吃师姐吃吧”

    石玉溪看了邓高云一眼,垂下头,拿过一块饭饼咬了一口。

    果然,饭饼的味道就像桃桃所说的那样,虽然外表挺丑陋,但确实挺好吃的。

    仔细一想

    能不好吃吗又是野葱、又是油煎、还有猪油的

    石玉溪叹气,“太败家了”

    邓高云愣住,疑惑地问道“败家”

    他单身到现在,从来都是自己吃饱全家不愁的。这是头一回听到别人批评他败家,而且还是个他很在乎的人。

    邓高云陷入了沉默。

    却说花妞离开了科研站以后,就匆匆往家走去。

    半路上,有人叫住了她,“扫把星,你给我站住”

    花妞转头看到了眼神阴冷的锥子婶。

    她讨厌锥子婶。

    然后听到锥子婶问她“你在科研站呆了那么久,干啥呢”

    “白阿姨让我帮她带小飞飞。”花妞小小声说道。

    锥子婶一看,顿时两眼放光,“白桃桃让你帮她带儿子她给你多少钱工钱”

    花妞垂下了头,说道“白阿姨给一顿午饭吃。”

    “什么”锥子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帮她带一天的儿子,她只给你一碗饭”

    花妞点头。

    锥子婶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你娘蠢,你也是个二百五白桃桃可是从大城市来的,她有钱着呢她给她儿子吃的奶粉都是是大庆牌的你知道大庆奶粉多少钱一袋吗五块钱你这二百五你知道五块钱能买多少土豆吗”

    “五块钱能买上二百个土豆了你给村里人洗衣裳,洗一大家子的十来二十件衣裳,你才挣一个土豆你给她带一天孩子才值一碗饭蠢货”锥子婶气得唾沫横飞。

    花妞讨厌她,跑远了。

    锥子婶一脸的怨忿。

    让花妞给附近的人家洗衣裳换取报酬,还是她跟花瘫子说的。

    她早跟花瘫子说好了,花妞每帮一家人洗一大盆的衣裳,报酬是两个土豆,一个归她,一个归花家。

    就靠着这个进项,锥子婶一天啥也不用干,那也有四五个土豆的进账。

    她没有公婆娘家丈夫子女,一个人一天能合到四五个土豆,活命是没问题的。再去生产队里领点儿轻松的活计,挣到的正好拿来改善生活。

    但是现在,如果花妞不给人洗衣裳了,那她一天四五个土豆的收入就没了

    锥子婶跺了跺脚,骂道“小贱胚跟你那个扫把星娘一样贱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花妞匆匆跑回家。

    她娘正站在门口张望着。

    花妞一跑近,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父亲的怒骂声。

    她娘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朝她做出了“嘘”的手势,又朝旁边的伙房指了指。

    花妞会意,放轻了脚步跟着她娘拐去了伙房。

    伙房里的灶膛里生了火,上头却架着个烧开水的锅。

    花妞娘小小声问孩子,“吃了么”

    花妞犹豫片刻,摇摇头,“没有。”

    飞飞妈妈只让她试了一下那个奇奇怪怪的饭饼的味道,没让她吃。

    虽然她试着试着就已经饱了。

    花妞娘也没在意,“那咱们赶紧吃了”

    说着,她弯下腰来,用火钳从灶膛里挟出了三个烤熟了的土豆,递给女儿两个,她自己留了一个。

    小心翼翼地撕去表皮,露出里头软糯的土豆泥,花妞娘拿了装盐巴的塑料袋过来,抖了些盐末在土豆泥上,递给女儿,“快,趁热吃。”

    花妞犹豫了一下,小小声问道“娘,为啥不上堂屋去吃”

    “怎么,你还想给你爹吃”

    花妞沉默了。

    要是不给他吃,他发起火来能杀人。

    而且还必须先供着他,他吃饱了才能轮到她们娘儿俩。家里太穷,大多数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一家子的一顿饭,就是三个烤土豆。

    依例,这三个烤土豆都得拿到她爹面前去。她爹心情好,就给她和她娘留一个,他吃两个。她爹心情不好,就三个都吃掉,花妞和她娘吃带泥的土豆皮。

    只听到她娘嗤笑了一声,“我让你吃你就吃吃完了你从后门进屋里去,拿上你的铺盖去乔英家搭个铺我已经跟乔英娘说过了。”

    花妞诧异地抬眼看向她娘,“娘”

    她娘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娘想好了趁现在生产队不用上工,我得把你爹这性子给磨一磨。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管你在乔英家听到了什么,不要出来、不要管听到了吗”

    花妞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娘”

    她娘小小声解释道“别怕,他是个瘫子,我不会有事儿最多也就是听到他骂人我也已经跟左邻右居的全都说好了。今晚上就算我和他吵架,他们也不会来的”

    说着,她娘将双手搭在花妞肩膀,凝视着女儿,说道“如果顺利的话娘可能会和他离婚,妞,你跟着娘,好不好我们也不离开这儿,但咱们另起炉灶以后咱娘儿俩自成一家,咱自己养活自己”

    花妞无比震惊,拼命点头,“好”

    早该这样多好

    她娘笑道“那你快把这土豆吃了,吃完了就去拿铺盖。”

    花妞这才说了实话,“娘,科研站今天是邓叔叔做饭,他做的饭好奇怪啊,飞飞妈妈和石阿姨都不敢吃,所以飞飞妈妈让我帮她试试是什么味儿”

    然后她先是形容了一下那个饼子和汤,然后又把自己试着试着就吃饱了的事儿说了。

    她娘先是愣住,揉了揉女儿微涨的胃部,忍俊不禁,掩嘴笑了,交代道“飞飞的妈妈是个好人,孩子,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小飞飞”

    花妞认真点头。

    然而她娘却突然叹气,“其实人家也不需要你帮她带小飞飞,你看小飞飞多乖啊而且人家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什么时候听说过他妈妈没空带小飞飞,或者是小飞飞太调皮了管不了妞啊,人家根本就是为了帮我们娘儿俩,才特意找出来的借口呢”

    花妞愣住。

    她娘揉了揉眼角,又吸了吸鼻子,然后轻声问女儿,“你真吃饱了一点儿也不想吃了”

    花妞拿起了那个已经被剥了皮、洒了盐末的土豆,直往母亲嘴边凑。

    她娘笑了,张嘴咬了一口烤土豆,又从女儿手里接了过来,自己拿着慢慢的吃。

    花妞替她娘剥另外一个土豆,告诉母亲,“娘,今天飞飞妈妈给我擦了冻疮膏,说以后会一天三次的给我擦,只要过上一星期我手上的冻疮就能好”

    她娘盯着花妞破烂通红的手,笑了。然而她眼里却噙满了泪花,凝结成珠后一颗接一颗的跃出眼眶,止也止不住。

    “娘,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花妞轻声说道。

    她娘也努力点头,“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就在娘俩躲在伙房里吃烤土豆的时候,花瘫子正躺在堂屋的炕桌那儿破口大骂。

    花妞娘压根不理会他,慢悠悠地吃完了盐烤土豆以后,看到锅里的开水沸腾了,这才塌熄了灶膛里的柴火,将开水灌进暖水瓶里,又倒了一杯开水,吹到半温,和女儿一块儿分着饮尽,这才牵着女儿的手,悄悄离开了伙房,从后门进了卧室,把女儿床上的铺盖收拾好了,给抱到了菜园子的隔壁。

    隔壁的乔英娘系着个围裙,已经站着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花妞娘抱着铺盖来了,她连忙过来接住,又小小声问道“你怕不怕捱打啊”

    花妞娘摇头,“他是个瘫子,还能拿我怎么样倒是我今天又要麻烦你替我照我的花妞了。”

    “花妞乖着呢”乔英娘嗔怪道,“我只怕你又服了软,回头那根棒槌又来闹”

    花妞娘咬唇说道“你放心”

    乔英娘一手抱着铺盖,一手牵着花妞走了。

    花妞娘深呼吸

    她转身朝着自家走去。

    家

    花妞娘自嘲。

    不,这里根本就不是她和女儿的家

    这里是个恶臭无比的牢笼。

    今天,她就要挣脱它,和女儿堂堂正正的离开这儿,开始新生活。

    花妞娘走进小院,推开了堂屋的门。

    一股屎尿恶臭顿时扑面而来

    还伴随着花瘫子粗鄙不堪的辱骂声,“贱货你到现在才来你还有脸回来你快给老子把这些屎尿给收拾干净了要不然老子活撕了你”

    花妞娘没理他,直接穿过堂屋,进到屋里去,找出男人的衣裤,又出来了,将干净的衣裤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说道“你还没瘫到那程度我给你两条路,一是自个儿起来烧水洗澡换上干净衣裳,然后去把这满炕的屎尿擦洗干净二是你就一直躺在这些屎尿里等死你爱选哪样选哪样”

    花瘫子愣住,第一反应就是

    “贱货,你在外头有人了”他愤怒的大吼起来。

    花妞娘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只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

    她并不是灵溪本地人,家住在二百里地外的另外一个镇子上。她打小儿起就没了爹娘,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后经人说媒嫁到了灵溪花家。

    虽然男人年纪大了点他三十,她才二十;虽然男人家里穷了点这个家里一共就只有三间泥坯房,一间堂屋、两间卧室,父母还是多病的、压根不能干活

    但她还是很高兴。

    因为她有了一个家。

    然而,她的丈夫却一直惦记着一个寡妇。

    哪怕她比寡妇年轻、漂亮、勤快

    可他还是喜欢那个寡妇。

    不过,公婆还活着的时候,有公婆的管教,男人对她还算可以。只是当她生下了花妞以后,公婆似乎对她也颇有微词。

    她努力把一切都做到完美。

    公婆接受了她,倒是对她很好

    好景不长。

    那场严重的沙尘暴,吹倒了家里的房子。等到生产队的人把她家的房子清理好,把人救了出来,她才知道公爹当场就去了,婆母和男人被压在断墙下,婆母舍命抱住她的儿子,自腰部以下一片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一口气。

    男人当时也是腰部受了伤。

    花妞娘则因为过于瘦弱,虽然也被压在废虚之中,身边还带着她七八个月大的女儿但她缩在一墙断墙旁,神奇的毫发无损。

    甚至女儿还安然地吃着母乳,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柔弱的花妞娘背着女儿开始重建家园,还得照顾婆母和男人。

    婆母痛苦地捱了两个月,也去了。临死前哭着对儿媳说道“好孩子,你男人被我们给惯坏了,你多体谅他这夫妻啊还是原配好,求你了,好好照顾他,一定要让妞儿有爹有娘,有个完整的家”

    花妞娘就被婆母的这句话,给牢牢锁住了两年。

    她拼死拼活的做工,挣来工分换来两只下蛋的母鸡,一天能捡两个蛋,她就煮熟了,让男人和孩子一天吃一个。

    她白天做工,晚上回来照顾男人,侍候屎尿,按照赤脚医生传授的法子给男人按摩、又种植草药自己熬制药膏,给男人敷腰。平时她还拼命给别人干活,得一点钱,就想方设法的托人去镇上买根骨头、或者一丁点猪下水回来,改善一家的伙食

    慢慢的,男人的身体养好了。

    虽然不能干重活,但日常起居是没问题的。

    花妞娘盼望着男人好起来以后,能和她一起,努力把这个家经营好。

    可男人的作派,却让她感到心寒。

    下蛋的母鸡被男人送给了寡妇。

    寡妇甚至撺掇着男人把花妞卖了幸好被大队长蒋宏志识破,狠狠地罚了寡妇,寡妇这才不敢再打花妞的主意。

    寡妇认为是花妞娘拦着她、不让卖花妞,心里怨恨,就给男人出主意,让他天天躺在床上不起来、不干活,连吃喝拉撒都在炕上,有时候他还故意一天拉三四次,逼着花妞娘和女儿替他收拾

    男人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给了寡妇

    花妞长大了些,有点懂事了。男人听寡妇的教唆,让花妞帮别人洗衣裳。大冬天的,没人愿意洗,花妞去洗,一大家子的衣裳十来二十件,人家给花妞两个土豆,寡妇还要拿一个走

    回忆起这些年来的苦难,花妞娘闭了闭眼。

    男人还躺在炕床上,愤怒地冲着她大吼,“你个养的臭不要脸的贱人你是在外头有人了是吧是吧”

    花妞娘忍不住怒从中来。

    她冲上前去,高高地扬起了巴掌,狠狠地打了过去

    手心传来麻木的痛感。

    居然让她感到有种畅快淋淳漓的痛快

    男人生捱了一记耳光,惊呆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妻子,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花妞娘却只觉得一巴掌还抵不过她和女儿这几年来受的委屈。

    于是她一记耳光抽过去

    “你这么爱那个寡妇,那我俩离啊我不耽误你和她双宿双飞你也用不着看我和妞儿不顺眼以后让寡妇来服侍你的屎尿”

    一记耳光抽过来

    “我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想要好好照顾你,好好做工把我们的家建设好我费尽力气给你治好了病,你就天天在家跟寡妇乱来连着我为你补身子的下蛋鸡都送了给她你这么舍不得她,家里的一切东西都要给她,那你为啥不把你的雕也切下来送给她”

    再一记耳光抽过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妞儿才是你的老婆孩子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我们马上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就问你,你到底离不离我告诉你,你不想离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也瘫在床上动不了我就趁着夜里没人的时候活活掐死你到时候我跟别人说你是病死的也不会有人怀疑我”

    一口气说完,花妞娘噼里啪啦的狠抽了男人十几个耳光

    打得她双手发麻。

    这还不算。

    她像发了疯似的,将家里能砸碎的东西、全都砸向了躺在炕床上的男人。

    男人被吓得不轻,大声呼救。

    花妞娘却发出比他还大声的嚎哭

    “花富贵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肖晴娟辛辛苦苦做工、挣工分,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还要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给了王锥子家里的粮食你全给了她家里的柴火你也全给了她我和妞儿怎么办怎么办啊”

    “花富贵你还打我你有脸打我你有良心嘛你良心被狗吃了王锥子起了歹心要卖我的花妞,你个畜生你还同意了虎毒都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

    “花富贵你这个”

    被笼罩在寂静漆黑夜幕里的小村庄,此时应该飘满了炊烟、空气里也充斥着饭菜香气,辛劳了一天的一大家子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吃饭、快快活活说笑的时候

    但此刻,全村一片寂静。

    花妞娘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列数着这些年来男人干过的种种恶行,一边拎着一只桌腿,恶狠狠的、胡乱往花富贵的身上招呼。

    花富贵痛苦地嚎叫了起来。

    是,他是曾经受了很严重的伤,但这两年来,他的身体已经在妻子的照顾下,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但他听了情妇王锥子的教唆,说就算他天天躺在床上,肖晴娟也会把他侍候得好好的。而且他还必须作,不作一作,就降不住肖晴娟。

    就这么躺了几年

    他确实过得很舒服很爽,吃喝拉撒都由老婆孩子包了。

    但这会儿捱了老婆的打,他才知道作了这几年,他没了体力,连肖晴娟这么个柔弱的女人他都打不过

    肖晴娟一直在揍花富贵。

    这几年,她像个男人一样干着重体力的活,虽然看着还是那么瘦弱,其实早就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

    最近这几天她又不用上工,晚饭还吃了三个拳头大小的烤土豆

    她有的是力气。

    花富贵就捱了一夜的胖揍。

    最最最痛苦的,就是他之前为了惩治老婆孩子,拉了满炕床的屎尿。这会儿湿湿的棉被裹在他身上,冷得出奇

    慢慢的,他失去了知觉。

    肖晴娟觉察到,立刻停止了殴打。

    并且去厨房里灌了个热水袋,将之扔在花富贵的心口处。

    这男人不能死。

    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肖晴娟在厨房里做好了饭,端到了堂屋里,然后拿着一只桌腿,朝着躺在床上的花富贵就狠狠地来了一下子

    “嗷”

    花富贵哀嚎了一声。

    肖晴娟问他,“离不离”

    花富贵睁看着她,恨得脸红脖子粗,哑着嗓子说道“你想扔下老子,改嫁别的男人你他娘的作梦”

    肖晴娟冷笑,拿过饭碗,开始吃热乎乎的汤面。

    花富贵一看就急了,“给老子来一碗快快”

    肖晴娟轻笑,“别开玩笑了家里哪儿还有吃的不全被你给了王锥子去吗这可是最后一碗面啧啧啧,我还放了块猪油进去,真香”

    她一共只煮了两碗汤面,其中一碗,刚才隔着乔英家的篱笆,递过去给花妞吃了;现在她手里的,是家里最后一点食物。

    肖晴娟故意当着花富贵的面,慢吞吞的吃面。

    其实堂屋里全是花富贵的排泄物,很臭。

    在这儿吃面是件很恶心的事。

    肖晴娟忍了。

    她一手端面碗,一手拿断了腿的桌子脚。一边嗦面、一边挥着手里的桌子腿狠揍想从炕床上爬起来的花富贵。

    花富贵无数次想从又湿又冷的炕床上爬起来,夺走她手里的那碗热汤面然后一口吃完

    可他没能如愿。

    但凡只要他动一动,肖晴娟手里拿着的桌子腿就打了下来

    真他娘的疼啊

    最终,花富贵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整碗面连汤带水的吃完,然后她手一挥

    那个带着余热的空碗就狠狠地朝他砸了过来

    “咣当”

    碗摔在他身上

    “砰”

    又被她用木桌腿砸了个粉碎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令花富贵痛苦的叫嚷了起来,他又惊又怒地看着妻子心想她居然连吃完面的碗也砸还有这家里真的一点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所以,她是真的

    想跟他同归于尽

    肖晴娟再次问他,“我就问你离还是不离”

    花富贵脑子里灵光一闪。

    是了,她并不想死。如果她真心想死,何必离婚只是因为不想死,想要重新开始,她才要离婚的。

    “你做梦”花富贵怒吼。

    肖晴娟一笑,“离了呢,以后你和王锥子就能长相厮守了。她那么聪明,肯定能找来钱,让你俩都过上好日子不离也可以,我向你保证,三天之内我肯定当上寡妇了离不离婚也无所谓,对吧”

    花富贵惊呆了。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

    肖晴娟不再理会他,而是冲着门外悲伤的嚎啕大哭起来,“富贵富贵别打了别打我呜呜呜我再也不提王锥子勾引你、和你上床的事儿了你打我干什么王锥子要去勾引别的男人我也没法子啊你打我有什么用”

    花富贵又惊又怒,“贱人不许你乱说美娇”

    肖晴娟反手就是一桌腿挥过去,结结实实地打中花富贵,他晕了过去

    就这样,肖晴娟把女儿放在邻居乔英家,白天花妞就去科研站,晚上回乔英家睡觉。

    肖晴娟则足不出户,一直呆在家里“侍候”病中的丈夫,然后不住的日夜哭闹。话里话外全都是锥子婶王美娇勾引了她的丈夫花富贵,花富贵天天为了王锥子打骂肖晴娟

    事实上呢

    花富贵被肖晴娟给揍得浑身是伤。

    那床沾满了屎尿的棉被,被他的身体烤干、又被他拉湿而且花富贵已经两天没吃过一口东西了

    他终于相信,肖晴娟是真的铁了心要跟他离

    他装不下去了,也硬不起来,哭着救肖晴娟,说他愿意离婚,求她给他一口吃的。

    肖晴娟冷笑,给了他一个没削皮的生土豆。

    他连皮也没削,更顾不是满手都是污秽之物,只是狼吞虎咽将这只生土豆吃得连渣都不剩

    接下来,肖晴娟就扮作出门去挑水的样子,挑着水桶出了门,然后把水桶放在乔英家,她绕后门回去守株待兔。

    果然

    王锥子因为花妞不再帮人洗衣裳而拿不到土豆的回扣,所以心急如焚再加上这几天肖晴娟一直在家,还大声说她和花富贵的丑事她又羞又臊,不敢出门。

    好不容易等到肖晴娟出了门,王锥子赶紧溜进了花家。

    才走到堂屋门口,她就忍不住开口责怪花富贵,“富贵,你家贱人咋就变成了母老虎还有,小贱人咋不去给人洗衣了这都冬天了,她还不去洗衣一天四五个土豆呢谁亏得起啊还有,肖晴娟她这几天发什么疯,那样儿说你和我的事儿,你咋就不拦着她呢现在村里人全都”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一推开堂屋门,顿时惊呆了。

    只见堂屋里一遍废墟狼藉除了炕床,恐怕已经没有任何一件完整的家具了而屋里弥漫着刺鼻又浓郁的怄臭气,令人作呕

    王锥子还没来得及看清花富贵在哪儿

    就被人打晕在地。

    肖晴娟手里握着那半截断裂了的桌腿,冷笑。

    她把王锥子拖到了炕床上,把王锥子的衣裤脱了,把她塞进花富贵的被窝,转身就走。

    花富贵一直没吭声。

    极致的饥饿与疼痛让他的大脑无法作出正常的反应。

    几乎是肖晴娟一走

    花富贵就抱住了王锥子。

    他冷得不行,身边却有个温暖的女人

    肖晴娟一出门,立刻让乔英的娘去把大队长蒋宏志喊来,说花富贵和王锥子在通奸

    乔英娘点头,赶紧去找人了。

    肖晴娟则又悄悄回到家中,一直守在堂屋门口。

    如她所料,堂屋里传来了有规律性的声响。

    肖晴娟冷笑。

    都死到临头了还色胆包天呢

    没一会儿,乔英娘果然领着蒋宏志来了。

    这几天武装部派人来村里搞民兵大练武,所以蒋宏志来的时候,村里好多老少爷们也全都来了,甚至因为正在训练,老少爷们的身上全都穿着统一的、没有领章的旧军衣,看起来就特别有气势。

    肖晴娟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又想想这些年她和女儿受的苦,她的眼泪顿时滚滚而下,人也顺势跌坐在门边。

    蒋宏志和其他人是不明就里的。

    看到肖晴娟颓废又痛苦的无力跌坐于地,蒋宏志皱眉问道“花妞娘,咋了”

    肖晴娟只是呜呜的哭,用手指了指堂屋里头。

    蒋宏志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大老爷们儿也跟着进去了。

    众人十分震惊

    这屋子已经被全毁一切家具物什被砸得粉碎,还充满了恶臭的气味

    而最最最让人无法想像的是,居然还有一对男女在那么脏乱的炕床上搞运动

    甚至可能是太投入太专注了,那对男女还没发现蒋宏志和十来个老爷们儿的存在

    蒋宏志大怒,“花富贵王美娇你俩干啥子”

    两人这才清醒过来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看到屋里挤满了齐齐整整穿着军装的十来个壮汉

    “啊啊啊”

    “救命啊”

    花富贵和王锥子齐齐惨叫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三个当事人各执一词。

    王锥子坚持称,她是被花富贵强煎的。

    花富贵害怕的看了看肖晴娟他真的怕了肖晴娟了,知道如果没按她的来,和她离婚的话,他迟早有天会死在她手里。于是就说,他瘫在床上动不了,怎么可能强煎王锥子根本就是王锥子进来主动勾引他的

    肖晴娟就是哭,说她要和花富贵离婚,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蒋宏志却有其他的考究。

    花富贵毕竟是个伤残,如果他和肖晴娟离了,花富贵咋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吧

    蒋宏志看向王锥子,问她如果花富贵和肖晴娟离了,她愿不愿意和花富贵结婚、好好照顾花富贵只要她愿意,那么就能领到生产队每个月拨给花富贵的五斤面粉。

    王锥子眼珠子一转,考虑了一分钟,同意了。

    于是皆大欢喜。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农村人结婚都没有结婚证。

    蒋宏志立刻召开村民大会,宣布花富贵与肖晴娟的婚姻结束,考虑到花富贵的身体情况,所以花妞判给肖晴娟抚养。接下,他又宣布了花富贵和锥子婶王美娇马上结婚的消息

    这事儿掀起了轩然大波。

    主要是肖晴娟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懦弱无害了,所以除去乔英等几个跟肖晴娟比较亲近的人之外,没人知道花富贵同意和她离婚的真相。

    但花富贵和王锥子被捉煎在床却是村里人亲眼所见

    于是,村里人一边同情肖晴娟母女俩,一边唾弃花富贵和王锥子,还看花富贵和王锥子出了不少洋相

    王锥子根本不可能像当初肖晴娟那样侍候花富贵,所以两人天天吵架打仗。王锥子是玩惯了的人,整天不干活,花富贵也不干活两个懒汉凑成一窝,白天黑夜鸡飞狗跳

    肖晴娟带着女儿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娘儿俩无处可去。

    蒋宏志让人把生产队里的一间仓库收拾好了,让娘儿俩先暂时在仓库安身。等到来年开了春,再想办法给娘俩砌个泥坯房子。

    桃桃还真对肖晴娟另眼相看。

    毕竟在几天前,肖晴娟还软和就像个面人儿似的,遇到事儿先认为是女儿的错,二话不说先向人道了歉再说,可把桃桃给气坏了

    没想到一星期没到,肖晴娟就离了婚,带着女儿搬了出来还把那对渣夫恶妇给锁死了

    现在花富贵和王锥子天天要生要死的,压根儿没精力管肖晴娟和花妞。

    而肖晴娟在这么个很不友好的季节里离了婚,又一穷二白的什么也没有她也不气馁。很快就做起了过冬的准备。

    她找桃桃雇佣了两只狗,大黄和大黑,带着它俩去刨田老鼠。刨到十个,给大黄大黑四个,她留六个。然后宰杀了田老鼠给晾干了、储存起来,到时候用来炖汤吃。

    她在绿洲里到处捡柴火,以准备过冬,也捡些沙枣这样的野果子回来。

    她亲自帮人洗衣,也是一天收两个土豆。但没有任何回扣,再加上她精打细算的吃,很快就收集到一大堆的土豆

    蒋宏志也刻意帮扶她,生产队里的很多杂事儿,他全都交给肖晴娟去做,报酬就是一点面粉。

    再加上花妞在桃桃那儿吃一日三餐,也让肖晴娟省下了不少口粮。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这一天,肖晴娟带着几株从绿洲里挖出的野葱,赶到了科研站。

    她把野葱递给桃桃,说道“白同志,这些天可多亏了你帮我照看妞儿,我现在也没啥能力报答你,这几株野葱长得不错,你拿到温棚里种起来吧,烙饼的时候加点儿野葱进去,味道可香了”

    桃桃笑道“我可没帮你照看小妞,是她自己乖”然后又问,“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想通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变了个人”

    肖晴娟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那一天,你让我看妞儿的手,又让我看小飞白的手”

    说着,肖晴娟眼圈儿泛红,说道“白同志,不瞒你说以前我一直埋头苦干,从来也没空好好看看我的孩子。自那一次,我看到了她的手以后,我的心就从那时起,我知道我忍不下去,再这么下去,我活不了,我孩子也活不了”

    她握住了桃桃的手,“白同志,可多亏了你啊你是我和小妞儿的救命恩人”

    桃桃有些意外。

    原来是这样

    桃桃也拍了拍肖晴娟的手,说道“以后就有好日子过啦对了,我还有事儿找你呢”

    肖晴娟立刻说道“什么事白同志你快说吧,我一定会做到的。”

    桃桃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肖晴娟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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