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开始钓鱼的第九十五天:

小说:独钓 作者:雾十
    就在向小园成为大启又一年的新晋会元, 而广宴好友的当晚,只喝果酒还喝醉了的寒江雪,在回到家后就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小时候。

    是比他之前梦到的“他爹去江左接他回京”还要更早一些的小时候。

    彼时的寒江雪大概只有三四岁大,年幼, 稚嫩, 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白色大氅,像个白玉团似的。他吭哧吭哧的拖着一个小板凳, 从长廊的这头走过,再拉下台阶,终于艰难地坐到了家中匠人的身前。

    一双小肉手撑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 然后便一转不转的看着匠人的一双巧手,用削薄的竹篾,编物成形,化腐朽为神奇。

    紧接着,便有另外一个幼童的声音,在寒江雪耳边响起“你在看什么”

    寒江雪回身,正看到穿着和自己相似的小伙伴,由远及近的跑来。不用问也能想到, 这便是楚国长公主的儿子闻念了。

    大概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寒江雪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闻念的脸,只能模糊的判断对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或者比他高那么一点点。

    他听到梦中的自己说“是念念啊, 我在看郑嬢嬢做滚灯。”

    寒家在老家江左的宅邸里, 也养有不少的家仆, 其中手艺最好的一个匠人,便是来自火锅之都的郑嬢嬢。寒江雪这时才想起,一直到他离开江左前的玩具,都是郑嬢嬢给他做的。有活灵活现的小木人,有根据寒江雪的“想象”而做出来的小火车,还有今晚梦中正在做的滚灯。

    滚灯就是字面的意思,可以在地上滚动而烛火不灭的异形灯。

    是南方地区的一种艺术形式。

    寒老夫人给两个孩子请回来一个表演班,只看她们演过一次灯舞之后,寒江雪就惦记上了跳舞小姐姐手上的灯。他对这种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总是毫无抵抗力。缠着郑嬢嬢给她编,如今嬢嬢总算学会了。

    郑嬢嬢一边编,一边轻声念“掷烛腾空稳,推球滚地轻。范成大”

    “我让嬢嬢做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梦中的寒小雪说着,便给闻小念递上了一把绸缎带,两指宽,一扎长,五颜六色的,泛着珠光,“一会儿我们系在灯上,你喜欢哪个颜色”

    闻小念却反问“你想做什么颜色呢”

    “我想系个蓝色和紫色的。”寒江雪从小到大的审美都非常一致,只喜欢这种冷色调,“或者加一点点银色和绿色也可以。”

    闻念想了一下“那我弄个红色和黄色的吧,我们区分开。”

    “你可以弄个彩色的。”寒江雪积极地和小伙伴建议。

    “好哦。”

    然后,梦里的画面突然一转,没了郑嬢嬢,也没了小伙伴。

    只有年幼的寒江雪拿着滚灯,站在冬日的庭院之中,他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着一只有点像是小猫,但绝对不可能是黑猫的生物。

    那小猫一动不动地趴在凭栏上,根本就没有打算动,任由寒江雪做贼似的靠近。

    然后,不出意外的,寒江雪一把抱住了小猫,一边rua着小猫的下巴,一边飞快地往回跑,嘴里还在大声地喊着“阿奶,阿奶,你快看,看我捡到了什么。这小猫一点也不怕我”

    头上有两个不算特别明显凸起的角的“小猫”,一脸无语的表情,生动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不算年迈,甚至可以说是正当年的寒老夫人,正从门里出来,看见寒江雪快要把小猫抱断气的方式,自己也险些背过气去。“哎哟,哎哟,我的祖宗,可不能这么抱。”寒老夫人蹲下身,弯腰从寒江雪手上接过小猫,一边给小猫顺气,一边哭笑不得的对寒江雪道,“这哪里是小猫,这是念念啊。”

    寒小雪“哇,它竟然和念念一个名字”

    寒老夫人“”

    闻念“”

    “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呀念念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上次我们做滚灯就是,他喜欢独一无二的。”寒江雪积极建议祖母,可以说是非常的替小伙伴着想了,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的,“趁着念念不知道,我们赶紧给小猫换个名字吧。”

    寒老夫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终也只能怜爱地摸了摸寒江雪的头“我们江江的心,总是格外地好。”

    就是人,傻了点。

    然后

    寒江雪的梦就醒了。

    他在床上猛地坐起,第一反应就是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帷幔之外刺了过去。却反被黑暗中的影子握住了手腕,以一个不会弄伤他但又不容置疑的力度,反推了回来。不仅没收了凶器,还被对方给压制在了床上。

    寒江雪自然是还想反抗的,他会惊醒,就是警惕地意识到床前出现了别的呼吸。直至,他听到了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想谋杀亲夫吗”

    这声音是如此地好听,又是如此地特别。

    寒江雪一脸惊喜,立刻便听了出来,再顾不上其他“嘲风”

    黑暗中,闻嘲风终于从帷幔之后,露出了熟悉的面容,与两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代表了健康的黑色长发,略显阴柔的气质,以及美到惊人的面容。他欺身而上,在寒江雪的耳边描摹“陌上花开,嗯”

    寒江雪“咳”了一声,他还以为闻嘲风不懂。

    理论上来说,闻嘲风确实不懂,毕竟这个世界没有吴越王,也没有他写给归宁的王妃的信。但这个世界有寒二啊,她在军中看寒江雪和闻嘲风写信写得飞起,也难免动心,想要给郑青鸾写信,那种不太正经的信。

    她不会写,只能问弟弟。

    寒二平日里写信的风格就像是她的性格,直来直往,有一说一,哪怕是她自己读起来,都感觉有点太干巴巴的了,一点不像是该写给爱人的信。

    寒江雪给了他二姐一些建议,当然只是建议,他明确地在信里告诉她不可以照抄的,因为他还要用呢。

    寒江雪这辈子全部的才艺,都用来给闻嘲风写信了。

    寒二并不知道她弟暗搓搓的在干什么大事,某次闲聊时,就把弟弟给卖了个干净“你说老三从哪里看到的这么多的冷门酸词什么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想让他娘子赶紧着回来,就直说呗,非要扯路上的花开了干嘛啊腻不腻歪天哪,他不会和老大一样,都要投身文学了吧求求了,我宁可他当一辈子的咸鱼。”

    寒大和寒二的双生子竞争,是从还在寒夫人的肚子里就开始的,比吸收营养的速度,比谁先出生,比谁先走路,总之,什么都能成为他们比赛的一环。

    自然也就包括了比弟弟更爱谁。

    等把弟弟逼得快要哭了,两人这才收手,换成了比弟弟长大之后更像谁。

    寒大理所当然地觉得,弟弟肯定像他,和他一起学文、当官,在史书上留下一桩美谈。寒二则表示,她弟肯定随她啊,打虎亲姐弟,上阵姐弟兵。

    结果,他们最后却只等来了一条咸鱼。

    寒江雪是文不成武不就,谁也不像。寒二为此难受了好久,但如今想来,这样总好过老三去跟着老大学当一个酸儒。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些文人的一些表达形式,就好像离了之乎者也,他们就不会好好说话似的。

    总之,闻嘲风就这样知道了这个梗。

    在看到寒江雪送到驿站的信时,闻嘲风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本来他是能忍到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京后,再见寒江雪的。

    可是看到这四个字、这四个字

    他必须得来问个清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嘲风这两年,对寒江雪的思念只增不减,闭上眼睛,几乎都是对方笑起来明媚又灿烂的样子。他们在梦中已不知道相会了多少回。但闻嘲风还是既怕做梦梦到寒江雪,又怕做梦梦不到。梦到了,醒来后会很难受,梦不到,在梦里就会很难受。

    跟着寒二的军队离开雍畿前,闻嘲风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和寒江雪捅破那层窗户纸,不然一个人的煎熬就要变成两个人的。

    可是,随着分别的时间越来越长,闻嘲风也就越来越后悔,他应该说出来的,万一他最后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这两年闻嘲风几乎就是在这种反复的互相折磨里,一点点熬过来的,整个人的精神都要被蚕食殆尽。唯一的盼头就是寒江雪的来信。不管是和他分享生活里的种种,还是随信寄的各种奇怪的小礼物,乃至是那些意味不明的诗词,都会让闻嘲风欢喜异常。

    本来闻嘲风没觉得那些诗有什么的,只觉得是寒江雪突发奇想的新奇玩意。

    直至那让他魂牵梦绕的最后一封。

    闻嘲风当下便决定要连夜飞回京城,潜入寒家。他想找寒江雪问个清楚,那些诗是不是都有后一句,以及,后一句是什么。

    一句“可缓缓归矣”,他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你叫我娘子,我就当你的夫君。

    但如果那些诗、那些诗都是

    寒江雪看着闻嘲风的眼睛里透着狡黠,他摆脱了闻嘲风的束缚,反手搭在了对方白皙的颈后,吐出暧昧又温热的气息。反问闻嘲风“那你觉得它们都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是希望它们都和最后一封信是一个意思

    闻嘲风的眼睛都要红了,他真的已经极尽克制,就像他刚刚在床前看到熟睡的寒江雪时,心中的打算那样,悬崖勒马,不去打扰。但闻嘲风的喉头微微滚动,唇瓣干涩,声音沙哑,搂着寒江雪的腰都是有些颤抖的“寒江雪,人非圣贤,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寒江雪却偏要得寸进尺,他微微仰头,在闻嘲风的耳边道“为什么要忍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