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直觉总是格外敏锐, 即便不知那瓷瓶中装的是什么,祝白羿也本能生出了些排斥来。她没有打开瓷瓶查看,只捏着瓶子端详了两眼, 便继续问道:“你为何要毁了这祭台?”
大长老一顿, 眼底隐藏的期待落空,想也不想便答:“你方才也看到了,这座祭台连神魂都不放过, 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都是被诓骗上岛的, 想要离开,就得先毁了这座祭台。我只是想带着弟子们脱身而已, 有什么错?”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神情间也不见丝毫端倪, 看着不像是说谎。
祝白羿盯着大长老看了两眼, 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鲛人。鲛人顿时一凛,忙开口道:“不是的,祭台激活之前, 你们要走随时都可以!”顿了顿又道:“就是现在也可以走, 只不过祭祀中断的话,封印就会出问题。后果如何……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大长老听到封印二字时, 眸底似有精光闪过。很轻微的反应,却没能逃过大乘期修士的眼睛——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只不过假装不知而已。
这老家伙,显然也是伪装高手, 说谎毫不心虚那种。
祝白羿对鲛人有血脉压制,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对方有没有说谎。那既然鲛人不曾说谎, 说谎的自然就是大长老了, 她目光变得危险起来:“既然大长老不愿意说实话, 那我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你也听到了,祭台激活就不能停,现在拿你去填祭台倒是正好。”
她话音落下,那两个赤血宗弟子都不必吩咐,再次抬起大长老扬手就要将他丢上祭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凌空,莫大的危机感霎时席卷全身。
“等等!”大长老被俘后修为被制,逃不出去,只好高喊了一声。
所幸那两个赤血宗弟子也不是真憨,闻言一把拽住大长老垂落的衣摆,又将人给拽了回来。然后就听其中一人嬉皮笑脸道:“大长老,要说话就好好说,总骗人可不好。”
大长老脸色铁青,一方面是被吓的,另一方面也是气的——想他堂堂九幽宗大长老,何时被个小辈如此对待?换个时候换个地方,这人若敢这般与他说话,他一巴掌就能要了对方小命。偏现在不行,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憋气保命。
祝白羿似乎真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又问了一遍:“你为何要毁这祭台?”
大长老惜命,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我是奉宗主之命前来,目的就是毁了这里。”说完不等祝白羿追问,便解释道:“我也不知宗主哪儿来的消息,但此行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寻宝。”
祝白羿听了多少有些诧异——论底蕴,同为魔道四宗之一,赤血宗并不会比九幽宗差。同为宗主,大家能够掌握的情报应该也差不了太多。然而对于深海的消息,她自己是一无所知的,九幽宗主为什么就那么特殊,早早便知这里有一座祭台?
是占卜测算的结果吗?祝白羿想到这里,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很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一群显眼的光头。老和尚慧能早已恢复,此刻正闭目诵经,也不知念的是不是往生经?
恰好这时一遍经文念完,大抵是察觉到了祝白羿的目光,慧能抬眼看了过来。
祝白羿却收回了目光,并没有急着找老和尚求证些什么。她重又看向大长老,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毁了祭台,然后呢?”
大长老既已开口,倒是无所隐瞒,瞥了旁边鲛人一眼:“然后杀了他。”
鲛人一听,尾巴上的鳞片都炸开了,骂道:“我就知道你这老鬼没安好心!那祭台是我鲛人一族用无数性命铸造的,你想毁不说,居然还想要杀我灭族!我呸,一族覆灭,这么大的因果在身,你是真不怕雷劫把你劈个魂飞魄散啊……”
九幽宗借幽冥鬼气修炼,劫雷最是克鬼,因此九幽宗历代死在雷劫下的人都不在少数。像大长老这般修为的,也不知被劈过几回了,每每死里逃生,平时想起劫雷也是心有余悸。
然而奇怪的是,鲛人这回提起劫雷,祝白羿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丝毫畏惧,仿佛再不将曾经万般畏惧的劫雷放在心上……是因为他不知厉害吗?肯定不是!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提升境界吗?显然也不是。他或许只是笃定,自己不会再经历劫雷。
最后这个念头出现在祝白羿脑海中,有些莫名其妙,但印象却极为深刻。只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要如何才能在境界提升的同时,避免雷劫。
倒是有些小秘境与天机隔绝,秘境中并无雷劫,但躲得了一时总躲不了一世。
隐隐约约,似乎有某个念头在她心底浮现,但未曾冒头就被她本能的按了回去。她看着再次吵起来的两人,目光幽沉几分,忽然吩咐道:“把他的储物装备都搜出来。”
两个赤血宗弟子听命,立刻行动起来,好一通扒拉之后成果斐然——储物戒指,储物玉佩,储物腰带,这些都是常规操作,两人甚至还从大长老脚下扒拉出一只储物袜子!穿在脚上的储物装备,那味儿就别提了,更重要的是用起来也不方便,也不知道大长老怎么想的。
搜身的两人一言难尽,但还是将这些都放做了一堆,这才提醒背过身去的祝白羿。后者回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储物袜子上也露出两分嫌弃,然后淡淡道:“好了,扔他上去吧。”
这个扔上去,自然是指扔上祭台。
大长老懵了,他自忖知道许多消息,便是要审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甚至与鲛人对吵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可眼前这“戚长老”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明明还有许多事都没来得及问,他也没来得及说,这怎么连开始都没有就直接结束了?!
或许是过于震惊,直到再次被抛飞而起时,大长老才回神喊道:“等等,等等,我还知道许多消息,还有许多话没说……”
然而这一次却没人再拉他回来,只听“砰”的一声,他被扔上了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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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白羿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虽然大长老确实知道许多消息,就这么放弃了有些可惜,但她更明白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眼前这场已经进行到一半的献祭。
大长老修为不低,可再怎样他也只是一个人,献祭了他之后的效果也并没有预料中那样好。
祝白羿的目光在鲛人身上扫过,后者立刻扑腾着鱼尾“噌噌”往后退:“别,百年一场的献祭,我以后还得主持呢,你不能现在就献祭了我!”
看他那怂样,祝白羿颇为无语的收回了视线,随后目光过处人人退避——这是一场不可中断的献祭,之前众人还有心思分出阵营,推别人去死。可现在出了个大乘期修士坐镇,已经没了众人争执的余地,毕竟在场所有人绑一起也不可能打得过对方。
正道弟子心里尤其沉重,毕竟那位大乘期可是魔道长老,十有八九是要推正道修士去死了。而正道这边倒是还有位监兵,就可惜监兵年纪还小,八成是打不过。
场面一时有些沉凝,祝白羿面对众人的退避,也没多给眼神。
她径自走到那堆储物装备前,因为主人魂飞魄散的原因,上面的烙印都已经解除了。于是她放出神识一一探入搜寻,寻到了修炼资源,也寻到了阵盘符箓,还寻到了些看一眼便觉阴邪的法器。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的目标,最后她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了那只储物袜子上……
着实是嫌弃,祝白羿最后还是吩咐那两个赤血宗弟子道:“你们把那袜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两个弟子抽抽嘴角,显然也是嫌弃的,却不得不听命行事。不一会儿功夫,两人面前就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只储物袜子也被彻底清空。
不得不说,那位大长老的多年积累着实不少,藏在袜子里的东西更是件件皆是珍品。不过祝白羿身为一宗之主又是大乘期,倒是没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她目光搜寻一遍,最后落在了个不起眼的卷轴上,手一探,便将那卷轴吸入了掌中。
众人眼见这一幕,即便好奇却无人敢问,最后还是江陌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祝白羿也没避着她,拉着卷轴展开一看,只见那不知材质的卷轴上绘录着复杂的阵纹。“文盲”虎完全看不懂,只好眼巴巴望着祝白羿,后者倒也坦率:“是传送卷轴。”
这个词并不陌生,但江陌听到还是惊讶的睁大了眼——她穿越过来也有八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传送卷轴这种东西。事实上这个修真界早不复当年昌盛,不仅是这种方便携带的传送卷轴,就连传送阵也不太多,修士们赶路大多依靠灵舟,甚至是御剑。
许是看出了江陌的惊讶,祝白羿难得解释了两句:“传送卷轴的制法早已失传,这一张也不知是流传了多久。不过如果没有这种东西做退路的话,那位大长老多半也不会前来深海。”
江陌闻言眼睛一亮,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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